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骇然惊怒,快速地看了一眼南行止,对宫女怒吼道:“哭什么?萧妃在哪儿!”
    宫女一咕噜从地上站起来,飞快地跟着皇帝出了殿门。
    成青云呼吸也是顿时一滞,正欲问南行止如何是好,南行止却平静淡然地看着她,说道:“跟上。”
    来不及多想,就算千头万绪顿时凝结在心头,也没有时间和心情整理,成青云当即跟上南行止,与他一同前去查看情况。
    一路疾走,当时俪贵妃带着萧妃并未走出太远,穿过通往皇宫的主道,走上行宫湖水之上低矮的游廊曲水小桥,便达到了萧妃落水的地方。
    一走近,便看见萧妃浑身湿透,盛装华服褴褛凌乱,钗环松懈,青丝被水浸湿,长发纠结,乱糟糟的铺展着。她妆容尽毁,露出惨白的脸色,整个人狼狈又娇弱。此时她正躺在一个宫女身上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萧妃一向艳丽高贵,此时的她,如同被雨淋湿翅膀的蝴蝶,奄奄一息,令人心疼。
    几个宫女宦官也是一身是水的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极低,惶恐胆颤,敛声屏气。
    而俪贵妃,却一身清爽,疏懒而闲适地倚栏而立。远远看去,这画面,竟如此清雅淡然。
    俪贵妃平静得近乎冷漠,端然而立,垂着眼帘看着倒在地上的萧妃。
    这诡异的场景让人难以捉摸,萧妃的宫女口口声声说是俪贵妃将萧妃推入水中,为何俪贵妃还如此镇定地站在一旁,漠然平静地袖手旁观,甚至并未上前关心慰问。而皇帝到来时,她也依旧云淡风轻,款款亭立,敛衽优雅的向皇帝行礼。
    皇帝诧异困惑地看着她,目光冰冷,一字一顿说道:“还不将萧妃抬回宫中请太医查看!若是她和腹中胎儿有任何闪失,朕拿你们是问!”
    跪在地上的宫女宦官顿时全身一颤,连忙抬了步撵,用步撵将萧妃抬着回了萧妃平时居住的宫殿之中。
    萧妃所居的延福殿顿时喧哗起来,太医宫女进进出出,各宫嫔妃也是来来往往,观望打探。
    寝殿之内点了暖暖的熏香,殿内温暖怡人。俪贵妃与自己宫中的宫女静静地站在寝殿之外,隔着一帐薄薄的轻纱,观察着寝殿内的情况。
    皇帝登基之后,并未广纳后宫,各自来看过之后,被俪贵妃以不得扰萧妃静修为由谴了回去。
    大约半盏茶的光景之后,寝殿的帐帘被宫女掀开,为萧妃诊脉的太医以及他的弟子走了出来。
    “焦太医,萧妃情况如何?”俪贵妃问道。
    焦太医及其弟子连忙行礼,垂首恭敬地说道:“回贵妃娘娘,萧妃娘娘落水受了些寒,又受了惊吓,此时身体虚弱,心悸不安。也动了些胎气,好在龙胎稳固,只需静养服药便可。”
    俪贵妃抿唇轻笑,淡然妆容虽疏懒却持重高贵,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焦太医,说道:“萧妃这一胎,可真是让焦太医煞费苦心了。”
    焦太医谦逊惶恐地埋头行礼,忙道:“娘娘抬举,保护萧妃娘娘身体康健,本是臣应尽之责。”
    俪贵妃依旧淡笑着,说道:“如此,焦太医便忙去吧。”
    焦太医带着弟子退下。俪贵妃轻手轻脚地转身,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南行止与成青云。这是萧妃的寝殿,南行止与成青云二人只能站在殿外的正厅等候。
    片刻之后,帐帘再次被人掀开,宫女在萧妃床前置好屏风,随后走到萧妃身前,对她行礼说道:“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俪贵妃淡然的笑容立刻敛去,回头看了南行止一眼。
    南行止的目光深沉又慑人,他微微蹙眉,眉目之间情绪难以捉摸,只轻轻地对萧妃点了点头。
    萧妃似在看到他的眼神之后,静默片刻,站在屏风之前,跪下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屏风之后静得瘆人,只依稀听见窸窣衣袂床被摩擦之声。
    成青云站在南行止身后,隔着朦胧的帐帘,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冰冻静止了一般。俪贵妃长跪不起,许久不能听见皇帝吩咐起身,便一直拘着礼,跪在地上。
    “贵妃,萧妃在紫兰行宫晕倒,朕让你护送她回宫,你为何在半路将她推入水中?”皇帝的声音冷冷地传出来。
    俪贵妃平静而笃定地说道:“皇上,臣妾并没有将萧妃推入水中,而是萧妃自己跳入水的!”
