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也不清楚,不过看那两个大夫穿着绸缎衣服,应该不是外面的大夫。”一般大夫很少有穿绸缎衣服的,若是穿了,十有八/九就是富贵人家养着的。
    “不管是哪的大夫,先把人迎进来再说。”姚夫人心急如焚,恨不得两个大夫立马出现在病床前。
    待姚菱进来,一家人也来不及问,忙请大夫帮着看病。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这两个大夫是哪来的本事,两粒药丸下去,姚培吉全身不抖了,药也能喝下去了,身上的温度也降了许多。
    两位大夫给他们写了单子,开了药,姚家人送的诊金却怎么也不肯收。后来姚家人硬塞进他们的手里,他们才勉强收下。
    送走大夫以后,姚夫人看着安稳睡过去的姚培吉,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菱菱,这两位大夫是哪家养的高手?”
    姚菱替姚培吉盖好被子,“静亭公府养的大夫,成安伯的伤,也是他们在负责医治。”
    “竟是……静亭公府?”姚夫人想起往日有人说班家闲话时,她还应和过几句,便觉得脸上一阵发烧。他们家现在这般景况,连朋友亲戚都要避讳着,静亭公却愿意伸出援手,这种救命大恩,他们姚家人怎么报恩都不为过。
    姚家其他人也愣住了,他们乃是书香世家,一直便瞧不上班家人的行事作风。虽然维持着君子风度,不曾说过班家人的坏话,但是内心里对这家人却是鄙夷的。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竟是他们鄙夷的人家,在别人都不敢帮忙的时候,帮了他们的忙。
    “母亲,”姚家大公子开口道,“明日我亲自到班家道谢。”
    “先不忙,”姚夫人忙摇头道,“如今陛下余怒未消,我们去拜访班家以后,连累他们怎么办?”
    姚家大郎之前还没有想过这件事,现在听姚夫人这么说,愣了片刻:“儿子知道了。”
    “待你父亲痊愈以后再说吧,”姚夫人叹了口气,“别人帮了我们本是好事,我们却不能再害了他们。”
    大月宫里,云庆帝正在安静的喝药。
    自从班婳走了以后,他心情一直都还不错,不仅用了一碗碧梗饭,还把药也用了。
    “陛下,”禁卫军统领垂首站在龙床前,“福乐郡主出宫后,并没有回到国公府,而是去了成安伯府上。”
    “嗯,朕猜她是把伤药给成安伯了?”云庆帝淡淡一笑,显然这件事并没有让他动怒。
    “是的,福乐郡主陪成安伯用过午膳以后,便回了静亭公府。不过……”
    “不过什么?”云庆帝一双发暗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姚家三小姐到国公府拜访,静亭公派了两个大夫去了姚大人府上。”
    云庆帝闻言忽然笑出了声,半晌后才道:“整个人京城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趋利避害。唯有班家人,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姚培吉是个得用的人,他确实不能出事。”
    “这些琐事不用再向朕汇报,两个皇子那里怎么样了?”
    “太子一直在殿中看书,并没有因为陛下您关了他的紧闭而不满,”禁卫军统领道,“只是太子与太子妃之间,似乎起了嫌隙。”
    “嗯,”云庆帝微微点头,“二皇子那边呢?”
    “二殿下……”禁卫军犹豫了一下,“二殿下比太子性子跳脱一些。”
    “依朕看,他不是性格跳脱,是心思活跃了,”云庆帝面色淡淡,“除此之外,今天还发生过什么事没有?”
    “二皇子妃拦下了福乐郡主,要让福乐郡主劝服班家与二殿下合作。”
    “她想合作什么?”云庆帝冷笑,“朕还活着呢,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算计什么?”
    统领不敢说话。
    “福乐郡主怎么回答?”
    “郡主说,这个天下是陛下的,他想要把皇位给谁就给谁,身为人子只需要听从父亲安排就是。”
    第95章
    “她当真这么说?”
    “是。”禁卫军统领见陛下神情复杂难辨,“还有, 微臣的属下发现, 二皇子妃与福乐郡主似乎有旧怨。”
    “你竟是忘了,谢家老二曾与福乐郡主有过婚约, 后来谢家老二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情,谢班两家的婚约便作废,两家人也从亲家变成了仇家。”当初两家的恩怨,他这个皇帝拉了偏架, 明里暗里都护着班家人, 自从这件事以后, 谢家人在京城的名声就差了许多。
    “谢家人魄力不足, 想法不少,胆子更大, ”云庆帝把手背在身后, “若不是二皇子实在太过荒唐, 朕也不想给他找这样一个岳家。”
    他看不上谢家人, 同时却又给自己儿子找了个谢家出身的正妃,这样的心态,让人有种二皇子是他从宫外捡回来的恍惚感。
    说他偏心太子,可是太子现如今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被拘禁在东宫那个方寸之地上,接受着四面八方的非议。
    禁卫军统领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陛下也不需要多话的手下。身为皇宫禁卫统领,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便是陛下密探队的总领。
    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都由他来做。
    外面的人给他们这些密探取了一个名字,黑衣卫。因为他们出现的时候,往往无声无息,即使有人看见,他们也穿着黑衣,戴着黑色面巾,不会让任何人认出他们来。
    谢家大郎谢重锦派人刺杀班淮,这让他非常不明白,贵族之间的斗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简单粗暴了?
