赵黼道:“你先前答应过,只要不在刑部……”
    云鬟红了脸,道:“别说了。”
    手却沿着领口下去,他是站着,云鬟却是坐着的,甚是方便。
    虽无牢笼,却似身在他一人牢笼,有形无形,将她束住。
    云鬟道:“你再不停,我就……”
    心却无法自制地乱跳起来,竟有些慌得失去分寸。
    举手乱挡,怎奈他才是最擅长过关斩将、所向披靡的那人,又哪里能挡得住一招一式?
    似征服了最丰美的领地,逡巡察探,僻壤开疆。
    察觉怀中的身子陡然弹了一弹,又略溢出微吟,得到她的反应,赵黼虽未曾怎地,却比自个儿的心意餍足更加满了几分。
    第448章
    有诗云:
    佳景留心惯。况少年彼此,风情非浅。
    倾城巧笑如花面,恣雅态、明眸回美盼。同心绾,算国艳仙材,翻恨相逢晚。
    这一夜,赵黼却留在谢府未出。
    两人原先只在书房里,后来因夜冷,抱了回房……那房中灯火明明晃晃,过了两三刻钟,便熄灭了。
    次日清早儿,晓晴因想这两日云鬟举止有异,却不知怎地,便早早醒了,来查究竟。
    谁知正开门,就见有个气宇轩昂的人影,从廊下不慌不忙地走了开去,一晃消失在如意门口。
    晓晴大惊,早看出那是赵黼,却又不知他是方才来的,还是昨儿……竟仍是丝毫不知。
    当即按捺猜疑,便至门口,却并不似先前一般推门而入,只是先轻轻地敲了敲门扇。
    敲了半晌,里间无声,晓晴毕竟关心情切,便忙将门推开,叫道:“主子。”
    一路寻到内室,却见床帘仍是放着,静静默默地。
    晓晴屏住呼吸,举手轻轻一撩,却见云鬟睡在里头,发髻都打散了,一头乌发略有些凌乱地散在枕褥之上,垂眉静眼,仍是在睡着。
    右手挑出抵在枕边儿,袖口是雪白素缎,同玉般的手腕相映生辉,可见只穿着贴身的小衣。
    青丝如瀑,撇在薄褥之外,越显得眉目明秀,雪净之中又有些浅浅地粉。
    当真花之容貌,玉般精神,宛若月中霜娥沉醉广寒宫中,虽眠中不言未动,却偏偏有说不尽的缱绻风流。
    晓晴看的愣怔,依稀觉着云鬟今日……仿佛跟往昔不同。
    她本欲叫云鬟起身,可仔细相看,却又不忍叫醒了她,便复脚下无声地退了出去。
    云鬟因昨夜过分劳神,比以前时候都不同,故而竟睡了过去,一梦无知。
    及至日上三竿,方慵慵地醒来,透过床帐,依稀见到帘子外一线日色,顿时惊得身心透凉。
    当即想也不想,忙从床上跳下地,扬声叫道:“晴儿!”
    晓晴在外听了动静,忙进来看端倪,却见云鬟急得团团转,口中道:“怎不来叫醒我?耽搁了去部里了!”
    晓晴怔了怔,迟疑问道:“主子,你昨儿不是说,今日不去的么?”
    云鬟正手忙脚乱地去取官服,乍然听了这句的时候,手也正触到那官袍的料子,指尖传来一点滑凉,旋即飞快地透到心里。
    眼神略直了直,云鬟后退一步,方明白过来,喃喃道:“是了,我……以后都不必去了。”
    她似乎想笑:“我怎么竟忘了。”
    晓晴却看出她眼睛红了起来:“主子……”
    见只着贴身的小衣跟亵裤,便走到身边儿,去取了一件儿干净家常的鹅黄色常服,抖开给她披在身上:“急得脸都红了,别再着了凉。”
    云鬟勉强笑笑:“知道了。”
    晓晴道:“我把水送进来。”当即便端水进来,伺候盥漱整理了,又安排了早饭。
    云鬟本无食欲,可又并无别事,只得慢慢地且吃。
    那边儿晓晴出厅,忽然心中一动,便觑空往书房去。
    到了地方,却见房门竟是半开着的,晓晴忙跳进去,却越发大吃一惊。
    原来眼前,那桌上的种种之物,几乎都被推乱,全无一样儿在原地的。
    甚至有许多的书册、毛笔等都落在地上,椅子也都歪七扭八,像是被人大闹过一场般。
    晓晴转了一圈儿,惊疑不明,若非昨夜看见云鬟在此,今儿又看见赵黼,只怕必然要以为是进了贼了。
    当下按捺心头惊跳,急忙俯身将散落地上的众物件儿一一捡起来,放在桌上,又把打乱了的文房四宝,桌椅板凳,均都整理妥当。
    回头……晓晴却也并没再跟云鬟提起此事。更不曾问过赵黼为何会从她房中而出的话。
    这日上午,果然来了两个部里的人,——竟是给季陶然说中了,众人都以为云鬟病了,前来探望。
    云鬟诧异之余,见众人都是满脸关切,不好直说无恙,只也顺水推舟说染了些风寒,已经好的多了。
    几个同僚便又纷纷叮嘱道:“近来时气不好,主事且要保重身子才是,在府里多歇息两日无妨的。”