    话音一落,殿内霎时一静!
    “皇上……”萧妃虚弱地起身,“臣妾怀有身孕,怎么可能自己跳入水里?贵妃……贵妃娘娘,分明是你将臣妾推入水中,臣妾和你宫中的宫人都看见了,你还抵赖?”
    俪贵妃冷笑,“皇上,臣妾没有,臣妾要推人入水,何必自己动手?何必在光天化日之下,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臣妾还不至于愚蠢至此!”
    成青云咬着唇,思索着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萧妃与俪贵妃二人的说辞似乎都无懈可击,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办法判定谁是谁非。她担忧地朝殿内看了一眼,顿时十分同情皇帝。
    初见时,那个皇帝只是一个叫做明德的人,他是南行止的族弟,是爱护自己的宠鱼却把鱼吃掉的男子。
    如今,他褪去那时的任性洒脱,在这皇宫之内,要在各宫宫妃之间周旋,还要在朝堂之上权谋,搅弄风云……
    这是皇帝后宫之事,南行止与成青云根本不好插手。
    钟灵郡主一直坐在凳子上,闻言突然起身,走到殿内,行礼说道:“皇兄,这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了,除非有其他的目击者,否则到底是萧妃娘娘自己跳水,还是贵妃娘娘推下的水,根本就难以断定……”
    “钟灵郡主何意?”萧妃轻声问道,“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本宫和腹中的孩儿险些被人杀死,难道就不能得到一个说法和公道?”
    钟灵郡主哑然,一时茫然无措,片刻后又说道:“你说是贵妃娘娘推你入水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萧妃笃定地说道:“本宫身边的宫女和宦官都能作证!”
    “你宫里的人当然都会维护你,自然为你说话。”钟灵郡主说道。
    俪贵妃也随即说道:“本宫问心无愧。萧妃,本宫有没有推过你,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宫中,故意嫁祸陷害的事情举不胜举,说不定你是自己仗着龙胎稳固,故意落下水,然后嫁祸给本宫,以此借着皇上的手打击本宫……”
    萧妃顿时气急,“皇上,臣妾是腹中孩儿的母亲,虎毒不食子,又怎么会拿腹中孩儿的性命开玩笑?”她咬牙,“贵妃娘娘,你说臣妾要打击你?臣妾为什么要打击你?等臣妾腹中孩儿落地,自然母凭子贵,你还有什么可打击的?”
    俪贵妃脸色霎时一僵,“萧妃真是好计谋,谁知道你是否利用常人这样惯常思维,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陷害本宫!”
    “好了!”皇帝突然开口,截断两人的争执,“朕看你们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依朕看,萧妃腹中龙胎不可有损伤,也不得容他人伤害。但是俪贵妃清白也事关重大。既然如此,朕便折中,将你们二人宫中的人带去慎刑司,经过慎刑司几十道大刑之后,朕就还不信,审不出到底是谁宫中的人在说谎!”
    所有的宫人顿时一惊,骇然地跪倒在地,个个脸色仓皇惊恐,又不敢出声,只能埋着头。
    第67章 一波三折
    萧妃顿时噤声,俪贵妃紧紧抿着唇,抬起纤细的脖子,冷然说道:“臣妾问心无愧!”
    成青云紧紧拽着的手松了松,手心里浸着冷汗。
    到底是皇帝,看惯了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道行自然不会太低。
    皇帝言出必行,当下只留了萧妃的贴身宫女,其余人都发落慎刑司审问。
    宫人惶恐尖叫,求饶声渐渐远去,寝殿之内安静下来。
    “贵妃,你平身吧,”皇帝平静地说道,“朕和你,以及世子,今日就在这延福殿中,静候真相水落石出。”
    俪贵妃叩谢起身,安静地站在一旁,迤逦的衣裙静静轻垂,孤然清傲。
    片刻之后,殿外有人叩拜:“皇上,萧妃娘娘的药煎好了。”
    “端进来,”皇帝对萧妃的铁生宫女说道。
    宫女掀起帐帘,出了殿门,小心翼翼地用托盘托着药走了进来。经过南行止身旁时,南行止忽然一转身,那宫女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避,托盘中的药摔落在地,药碗也顿时四分五裂!
    “奴婢该死!皇上……皇上饶命……世子饶命……”
    宫女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南行止素色衣襟之上被泼了药,顿时黑了一片,滚烫的药汤浸入衣襟之中。
    俪贵妃立刻掀起帐帘,走到他身前,问道:“没事吧?可烫着了?”
