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从贺瞥了她一眼:“怎么,侧妃有话要说。”
    “三十杖下去是要打死人的。”魏茹诗怎么舍得折了得力手下,“如今证据不明,怎么能说就是她说谎。”
    “那魏侧妃来替你的丫鬟解释一下,她如何能擅自做主命人换茶,又何以用银钗收买人心,花了银两让人办事,府中一向平宁,我倒是不知,魏侧妃的园子里还有这么多的野猫。”
    魏茹诗神情一滞,这是要她承认春桥所作的一切都是受她指使。
    说不知道,春桥就是擅自做主,该罚,说知道,那之后等着她的呢......
    魏茹诗还不笨,她顷刻明白过来殿下这些话的意思,他是在怀疑是她命人下的药。
    思绪间春桥已经被拖出去了,外头的嬷嬷早没了动静,不知是打晕了还是打死了,两个丫鬟吓的瑟瑟发抖,很快就传来了春桥的叫声。
    这更衬的厅内安静,魏茹诗沉默不语,十皇妃也很平静,严从贺像是在等什么,既不问,也不怒。
    戚相思站在门口,屋外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那嬷嬷最后是招了,可已经没有多大力气说话,讲的声音很轻,只有站在旁边的人听见。
    春桥从一开始的大叫到求饶,十杖下去声音也弱了,这时她看到院子另一头温太医过来了,她心念微动,事情怕是才刚开始。
    温太医是来禀报情况的,毕竟戚相思还没冠上太医的称头,所有的方子包括诊断结果还得由温太医来写。
    说完了齐侧妃和孩子现如今的状况后,温太医命人递上了一只碗,碗底还剩了些药汁。
    严从贺问他:“这是何物?”
    “回殿下的话,这是今早齐侧妃喝药的碗,其中有红花。”温太医说的很缓,把碗端过去,“臣以为,齐侧妃一早的滑胎迹象,就是这个导致。”
    厅中的气氛死寂一样安静。
    给十皇子下晕药这都不是伤人命的事,可给怀有身孕,即将临盆的齐侧妃喝含有红花的汤药,就是在下一道催命符,是要人命的!
    “还有一事。”温太医恭恭敬敬的看着严从贺,“暖屋的盆子中发现了还未烧尽的麝香丸。”
    温太医说完之后厅中依旧是安静,戚相思虽有料到早产一事不寻常,听了之后也有些震撼,若是初有孕时下的药,针对的是腹中孩子的性命,可都这月份了,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这时她耳畔响起了轻轻的叫喊声,戚相思转过头去,喜鹊站在门外朝她招了招手:“五姑娘,姑娘请您过去。”
    戚相思看了眼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个字的小王爷,严从煜转头看她,瞧见了门口的喜鹊,点了点头。
    ......
    收拾齐了后屋内外伺候的人去了大半,也清静了许多,喜鹊带戚相思进屋,醒过来的齐敏画躺在床上,面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少说话,伤元气。”戚相思在床边坐下来,不等她问就说起了前厅正在进行的事,“温太医说你一早喝的药里掺了红花,暖屋的盆子里又被人加了麝香丸,你早产一事恐怕和那魏茹诗脱离不了干系。”
    齐敏画眨了下眼,轻轻拉住她:“你看出来了?”
    “原本不过是猜测。”在皇府门口说的那番话她的确有瞎掰的成分,但那魏茹诗的意图太明显,故意拦着不让她进府,不就是想让孩子生的不顺利,后头十皇子被下晕药,那宫里的嬷嬷又那番作为,“温太医替你诊断之后,我看十皇子也门儿清了。”
    齐敏画看着她笑了,神情还是柔柔的:“今天多亏了你,我能想到的也是你。”在这时候没人比五妹更适合来皇府,女子能进产房,她又懂医理,在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就求了殿下派人去太医院找她。
    “我原来以为只有魏茹诗。”戚相思微顿了顿,摇头道,“不过之后她应该放心了。”
    齐敏画看了眼床内侧,早产的孩子毕竟羸弱,生下来后都没要奶,一直睡着:“放心的不止是她。”她也安心了,这孩子能安安稳稳的长大。
    若是嫁去寻常些的人家,事情就不会是如此,但戚相思并未从齐敏画脸上看到不甘和后悔,也许最开始婚事定下时有,但十皇子待她真心实意的好,这么长时间来也能融化了她。
    “敏莺。”
    戚相思低头看她:“嗯,我在。”
    齐敏画笑眯眯看着她:“我听殿下说,誉王与你走的挺近的。”
    戚相思微怔:“怎么忽然这么说?”
