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打听,也只知道昨夜国丈爷家的公子陈望,在法源寺站了一宿,冥思苦想也没想出答案来,还因为在外受了风寒,回家就病倒发烧,现在宫里皇后娘娘派去的太医都还在国丈爷府里没出来呢。
    到底这一位出灯谜的是谁?
    没人清楚。
    天一亮,早已经被街头巷尾传成“徐渭第二”的“大才子”谢馥,总算睁开了眼睛。
    “姑娘,快起床吧。”满月撩开了帘子。
    谢馥眨眨眼,看了看明亮的天光,伸手挡了挡:“就起。”
    那声音,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懒洋洋来。
    人虽说了话,身子却没见半点动作。
    满月一看,就有一种晕倒过去的冲动:“您前几日说要理理自个儿手里的账目,到昨天账本还堆在桌上,真不能拖了。快起吧。”
    “都说了一会儿就起,你去把窗开开。今天英俊会说话了吗?”谢馥靠在枕上,引开了话题。
    “……”
    满月现在只想一头碰死。
    得,她知道了,今天谢馥中午之前是起不来了!
    无奈之下,满月走过去,打开了窗,看见了肥肥的英俊。
    鹦鹉英俊浑然不知自己昨晚已经在鬼门关前面转了一圈,昂首挺胸,见谢馥推开了窗,便叫唤起来:“二姑娘好,二姑娘好!”
    ☆、第017章 摘星楼
    “叫得这么精神,我琢磨着……是时候给炖了……”
    谢馥咕哝了一句,看了英俊好久,等它叫唤不动了,才懒洋洋起身,披衣站在窗口上,手肘支在窗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自己的脸颊。
    她的皮肤白里透红,早晨的阳光,仿佛还带着露水的清透,这么一照,真是光艳又好看。
    端着衣服从下头过的喜儿看见了,不由得也呆了一下。
    “喜儿。”
    谢馥轻声唤道。
    喜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一躬身:“姑娘,早上好。”
    谢馥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早上好。现在天气渐渐热了,你回头去趟账房,支领几匹新窗纱来换上。”
    “是,奴婢马上去。”
    喜儿眯眼笑了笑,一躬身就端着衣服退走。
    满月出去端了东西进来,听见谢馥对喜儿的吩咐,放下了手里端着的托盘:“您总算是起了。回头姑娘最爱的豆绿色的窗纱一换,可就是真的夏天了。”
    “快夏天了……”
    谢馥转过身,慢慢走回来,面上带了几分思索。
    她没说话,满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伺候着谢馥洗漱完,她才开口:“姑娘可是又记挂着谢家的事?”
    “我是记挂着盐城的事。”谢馥摇头,“一会儿你去前头问问小南,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有了。”
    原来是那边的事。
    满月了然地点头:“奴婢省得。”
    今早用的是一碗红豆薏米粥,看上去还不错,谢馥坐下来用粥,满月吩咐好了人伺候谢馥,这才跑了一趟,去小南那边拿了消息。
    说来也巧,霍小南一大早被人叫起来,才刚得了盐城那边的信儿,满月就来了。
    他把信交给了满月,满月带了回来给谢馥,顺便还带回了一耳朵的消息。
    “昨夜您那一刁状,可真够狠。方才我从花园经过,听见人说,老爷罚了珍姐儿一个月的禁足,不许出门了。”
    “那可惨了。”
    谢馥听了没有半点的怜悯,不这样怎么叫高妙珍长长记性?
    更何况,只不过是个开始。
    谢馥还记着满月脸上那一巴掌呢,总还要找个机会还回去的。
    “眼瞧着就要到了京城里头贵女们走动的时候,被罚了禁足,怕是悬了。”
    如今的高妙珍可已经快到了出阁的年纪,大明律女子十五及笄,二十才能出嫁,可一般人家早在姑娘家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物色。
    谢馥不知道谁家已经物色过自己,不过她知道,高妙珍也是有人瞧得上的。
    如今这一禁足,只怕有她郁闷的。
    更重要的,还在于高拱的态度。
    轻而易举这么一次禁足,谁以后选她还不得掂量掂量,想想娶她到底是不是能攀上高拱这一门亲。
    其实依着谢馥看来,高胡子就是臭脾气,巴结不起来的。
    当初谢宗明娶了他唯一的嫡女高氏,也没见谢宗明在仕途上一片坦途,相反,也就困囿于会稽那小地方,现在也还没见走出来。
    不知不觉,又想起她所谓的“亲爹”来,谢馥垂了眼眸。
    “信呢?”