    南行止轻轻摇头,“无碍。”
    俪贵妃厉眼如刀,犀利地看着那宫女,“你走路没长眼吗?”
    宫女战战兢兢、嘤嘤哽咽,生怕皇帝动怒,把自己也押去慎刑司。
    俪贵妃蹙眉,压抑着怒火,说道:“去让本宫的太医过来,为世子看看,别在宫里烫伤了,回去王妃定要责怪本宫了。”
    皇帝也说道:“行之,便让太医看看。你若是在宫里烫伤,王妃婶婶肯定要心疼了。”他话音一转,对宫女厉声说道:“你立刻吩咐人为萧妃重新煎药!别误了喝药的时辰!”
    宫女如蒙大赦,立即退出殿外。皇帝身边敬公公,也立刻着人去请为俪贵妃照料身体的郑太医。
    南行止嫌恶地看着身上的污渍,俪贵妃让人准备干净的衣袍给他换上。
    成青云被满殿的药味熏得有些窒息,见南行止并无大碍,也没有多问。钟灵郡主与皇帝在萧妃的寝殿内,轻声细语地问着萧妃腹中龙胎的情况,声音轻柔灵动,倒是少许缓和了压抑的氛围。
    些许光景之后,郑太医带着药箱和自己的徒弟来为南行止看伤。
    南行止被请到偏殿之中,由郑太医请脉查看伤势。片刻之后,南行止与郑太医一同出来。
    “如何?可烫伤了?”俪贵妃问道。
    郑太医拱手行礼,“娘娘,世子伤情并不严重,只需每日涂抹伤药即可。只是……”
    “只是什么?”俪贵妃蹙眉,“难道世子伤情还有其他问题?”
    “娘娘莫要担忧,世子并无大碍……只是……”郑太医欲言又止,斟酌谨慎地看向南行止。
    南行止眉眼凝肃沉静,说道:“我的伤没有问题,但是……萧妃娘娘的药汤,有问题……”
    “药汤有问题?”俪贵妃困惑,“萧妃娘娘的药汤是她宫中的人为她调理身体养胎的,会有什么问题?”
    郑太医脸色严谨肃然,立刻跪下。
    “为确保无误,臣还需询问娘娘宫中的宫人。”
    俪贵妃立刻让那萧妃的贴身宫女回来,郑太医问那宫女:“萧妃娘娘,平时都服用此药吗?”
    “是,”宫女点头说道,“这养胎的药,是焦太医为娘娘开的,娘娘每日都服用。”
    郑太医轻声一叹,没再多问,那宫女得到吩咐之后,又退出去寝殿。
    皇帝掀起帐帘走了出来,垂首看着郑太医,“萧妃的养胎药,到底有什么问题?”
    郑太医磕头,谨慎地说道:“皇上,臣不敢胡言,只是,臣放在在为世子诊脉看伤时,发现他身上的药味不对,世子告诉臣,那是萧妃娘娘的养胎药,可养胎的药中,为何会有肉桂和乌草,此两味药虽然无毒,但却是大热的药物,有疏通气机的作用。此类药物虽然不寒,但是药性大燥,长期服用,能迫血妄行,辛热生燥,并不适合有孕之人服用,否则有流产堕胎的危险……”
    气氛顿时沉了下来,皇帝脸色阴沉,冷声问道:“你所说可真?”
    郑太医说道:“臣行医多年,判断药物虽然不会出错,但也难免有误,若是皇上不放心,可让太医院院正等太医,一同前来查看。只需将萧妃娘娘所服用药汤的药渣检查一遍即可。”
    “传太医院院正!”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
    钟灵郡主豁然掀起帐帘走了出来,“这药汤有问题,萧妃还每日都服用……”她欲言又止,感受到气氛不对,立刻噤声。
    太医院的人来得很快,当着皇帝以及俪贵妃南行止的面检查了这三天的药渣之后,都惶恐又沉肃。
    “如何?”皇帝问道。
    太医院院正不敢耽误,立刻下跪行礼,谨慎地说道:“回皇上,这药渣之中,的确是有肉桂和乌草……”
    “这肉桂和乌草,可适合有孕之人服用?”皇帝沉着脸,问道。
    “回皇上,肉桂和乌草乃是大热大燥之药,会迫血妄行,有孕之人服食之后,即使不会流产,也会因气血妄行而损伤胎儿。有孕之人,绝对不能服食!”太医院院正说道。
    俪贵妃说道:“皇上,萧妃有孕,竟然还服食这大热大燥之物,且不说是谁在这药中动的手脚,先让太医为萧妃诊脉,查看龙胎情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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