    “誉王府里没有侍奉的宫女和丫鬟,誉王也不喜女子近身。”齐敏画柔声,“之前越河水患,誉王染了病,还是你贴身照顾了几日,可见他并不厌烦让你近身。”
    誉王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齐敏画和京都城诸多小姐一样也都是听说的,后来嫁到十皇府,再从十皇子口中得知,外头说的那些,真不是夸张。
    这样有脾气的誉王,能让五妹近身照顾,还有那些小事儿,林林种种的,若要说没什么,齐敏画可不信。
    戚相思有些无奈:“看来三姐恢复的不错,还有心思想这些,你就不担心前头的事。”
    “不担心。”齐敏画笑着,“那些事交给殿下,他自会有主张。”
    戚相思嘴角微动,齐敏画拉着她的手又道:“我这儿,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齐敏画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像是死里逃生,就在两个时辰前,她拉着她时也是那样安心的神情,明明那时稍有差池就会酿成悲事。
    戚相思跟着笑了,像她这样的女子,或许嫁给谁都会过的好。
    “就是你啊。”齐敏画又把话拉了回来,轻轻叹息,“她们的婚事都定了,怎么能把你落下。”
    “我也不算是落下啊。”戚相思失笑,“在太医院忙的抽不开身呢。”
    齐敏画忖思半响,忽然眼眸一亮,看着戚相思有了主意。
    ☆、第097章
    齐敏画有惊无险生下女儿,消息传到了齐家,高兴之余,还有些失望。
    在齐老夫人看来,最好是能生个儿子,凭着十皇子的喜欢,将来就算是不想那位子,有儿子傍身也差不了。
    而对于齐敏画早产这件事,温太医的诊断结果和那些证据被送入宫后,那些其中牵连的人都被关到了牢里,而那打死不承认,一直喊着冤枉的魏侧妃则是被送去祖庙思过。
    事关皇家颜面,这件事没有被传出去,戚相思也是在洗三这天前去十皇府时才得知的,至于那个对齐敏画动手的嬷嬷,招供出来的结果是受人指使,要让齐敏画难产,而这指使之人却被淡淡的撇去。
    再之后,良妃病了。
    良妃病的日子有点长,五月初临近小郡主弥月宴时都还没好转。
    这天戚相思跟着温太医一起到内宫为良妃诊脉,在玉华宫遇到了前来请安的十皇子。
    母子俩似乎在内屋起争执,戚相思跟着温太医只能在外面等候,偶尔有偏重的几声传来,其中有关于魏侧妃的字眼。
    内屋中良妃被气的满脸通红,瞪着跪在床前的儿子,那气色瞧着也不像是卧床二十来日的病人。
    “你这是要气死本宫才甘心是不是,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让你娶她做侧妃,你看看你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母妃这么说可冤枉了儿臣,只要是对的,儿臣都会听。”严从贺跪的挺久了,往后坐了坐,让自己跪的舒服些,面色依旧是不改。
    “你还想把茹诗关在祖庙里多久,往后魏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她纵使有错你也不该如此,她待你是真心实意的好,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又怎么会做那些事......”
    “母后您还要偏袒她到什么时候。”严从贺打断良妃的话,脸色沉了下来,“还是母妃觉得,敏画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她生下的孩子就不是您的孙儿?”
    良妃脸色一滞,她几乎没看到过儿子露出这样的神情:“本宫怎么会不拿她的孩子当孙儿看。”
    “那样一个毒妇母妃还觉得她善良,她为了阻拦太医院的人进府,派人给儿臣下药,防止儿臣去门口迎人,母后以为齐侧妃为何会动了胎气,温太医的诊断簿子您可看了?红花汤,麝香丸,这就是一个善良的人能想出来的杀人办法!”
    “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不是她做的,母妃以为是谁做的,是皇妃所为?还是齐侧妃拿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做赌注,去陷害她?”
    “她对你真心实意,就算是做了什么过激的事也是因为你。”良妃眼神一闪,始终是坚持自己的意思,“那孩子从小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会下手去害人,这回的事定是受了别人蛊惑,她知道错了,如今又母子平安,你也该放下。”
    严从贺深吸了一口气,看良妃的眼神的满是失望:“母妃,儿臣原本以为您只是因为茹诗与您亲近才偏袒她多一些,待齐侧妃疏远些也是可以理解,如今儿臣才明白,母妃为了袒护她竟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你为了她竟然这么和母妃说话。”良妃气的发抖,“本宫是你母妃,生养你长大,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竟然说本宫是非不分!”
    一向嬉皮笑脸,看起来没有正形的严从贺极少如此,脸上难掩怒意:“她今日能用红花汤害人,明日就能害两个无辜的孩子,母妃还觉得她这些并没有大错,是不是要等一尸两命时才觉得这事严重?”