    更让他不明白的是,陛下为什么要帮着谢重锦处理露出来的马脚?身为帝王,想要处置不听话的朝臣方法多的是,为何要选择这种方式?这样既把班家跟石家拖下了水,还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不是说陛下十分宠爱班家?
    这种利用班家把石家拖下水,却让谢家半点脏水都沾不上,可不像是宠爱的态度。
    “朕如此多的后辈,唯有福乐郡主最合朕的心意。”
    是啊,这位郡主如此合您的心意,您坑人家爹时,不仍旧照坑不误吗?
    “唉,”云庆帝突然叹息一声,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可惜她非我之子,又非儿郎,不然朕的麾下也能多一名大将军。”
    “罢了,二皇子如此荒唐,朕也该让他收收心了。”云庆帝见统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顿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一天后,云庆帝拟了两份圣旨,让礼部官员当朝诵读了出来。他老人家封二皇子为宁王,晋成安伯容瑕为成安侯。
    二皇子监国以后,他封为王爷是大家早就料到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倒是成安伯……怎么挨顿打还变成成安侯了?世间若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们也恨不得能挨一顿打。
    不过爵位这种东西,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大家也不明白陛下这是闹的哪一出,十几天前才把容瑕打得起不了床,这会儿又莫名其妙给人升爵位,难道是因为后悔了,所以给容瑕的补偿?
    这也不太对,没道理姚尚书跟容瑕一起挨了打,结果被补偿的只有容瑕一人。总不能因为容瑕长得好看,陛下心眼就能偏成这样?
    “你们都别猜了,”长青王把玩着一柄扇子,风流倜傥,“我听说了一个事。”
    “什么事?”官员们齐齐好奇地回头,见说话的人是长青王,心中好奇的情绪更加浓厚了。
    怎么说长青王也是皇亲国戚,他肯定能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皇家秘闻。
    见这些官员一脸好奇的模样,长青王把扇子收了起来,轻轻敲着掌心,一脸神秘:“据传,昨日陛下可是召见了福乐郡主。”
    召见福乐郡主,与成安伯……成安侯有什么关系?
    诸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着长青王那一脸神秘的笑容,他们突然想到,成安侯现在可是福乐郡主的未婚夫,细算下来,也能算是半个班家人。
    整个京城上下,谁不知道陛下最疼爱的几个晚辈中,福乐郡主绝对算其中一个。就连那些蒋姓郡主以及庶出的公主都比不上她在陛下跟前得脸,甚至还能与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安乐公主封号有一个字相同,这是普通皇亲国戚能有的待遇么?
    班家现在的地位,已经是封无所封,但是陛下实在太过喜欢班家的郡主,那可怎么赏?反正容瑕是福乐郡主未婚妻,那就赏容瑕吧,反正夫荣妻贵,容瑕爵位越高,对班婳而言也是好事。
    伯爷身份太低,又挨了打失了颜面,会害得福乐郡主丢了颜面?
    没关系,升爵位!
    官员们想明白这点,心里是又羡慕又嫉妒,男人娶一个了不起的夫人,人生真是可以少奋斗十年。
    看到容瑕现在得到的实惠,再想想差点与班家结亲的谢家人,众人免不得起了几分嘲讽之心。谢家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就是做了王妃的女儿,其他皆是老的老,残的残,废的废,除非二皇子登基并且掌握朝中大权,不然谢家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原本以为谢家两个儿子还算不错,哪知道大的刚回京就被撸了官职,老二更是荒唐到极点,闹出私奔这种事,得罪班家又引得陛下不满,从此名声一落千丈,谁家的好姑娘敢嫁到他们谢家去?