    众人却也都知道她的为人,自打进了刑部,若非是有些紧急要事才缺值一两日,其他竟都是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虽看似冰玉一般,少言寡语,然却是个有真才实学,且踏实肯干的。
    刑部的人起初还怀疑她是借了赵黼或者白樘的光儿进来的,可相处这许久,都知道她的品格,自然心服口服,心中敬慕怜惜。
    好不容易将人打发了,云鬟却也有些苦恼。
    本以为辞呈递了上去,白樘批了后,部里的人自然就知道了,一了百了,谁知竟是这个模样。
    不过……倒也可想而知,如今众人因病来探望,倘若知道她递了辞呈,只怕仍不免过来询问究竟的。
    想到这点儿,便又想起了昨日在离开刑部的时候,巽风的话。
    当时云鬟因被赵黼所伤,不敢再多想,只要抽身赴命而已,什么皇太孙妃之类的话,宛若空中楼阁,耳畔之风,又哪里跟她有半点干系。
    巽风说的话虽有些刺心,但他从小儿照料身边,云鬟自然知道他的性情如何,正如天水所说,也并不会怪责他。
    但谁又能想到,昨夜赵黼前来,竟又是那种情形。
    情何以堪。
    云鬟敛神,只得强打精神,吩咐底下,若还有人来探望,就说病的起不来,不便见客,只都叫好生辞了就是。
    岂料过了晌午,却又来了一个意料外的人物,却正是安平侯崔印。
    门上见侯爷亲临,又知道云鬟先前跟崔侯府有些交际,便不敢如约答复,只悄悄地派人进去告诉晓晴,听她的示下。
    晓晴也不敢怠慢,便跟云鬟报知。
    两个人仍在厅内见了,崔印本有些忧色,可相见云鬟后,见她虽有些慵懒倦意,但气色却是甚好。
    彼此落座后,崔印道:“如何昨儿听说你病了,不知好些了么?”
    云鬟道:“多谢侯爷惦记,已经是大好了。”
    崔印见她如此情形,早有些疑心并不是病了,便悄然问道:“近来一切可安?”
    目光对上,云鬟垂首道:“劳侯爷相问,并无事。”
    崔印见她虽温声恭谨答复,但也隐约透出几许隔阂之意,两人相顾,骤然无言。
    彼此枯坐半晌,场面尴尬。
    云鬟咳嗽了声,不欲冷了崔印,便有意问道:“不知近来府内……公子如何?”
    崔印道:“府内向来也算安好,至于承儿,他先前随军出城,许久不曾回来了。”
    云鬟一笑:“公子少年英武,甚是出息,叫人赞叹,想必侯爷也很引以为傲呢。”
    崔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子女里,叫我引以为傲的,也是有一两个的。”说了这一句,眼睛却盯着云鬟。
    云鬟本是恐两两相对,尴尬无语,才故意说起崔承,谁知崔印竟如此回答。
    当即怔然,抬眸看过去。
    崔印却又笑了笑,目光转开:“近些日子,天气多变,你且多加留意,好生保重。我便不相扰了。”
    云鬟起身:“……我送侯爷。”
    各自若有所思,向着门边儿走开数步,云鬟忽地想起一事,道:“是了,有一件事,不知侯爷知不知道。”
    崔印问道:“是什么?”
    云鬟道:“前些日子,有人常在我府外探头探脑,后来门上小厮说,认得那人是侯府的……”
    崔印脸色微微一变:“竟有此事?”
    云鬟淡淡道:“侯爷莫急,也许是他们看错了。”
    崔印盯了她片刻,才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忖度而行,你且放心。”
    云鬟也未多言。
    崔印去后,云鬟踱回堂内,静坐片刻,总不住地想起崔印方才那句——“我的子女里,让我引以为傲的,总也有一两个……”
    虽忖到了那语中的意思,却又不敢尽情奢想,只暂且按下罢了。
    这一天便无事。
    只黄昏时候,又下起雨来,显得有些冷气森森。
    云鬟因闲了一天无事,心里略有些不自在,又听冷雨敲窗,勉强看了几页书,早早地便安歇了。
    次日才起身不久,门上又有一个人来,让云鬟意外的是,竟是灵雨。
    自从太子妃回京后,灵雨却绝少亲来府中,只生怕招了人的眼罢了,今日忽然来到,却不知何事。
    忙叫请了进来,灵雨面上却似喜似惊,又仿佛有些惶惑。
    云鬟最担心的却是赵庄那件悬案,问道:“如何你亲临了,太子殿下可好?”
    灵雨一愣,回道:“殿下甚好。我、我是奉命来请您过府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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