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班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想说一句“我也想去”,只是没有机会说出口。他想了想,干脆不问了,选择厚脸皮地跟了上去。
    有些事习惯以后,便不是大事了。
    唯一的后遗症大概是他想要娶媳妇了。
    两人走到待客厅大门外,容瑕看了班婳一眼,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手。心里有些遗憾的想,若是他们现在已经成婚,他便是光明正大牵着婳婳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会担心有人说三道四了。
    “见过侯爷、郡主、班世子。”以陈统领为首的官员们见到他们进来,起身行礼。
    “诸位大人不必客气,请坐。”容瑕与班婳走进屋,班婳在旁边位置坐下,没有开口说话。
    “前几日郡主偶感风寒,下官等人也不曾好好给您见礼,不知您身体现在如何了?”陈统领朝班婳抱了一拳,“陛下十分担心您的身体,还说让你痊愈以后,就进宫去看看他。”
    “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班婳低咳两声,“让陛下担心了。”
    陈统领见福乐郡主确实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精神很多,也就放下心来:“下官今日来,是来汇报杀手一案的。”
    容瑕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去:“不知道是哪位对容某记恨至此?”
    陈统领说了一个人名,此人是吏部左侍郎,同时还是严家还未失势时,严家的旧部。
    “竟是他?”容瑕皱起眉,“容某不过是在吏部查到他一些账册不明,他理清以后,容某便再没提过此事,没想到他竟然仍旧记恨着。”
    “侯爷是端方君子,哪能猜到这些小人的心思?”陈统领笑道,“请侯爷放心,陛下定不会轻饶此人。”
    容瑕仍旧一脸的震惊与难过,陈统领说什么,都只是沉默的点头。
    陈统领见他大受打击的模样,在心里叹息,这不过是替罪羔羊,只是不能把后面的人牵扯进来,那么就只能查到他身上为止。
    在这件案子上,京兆伊与刘半山都不敢轻易开口,见陈统领结案,他们也没有意见。现如今,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这事很有可能与争夺皇位有关,不然陛下也不会派身边信任的人来主理此案。
    要细论起来,这案子怎么也不该陈统领负责,可是陛下打着关心臣子的名义,非要让陈统领来负责此案,其他人又还能说什么?
    可怜容侯爷对陛下丹心一片,差点死在杀手的刀下,也没有得到一个公正。
    京兆伊看了有些感伤的容瑕,顿时对他更加同情,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得好,知道了反而更加烦恼。
    “下官见容侯爷的伤势好了许多,不知何时还朝?”陈统领道,“现在的吏部尚书终究只是暂代,好多事还要您亲自处理才行。”
    “还请陛下见谅,微臣近来精力不济,加之伤还未痊愈,一时半会恐是不能替陛下尽忠,请陛下恕罪。”
    陈统领沉默地点头:“你放心吧,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陛下的。”
    现在朝中宁王的势力越来越大,陛下已经坐不住了。他想成安侯回朝,压一压宁王的士气,但是看容侯爷这面色苍白的模样,短时间内恐怕也不能太过操劳。
    等这些人离开以后,班婳懒洋洋地嗤笑一声,拍着容瑕的肩膀道:“不要太放在心上,人要往前看,别为了不必要的人与事坏了心情。不过这事,要当做不必要也太为难你了。”
    她看着神情略有些低落的容瑕,伸出食指捏了捏他的鼻子:“来,小美男给姐姐笑一个。”
    容瑕笑了笑。
    “这才对嘛,”班婳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前几天我看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正好,你陪我一道去看看。”
    “好。”
    陈统领回到大月宫后,就把事情禀报给了云庆帝。
    云庆帝听到容瑕暂时不能回朝以后,眉梢微微一皱:“这都快过去两个月了,他的伤还没好?是伤没好,还是他在怨我?”
    “陛下,伤筋动骨一百天,微臣瞧容侯爷的脸色,确实不太好,”陈统领道,“容侯爷是个文臣,哪像微臣自小学武,经得起摔摔打打。”
    “你这是在怨朕在去年底让人打了你板子?”
