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周老夫人,越想便越生气“她有什么本事教养我?她是什么出身?琳娘又是什么身份?”想想自己前头去围猎,别家的小娘子都不爱跟自己说话,就气苦。还不是嫌自己现在是跟着小妾,要是自己是在田氏跟前的,哪里会这样呢。
    她身边的嫫嫫却是晓得的,当时田氏问阿珠是要跟着自己去,还是留在周老夫人和琳娘身边,是她自己非要回来。可哪个敢说不顺她心的话,只在那里点头称是。
    送完了阿珠回来,到了琳娘跟前却要再提“阿珠竟想往夫人那里去。还怪娘子呢。”
    琳娘听得眼前发黑,揪心似地疼“我待她却有什么不好的!”坐在堂上许久,日头都渐渐下去,才缓过气来。想想她这样的年纪知道什么?人年纪小说几句不懂事的话也不能当数,平了心静了气,对嫫嫫说“去表嫂那里对她也是好的。如今眼看是要说亲,老夫人在还好,老夫人如今又是这样。她在我这里总是不成样子。”
    嫫嫫称是
    重生之盲君。可心里嘀咕,你到是想得好,那也要田氏愿意才行。
    琳娘当即便去见田氏。
    田氏半依在美人靠上,问她“你可记得当时我,是怎么问的你,你又是怎么说的。”
    当时在田府里,田氏说‘以后若问起来,别怪我不肯教导她’。琳娘垂泪跪着再三摇头,保证断然不会这样无理取闹。田氏再问阿珠‘你愿意跟着琳娘还是跟着母亲,’阿珠也是自己选的。
    “你们这样一时一时的,我也不敢答应。到时候我教导起来,或有严厉的时候,你再想不起现在是你叫我管教的,只怕光会怪我的不是。我到里外不是人。”
    琳娘嚅嚅“阿珠到底是表嫂的亲生女儿……”
    田氏乜眼看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一会儿琳娘额头上全是细汗。退出去魂不守舍。还没回南院,就有下仆跑过来找她“前头有人堵在大门,说二郎欠了债。”
    琳娘急忙问“可往表嫂那里报了没有?”
    下仆摇头“正往那边去,见到你,便先与你说。”
    琳娘叫她也不要往田氏那里去,急急忙忙往外走。
    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堵在周家大门口。一看就是流里流气的地痞。见到她从头打量到脚,脸上嘻嘻笑“你是哪个?周家二郎欠了钱,现在总不能一死了之,是不是你帮他还?”
    琳娘被瞧得全身不自在,忍怒问“他欠了多少。”
    “十一万两。”为首的那个说。
    琳娘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做什么能借这许多?”二郎出事那天便是找她去要钱的,可也没有要这么多。
    “赌啊。还能做甚?赌红了眼呗。这可欠了老久的。”为首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用一只独眼瞪她“我晓得你们是官家,别以为官家就能赖帐。能在都城里吃口饭,谁都不是没后台的人。你们敢赖帐,我们就敢上门。以后话说得难行,事做得难看,可不能怪我们。便是说到治官那里,你们还钱也是理所应当。”
    琳娘气道“赌甚么能赌十一万,必当是你们坑了他的。”
    为首的那个独眼嘿嘿笑“行。到时候传得难听也不怪我没提醒你。”竟然转身就要走。
    琳娘又急忙喊住他“我也没有说不给。”二郎已经死了,可大郎和阿珠还在。要是闹到田氏那里去,也不知道田氏会怎么处置。
    田氏这个人,可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忍,周家又没有人压得住她,使出来的尽是阴狠的手段。琳娘深怕自己得不偿失。可突然叫她拿出十一万两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以前周有容对她大方,她是攒了不少钱,但都换成了铺面田地,现钱少。
    “得许我三日。”
    独眼一听她肯还,自然嘻笑颜开“识相就好。”约定了时候走了。等他们走了,琳娘拿出主家的气派严令门子“不得报给夫人知道。”急匆匆回去筹钱。
    下午晌就叫了给自己管事的下仆进府来,商量好哪些铺面田地拿出去卖首长大人轻轻亲。管外事的下仆得了准信就匆匆去了,回了家嘻滋滋的,婆娘奇怪“你这是得了什么好?”