    “母妃可以不喜欢敏画,可您不能拿她的命不当命,证据确凿摆在她面前时魏侧妃都不肯认错,母妃以为儿臣不知么,这阵子在祖庙内,她连罚抄的经书都是别人代劳,这样的人有半点悔过之意?”
    “让她从祖庙回府,今后皇府内还能有安生之日?如今母妃还要以弥月宴要挟儿臣,母妃可曾站在儿子的立场上想一想,馥儿出生时德妃娘娘派去的人都比母妃派去的早,难道母妃只一心为了魏家?”
    严从贺说完后从地上起来,神情还是恭敬的,可语气却带了些疏远,良妃如何能接受得了儿子这么和自己说话,脸色一青一白:“贺儿!你怎么能和母妃这么说话!”
    “母妃您别忘了,送去接生的那位嬷嬷是犯了什么错被死的。”
    说完这句话,严从贺没再看良妃,直接走了出去,独留下良妃坐在床上,青白着脸色,又羞又恼。
    严从贺走出去时看到了候在外头的温太医和戚相思,他脚步顿了顿,最终没说什么,离开了玉华宫。
    良久过去,屋内才有人出来传召。
    戚相思跟着温太医进去,之前母子俩争执的气氛还没散去,良妃涨红着脸靠在那儿,看起来还有气。
    这时不论在外头听到了什么都得当做没听到的,温太医替良妃诊过脉,退了两步:“娘娘是否觉得心闷?”
    “本宫这几日头疼胸闷,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温太医,你开的药究竟有没有效,本宫这身子为何还没好。”良妃扶额,越发觉得胸闷气短不不舒服。
    温太医不卑不吭的回禀:“娘娘的病乃心气淤结所至,除了服药之外,还需放宽心绪才是。”
    良妃抬起头看他:“你是说本宫自己遭的病了。”
    “冬寒已去,春暖刚至,有时气热,容易困倦胸闷,此时多雨,屋内潮热时更容易倦燥。”温太医不慌不忙的解释,“此时娘娘不应久卧,正午时阳气盛时出去行走,可散气解淤。”
    “温太医,本宫也不是要刻意刁难于你,只是本宫都病了这些日子还未康复,你不免失职。”良妃接过杯盏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温太医看诊千万,其中也不乏过失之处,因此诊错了药也不是没有,你说是不是啊,温太医。”
    “臣所开的药皆有方有据,并无诊错。”温太医在太医院这么多年,要说没完全下到症结处的事是有,可诊错的事并没有,良妃的话他不敢认,可不能认。
    良妃脸色微凛:“你替齐侧妃诊脉,何以确定她早产是红花汤所致,据本宫所知,那药量也不足如此。”
    “回禀娘娘的话,当日替齐侧妃诊脉的还有罗太医。”温太医恭恭敬敬的回答,“娘娘若是有疑,可以召见罗太医前来一同问话。”
    良妃心中更闷了,下药一事是铁铮铮事实,让他说小产并非一定是红花汤所致他都不松口,还有那前去接生的太医院医女。
    良妃摆了摆手,温太医带着戚相思出去了,屋内良妃左思右想都不安宁,病了这些日子,眼看着弥月宴将至,不能以此拿捏儿子把茹诗放出来,她也不能就这么一直卧病在床。
    弥月宴得去,这人,也得想办法带回去。
    ......
    回到太医院,方子送去了司药房,戚相思帮温太医整理簿子,不禁疑问:“老师,良妃娘娘并无病痛,何不开些安神的?”
    “娘娘说身子不利,我等看病就是。”温太医放下笔笑道,“若只开安神的方子,那也不符,这些药性温,也有安神功效,娘娘也的确心有郁结。”
    每隔几日温太医就要去问诊,戚相思跟着去了三回,在她看来良妃娘娘就是在无病□□,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看是有病,还质问老师对三姐的诊断是不是有误,说白了,还是在和十皇子较劲。
    “下次让你师兄随我去就行了,你别去了。”温太医写完簿子交给她,戚相思一愣,知道老师担心她会因此受波及,点了点头,“好。”
    “对了,出院的簿子可补上了?”
    “补上了,按老师吩咐所写的。”
    “那就好,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去罢。”
    戚相思离开御药房,已经是傍晚的时辰,她回院子里收拾了一下,抱了药箱,准备出宫去百花巷。
    出了太医院,从九思巷到前门,经过小巷时戚相思被巷子内冲出来的人给撞到了。
    怀里的药箱掉在了地上,戚相思没来得及看是谁,忙弯腰去捡掉出来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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