    满月瞧她脸色一下淡了许多,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没敢耽搁,忙把信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小南说是今晨刚送来的,还没拆呢。”
    “嗯。”
    谢馥微微点头,接过来拆了信,照旧是两层信封,把信纸从里面起出来一看,她心情一下就好了。
    “果然。”
    “果然?”满月没明白。
    谢馥站起来踱步,重新将信纸折了起来。
    “跟我一开始想的没错,陈渊一开始就憋着坏水呢。等他人到京城,想必我的银子也就到了京城。”
    当初谢馥可是扔出去了十多万银两,让陈渊度过了难关。
    现在该是这一位回报的时候了。
    至于说损招……
    那就不得不提到之前陈渊为盐城的乡绅们表功了。
    钱是谢馥出的,陈渊却上报朝廷,说是盐城的乡绅们仗义疏财,体恤国难,出钱赈灾。
    于是,朝廷颁了一道诏书下来,嘉奖盐城乡绅深明大义。
    这下好了。
    陈渊挟着天子诏书,直接比在这一群肥得流油的乡绅们脖子上:给钱!不给钱我就告诉皇上,你们这些龟孙子一文钱没出,却领了朝廷的封赏,是欺君大罪!
    其实真正犯了欺君大罪的是陈渊,乡绅们心里门儿清,可哪里敢说出来?
    一则,谁知道陈渊是不是真的跟哪个乡绅串通好了?万一真有乡绅之前捐钱赈灾怎么办?
    二则,朝廷的嘉奖都下来了,你再出去举报说陈渊撒谎,我们其实一个铜板没出,朝廷不派人下来把他们通通抓起来宰了喂灾民,那才奇怪了!
    为保小命,这一群乡绅只好屈服。
    陈渊朝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了好一笔银钱,一部分用作填补给谢馥,算是报恩;另一部分则继续用于赈灾和充入府库。
    当然,陈渊也不是个傻子。
    在笑眯眯逼着乡绅盐商们出血之后,他挨个给这些人家里送了匾额,美其名曰:乡绅商户们受到朝廷嘉奖的鼓舞,又给县里捐了好多银钱,他这一县之长,也当有所嘉奖。
    而且,陈渊还把这件事给报到了朝廷,又好好地夸了夸那些有钱人。
    于是,大家就算是被打了脸,也还要笑着说“陈大人真是个好人”。
    瞧瞧这事情做的,刀切豆腐两面光,除了行险一些,堪称完美!
    纵使他是一点点变化的,可现在连谢馥看了他的手段,都要啧啧称赞几句,足可见此人到底是怎样有算计的一个家伙。
    若是不出意外,他日必有大作为啊。
    乡绅们得了朝廷嘉奖,再捐银两,让朝廷知道了,不就更高兴了吗?
    原本盐城水灾,会是陈渊政绩上的一大败笔,现在竟然把一盘死棋走活,还成了一步好棋。
    “实在是有意思啊……我倒有些期待,再见到陈渊会是什么样子。”
    当年跟陈渊,也不过是“一善”的关系。
    谢馥这些年做好事,竟然还颇做出了一番成就,掰着手指头仔细算算,也叫人羡慕了。
    她已经把那信纸折成了小小的一块:“满月,咱们该琢磨琢磨,这个月要做什么善事了。”
    “啊?”
    满月一下苦了脸,恨不能钻进桌子底下去。
    “又让奴婢想……”
    开什么玩笑啊,这几年谢馥一年做十二件善事,几年下来也有好几十件,救过街头的小混混,救过上京赶考的士人,救过戏班子里出来讨生活的武生,救过城东头那一只瘸腿的猫,在街口帮人扫过大街……
    现在连赈灾这事谢馥都做了,满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了。
    她恨不能口吐白沫趴在地上,只当自己是个死人。
    “别装死,快想想。”
    谢馥一看满月的表情,便知道她内心抗拒。
    实在没办法,谢馥是个很喜欢新鲜感的人,善事总做一样的,多了会乏味,若能寻点不一样的来做,多少会有意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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