    至于二皇子能不能登基为帝,并且把朝政牢牢把持在手中,恐怕……难。
    成安伯府里,容瑕发现给他换药的大夫变了一个人,这个大夫年纪比较轻,而且他也不曾见过,若不是由班家的护卫亲自送过来,他大概不会相信此人是班家养的大夫。
    “在下的师傅与曹大夫去姚尚书府上治伤了,因为伯爷伤口恢复得比较好,所以师傅才敢让在下来给您换药,”换药的大夫一边给容瑕敷药,一边小声道,“伯爷,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按照在下师傅开的方子喝补气养血的药了。”
    “有劳。”容瑕对他点了点头。
    “不敢。”大夫忙回了一个礼,转头把药收进药箱里,还没来得及出口道告辞,就听到容家下人说,宫里来宣旨礼官了。
    容瑕披上外袍,由下人扶着他去了正厅。
    宣旨的官员来自礼部,他见容瑕出来,先跟他见礼才道:“容大人,先给你道声喜了。”
    “不知……何喜之有?”容瑕看到他手上的圣旨,就要跪下去,不过被礼部的官员一把扶住了。
    “容大人,陛下说了,因您身上有伤,特许你站着听旨。”
    “这怎么行,”容瑕作势必须要跪,礼部官员扶住他道,“容大人,这可是陛下的口谕,您若是跪下去,岂不是浪费了陛下一片心意?”
    “唉,”容瑕朝宫殿方向抱了抱拳,“多谢陛下体恤。”
    礼部官员笑了笑,才展开手里的圣旨抖了抖,用抑扬顿挫的语气宣读起来。
    圣旨前半部分,用各种溢美之词夸奖了容瑕的德行与能力,最后突出了重点,那就是他这个皇帝要升容瑕为侯爷了。
    容瑕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接到这样一份圣旨,他愣了一下,才行礼谢恩。
    “恭喜容侯爷了,”礼部官员给容瑕行了一个礼,脸上的笑容温和极了。
    “劳大人跑这一趟了。”容瑕回了一礼,他身后的杜九送了礼部官员以及陪行人员荷包,美其名曰茶钱。一般这种钱,大家都不会拒绝,也算是沾沾喜气了。
    宣旨官高高兴兴走了,被容府下人一路送到大门口,他骑上马背,对同行的一位高品级太监道:“容侯爷的风姿,即使受了伤,也不损几分呀。”
    “可不是么,”这个太监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大,笑起来讨喜极了,宫里几乎没多少人敢得罪他,因为他有一个好师傅,大内总管王德,人称王喜子,据说这个喜庆名字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取的,“杂家就觉得,容侯爷一身风骨,让人敬佩。”
    两人相视而笑,再不提之前容瑕被罚一事。
    “哎哟。”王喜子忽然高呼一声,拍了拍马儿,退到了一边。他身后的小太监见状,纷纷照做,尽管他们连发生了什么事尚未弄清楚。
    宣旨官讶异地抬头看去,才知道这位颇有颜面的王公公为什么匆匆避让,原来福乐郡主正骑着马从前方过来。
    宣旨官只是礼部一个五品小官,能见到福乐郡主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只要看到福乐郡主骑着的那匹白马,他就知道对方身份不低,因为这种马乃是贡马,身份不够高,不够受宠的贵族,便是求也求不来,就算是求来了,也不敢骑到大街上来。
    “奴婢见过福乐郡主。”王公公跳下马,对着班婳殷勤的行礼,也不管班婳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
    “吁。”
    班婳的马儿停了下来,她低头瞧向身着深蓝太监服的年轻人,歪着头想了想,便道:“你可是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王喜子公公。”
    “郡主竟还记得奴婢,奴婢真是三生有幸,”王喜子一脸惊喜,看着班婳的双眼都在发光,“不敢担公公二字,郡主叫奴婢小喜子就好。”说得难听一些,若是能得福乐郡主记住名字,那也是他们这些阉人的荣幸。
    在宫里的人,谁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个娘娘受皇上宠爱,哪个皇子公主性子不好,陛下有哪些忌讳,哪个皇亲国戚在帝后面前最有脸面,但凡有点门道的太监宫女,对这些信息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比如说这位福乐郡主,那就是一等一不能得罪的主,他们宁可得罪庶出的公主,也不敢让这位贵主子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两年前,有个不长眼的宫女非议福乐郡主的婚事,被福乐郡主发现以后,福乐郡主仅仅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从那以后,这个原本有些脸面的宫女,就去做了粗使宫女,前些日子他见到过这个宫女了,又老又丑,哪还有两年前娇嫩?
    这不是福乐郡主要为难她,而是有人知道福乐郡主不高兴,特意到皇后娘娘那里告状,借此讨好皇后娘娘与福乐郡主。后宫里面管不住自己嘴的人,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不奇怪。
    说人闲话,操心衣服首饰,那是贵族小姐们的生活,做宫女的敢这样,那就是小姐的性子丫鬟的命,作死都不挑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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