    问起来才知道,是要帮琳娘出手铺面。管外事的下仆虽然是奴籍,可他有亲兄弟是良民,这些年跟着琳娘,他可刮了不少钱,全计在兄弟名下,其实是自己享用。
    他在一开始也只是一点一点试探,见琳娘不能识破,就一年年变本加利。现在走在外面,别人都叫他一声大郎君。琳娘手里哪些铺面是值得的,哪些铺面是只剩下空壳的,他怎么不知道。这次怂恿了琳娘,将那些值钱的全拿出来卖。就是想着,自己全接手过来。
    “她出手急,卖不出价也是应当。”比市价低了三成,全转到自己兄长名下就太好了。
    去了周府只管愁面苦脸地哭难“战乱才完,这些东西哪里卖得出去呢?娘子又要得急。我到处去找买家,跑得鞋底子都穿了。”
    琳娘不耐烦听他喊苦,又赏了不少东西给他“这事情办得好,还有重赏。”花了这些时间,收债的人又找上门来二回了。她好歹算是给了一点,才肯走的。可下次再来怎么要把帐全平了才行。
    管外事的下仆得了钱,回家翘腿躺了几天,被琳娘催了四五回,才总算是把喜信带回去。琳娘一算,足足少了四成。要说几句,管外事的下仆还甩手不肯干了“我原就说,现在要出手,是难于上青天的。娘子不信,硬要卖。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买家,成了事,我讨不到好就罢了,还成了罪人。娘子觉得这事情谁办得好,自管找人去办。我是办不成了。”
    他管着这些好多年了,突然之间撒手,别人接过来光是盘帐就得大半个月。那又什么时候能凑到钱!琳娘没办法,也只好认了。因为钱不够,又盘了几间铺子出去。
    南院的仆人哪个不知道这个管外事的下仆赚得多。但这下仆出手大方,每每总是给人些好处,一院子的下仆,没有一个肯跟琳娘讲。便是她身边的嫫嫫也没有少受管外事的下仆送的好处。
    但田氏所辖世仆出去,免不得会与南院的下仆有些交集总是会知道些消息。琳娘不这知道,事情就传到了田氏那里。
    嫫嫫低声细语“说原就是前头娘子想处置的那个手脚不赶净的人。娘子把人赶了出去,老夫人为了叫娘子难堪,转头就将人带了回来,开始是留到身边用,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给琳娘管起了外事来。”
    田氏听得好笑。“她到聪明了一回。”没把欠债的事闹到自己跟前来。
    这人啊,你软和,别人就捏你,你硬气起来,别人就怕你。田氏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心里不免得感慨。
    这里才正说着,就听下仆来报。阿珠被关先生给打了。
    阿珠想回田氏身边来,又不得其法,自己爱面子,也不肯给田氏说。再加之琳娘碰了个钉子回去,自然也就更不会再提了。可阿珠想着,自己既然还是得跟着琳娘,总没道理家里请了先生却不给自己用。
    于是也跑去关先生那里上学。
    齐田几时去,她也几时去。她也是周家的人,难道还只许齐田读书,不许她读书不成!
    阿珠去时阿丑在院子里头由关姜指点写字,齐田在草庐里听先生讲史。
    阿珠带了好些下仆气势汹汹进门九转金丹。关先生到也没说什么。只叫她把下仆都遣走,自己找个位子坐下。
    阿珠见齐田和阿丑都是没有带下仆来的,到也给关先生几分薄面,果然叫了下仆走。自己跟齐田坐在一道。可关先生讲的那些,叫人昏昏欲睡,她不多一会儿就不耐烦听了。不是发呆,就是打瞌睡。
    关先生只当看不见。一直等到半篇讲完了,才叫醒了阿珠,问她“两小儿辩日,小娘子以为谁对谁错?”
    阿珠哪里答得出来。也不当一回事。哪知道关先生拿了戒尺出来,就是一顿板子。
    下仆说“手板都打紫了。想打关先生,没有下仆助威打不成,一路哭着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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