    陈统领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想到这件事上。当初因为德宁大长公主遇刺,他与石晋都挨了板子。在石晋已经能够骑马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所以外面都在传他已经不行了。
    实际上后面很多日子,他都在帮陛下处理一些不能明面上处理的事情,所以后来他官复原职以后,还有不少人特意来跟他贺喜。
    单膝跪在陛下面前请罪,陈统领道:“陛下,微臣绝无此意。”
    “没有?”云庆帝冷笑,“我知道你们都在怨朕,恨朕不讲情理。而是这个天下,本就是不讲理的地方。”
    “滚出去。”云庆帝不知道想到什么,拿起手边的龙头拐杖砸在陈统领身上,“去外面跪着。”
    陈统领头埋得更低:“是。”
    “等等,”云庆帝叫住陈统领,“那些杀手,都处理干净了?”
    “回陛下,这些杀手已经大理寺大牢中自杀了,”陈统领又跪回了原位,“请你放心。”
    “嗯。”云庆帝点头,“太子可曾悔过了?”
    陈统领在心中冷笑,悔过?好好一个儿子,就要被你折磨得不成样子了,现在还要人悔什么?
    是悔不该跟庶母私通?还是不敢名望太大,让这位帝王心生了猜忌?
    可是东宫不缺美人,便是缺了,只要太子发话,自然有不少人想尽办法送美人进宫,何至于与庶母私通?陛下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
    陛下老了,他害怕了,害怕儿子变得比他厉害,所以装作相信太子做了这些事,借机毁去太子在民间的威望。
    对儿子尚且如此,陛下又以何态度对待手下人?
    成安侯府,又收到了无数的礼物,这一次是压惊探望礼。
    文人的,朝臣的,小娘子的,勋贵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人特意奉上了给班婳准备的厚礼。看来她住在成安侯府养病,还在雨夜里救了容瑕的消息,到底是传了出去。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送礼的时候,虽然明着不说,但是里面却有女子才爱用的东西?
    “侯爷,郡主,长青王殿下来了。”
    班婳放下手里的礼单,对容瑕道:“八哥到了?”
    听到班婳这么说,容瑕忍不住笑了笑,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又有一个小厮进来。
    “侯爷,宁王的长随携礼拜访。”
    班婳放下礼单,对容瑕眯眼一笑,“猪狗腿也到了。”
    第103章
    长青王喜好美人,不关心朝政, 跟宁王更是少有来往。
    他与当即陛下名为堂兄弟, 在皇室中辈分也不低,但是他在朝中的存在感还不如容瑕的一半。但是他以郡王之尊来拜访, 容瑕就绝不能把人拒之门外,所以他只能放下拜帖,起身亲自去迎接。
    “长青王殿下,”容瑕走进待客厅大门, 对长青王行礼道, “郡王爷贵足踏临, 鄙府蓬荜生辉。”
    “成安侯怎么还这般客气, ”长青王放下茶盏,起身道, “这两日一直想来看你, 但是我知道你近来肯定忙着查遇刺一案, 所以也不好上门叨扰。现在听闻案子查清, 我松口气之余,也不担心上门会打扰到你了。”
    “这些案子都是陈统领与大理寺的几位大人负责,下官如今旧伤未愈,又遇到这种事,哪有精力操心这些。”容瑕笑道,“不过是在屋子里看看书,养养身体罢了。”
    “就是要这样过日子才好,”长青王把手里的扇子摇得呼呼作响,“对了,我那个表侄女也在你这儿养病?”
    容瑕淡笑:“是。”
    “唉,”长青王叹口气,“这孩子从小就闲不住,她八岁那年跟宁王产生争执,竟然与大她几岁的宁王打起来了,你说满朝上下,有几个孩子敢跟皇子这么打架?”
    容瑕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并没有与别的男人谈自己未婚妻私事的习惯。
    不过长青王显然并不在意他怎么想,他直接走到门口对容瑕道:“走,正好我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这个侄女儿,今天你陪我一道去看看她。婳丫头住在哪个院子里,你旁边那个院子?”
    容瑕见长青王直接往前走,显然有些旁若无人,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快步跟了上去。
    “你这花园修得不错,”长青王踏上湖中心的九曲汉白玉桥,“听说这桥是令尊在世时,特意为令堂修的?”
    容瑕看着人工湖中摇着尾巴的锦鲤,“从我记事开始,这湖与桥就已经存在了 。”
    长青王笑了一声:“令尊令堂的感情真好,让人羡慕。”
    容瑕淡笑道:“老亲王与亲王妃在世时,感情亦是琴瑟和鸣,郡王说笑了。”
    拿别人已经过世的长辈说嘴,即使是善意的玩笑,也是要失身份的,他自觉与长青王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开这种玩笑的地步。
    “你这人性格还是这般讲究,”长青王见他不悦,笑着叹气,“罢罢罢,我不说便是。”
    两人走过这道桥,容瑕没有带长青王去隔壁院子,而是带他来了自己的主院。走到主院门口时,他对一个守在门口的小厮道,“去请福乐郡主与班世子,就说长青王到访。”
    长青王闻言叫住小厮:“不必如此讲究,婳丫头正在病中,我怎忍心她来回折腾,不如我过去看她就好。”
    “郡王爷,论私您是她的长辈,万没有你去看她的道理。论公您是郡王,身份比她高,更不能屈尊纡贵,”容瑕淡笑,“刚好她今日精神头好了些,走一走对身体也有好处。”
    “原来如此,”长青王面上也不见尴尬,“是我想得不妥当了。”
    容瑕引着长青王进了正院正堂,长青王坐了尊位,他坐了副位。
    有丫鬟进来奉茶,长青王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容瑕:“侯爷府中的婢女真是……”
    “侯爷,郡主与世子到了。”外面一个小厮的声音响起。
    这些下人称的是郡主与世子,而不是福乐郡主与静亭公府世子,这前后的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长青王低头喝了一口茶,外面都传容瑕不喜欢福乐郡主,只是福乐郡主一味地纠缠,加之现在对成安侯又有了救命之恩,以成安侯的人品,才不顾外人的眼光留她在府中养伤,不忍心辜负她一腔情意。
    但若是成安侯对班婳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他府里的下人又怎么会对班婳如此亲近?
    “见过长青王殿下。”
    “一家人不讲究这些,”长青王抬头看着这对容貌出众的姐弟,笑着让两人坐下,“我今天冒然来探访,没有影响到婳婳休息吧?”
    班婳闻言笑着回答:“殿下能关心我,又怎么是影响?”
    长青王当下便笑道:“侄女这话说得好,如今朝中没有什么大事,我就盼着能吃侄女你的喜酒了。”
    班婳扭脸:“殿下,您今日来,就是打趣我的么?”
    朝中没大事?
    只怕是处处有事,大家都装作没看见而已。
    长青王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就像是最温和的长辈,说着一些玩笑话,却又顾及着小辈的心情,把玩笑开得恰到好处。若是班婳没有做昨晚那个奇怪的梦,那么她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长青王。
    可是现在不管长青王做什么,她脑子里浮现的,还是梦中那一幕。
    因为脚底沾上血,便在别人遗体上擦,仿佛他脚下踩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抹布。她从不觉得自己心性有多善良,但是却不代表她能接受一个人如此冷酷无情。
    “婳丫头?”长青王察觉到班婳神情有些不对劲,看着她的双眼满是担忧:“你身体还没痊愈吗?”
    班婳勉强笑道:“确实还有些头晕。”
    “既然如此,我就不便打扰了,”长青王站起身道,“我今日来,本就是想探望探望你,见你没什么大问题,我也就能放心了。”
    班婳眯眼笑了,一双灿烂的双眸眯成了弯月,看似很高兴,却又不能让人看清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下官送郡王爷,”容瑕跟着站起身,与长青王一起出了主院。
    走出月亮门的时候,长青王忽然道:“容侯爷,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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