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我阿姐字写错了,你学我写的。”宋麒麟不懂爹和阿姐在说什么,看阿姐字歪了便欢喜着献宝似的把自己的字迹推到阿宝前面。
    “爹,我从来没忘,只是丞相大人底下多的是办事的人,您以后也别想着我能时常跟在他身边做事。”
    宋老爷一听,以前只是抖抖颤颤的胡子一把吹起,“不思进取,这事你别想糊弄过去”,说罢又对宋麒麟道,“麒麟儿,你和阿宝先出去玩耍,爹同你阿姐说些话。”
    一听到能玩,宋麒麟便看也没看宋绮罗拉着阿宝往外跑去。
    宋绮罗叹口气,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两个小人便跑的没影。
    案桌空了下来,宋老爷上前将手中的红帖搁下。
    “这是今早我和你李伯去买的拜帖,第一次买这种东西,也不知有哪些规矩。帖子只管给你买来了,既然你说朝中大人们不熟悉,那这梁丞相可就不能不递上一个吧?我看前些日子他对你甚是倚重,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莫不要做了那忘恩负义之人。”宋老爷不知两人之间现今的关系,只管自个安排。
    宋绮罗颇为无语,只想问她爹还记得还在家闭门思过的沈尚书吗?不过她到底没说,指不定又惹来一阵念叨。
    她看了一眼案桌上的红帖子,正上边的显然与底下的不同,金粉镶边。心下不禁感叹,这京中的拜帖毕竟在官家传递,材质自然不差,这又洒了镶边金粉,少不得一些银钱,她爹这般势力,竟也舍得,看来真是将这梁琰看成宋家恩人。
    不过宋老爷说的也不错,她到底是下臣,该有的规矩她只管守着,领不领情便不是她的事了。
    她抬眼见宋老爷拿眼瞪着自己,摇摇头。
    “爹,我写,我写还不成。”
    宋老爷这才喜笑颜开,麻利的替她将帖子展开。
    用笔着了墨,想了想,随后在上边勾勒一番。
    字字行行之后,边角落笔,“下官宋绮罗敬呈。”
    笔墨方干,宋老爷便迫不及待差了阿福送去了丞相府。
    此事一了,尚坐在书房的宋绮罗心中却突然有点慌。
    她拍拍自己的脸,暗道,慌何,人家指不定都忘了还有你这小小女官,不定会看呢。
    只要与这梁琰扯上,便烦扰甚多,她随手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
    为了迎合新岁,管事自作主张将相府重新翻新布置了一遍,这会从书房里出来,迎面便被匆匆进来的小厮撞上,方才被梁琰批了一番,心中正是不爽,刚要开口教训,谁知那小厮口快,双手一递,“管事,这封拜帖——”
    “这么些天给相府送来的拜帖还少了,都说了直接搁柴房去,相爷也没空看。”管事不悦,自己说的话怎就没人记着,心中想着这府里的规矩待年节过来需得再紧一紧。
    “小的忘了,小的这就拿去柴房。”小厮被训了一顿,忙收回递过去的帖子。
    管事睨了他一眼随后目光飘过那红帖,他目光一紧,那帖子右下角一个宋字,他忙出声,“等等,这帖子哪府大人送来的?”
    “来人说是礼部郎中宋大人府上。”小厮不解,又小声问道,“那这帖子?”
    “给我,你下去吧。”
    小厮退下去之后,管事看了一眼手中的拜帖,又上前敲了门。
    “何事?”里面低沉慵懒的声音隔着木门穿出来。
    “相爷,宋府送了拜帖,小人自作主张留了下来。您看?”
    里面一阵沉寂,管事暗自疑惑,莫不是自己真的看错了,相爷对这宋大人真的无意?哎,不知何时起,他便操心起自家相爷的终身大事了。
    “啪。”面前的木门突然打开,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门槛前。
    梁琰垂眼,瞥见他手里的帖子,随后伸手取了过来。
    打开帖子,只见暗黄的纸面染上两排清秀又不失力道的字迹,与那道折子上的字迹如出一辙,自然是她写的,微风袭过,卷起那乌沉的墨味,显然刚干不久。
    “相启:又逢一朝新岁,愿连年有余,花开似锦,事事如意,四季安和。下官宋绮罗敬呈。”
    他敛下眉眼,倒是没想到她还记得递拜帖,只不过这内容着实没有新意。
    “相爷,要不要回帖过去?”
    梁琰合上手中的帖子,冷眼看过去,“本相看你最近倒是很闲,事都管到本相这了。”说罢进屋合上门。
    管事觉得自家相爷还是看重这宋大人的,只是不知为何态度突变,不过看今日这情形还是有转机,这才放了心离开。
    书房里手撑着额头的男人,正闭着眼眸,仿佛又陷入了沉思。
    这些日子他都待在这书房,处理一些去年的遗留公务,倒也清净,不料今日她出于规矩着人送了贺岁的拜帖,却不晓得此举又搅的他甚是不平静。
    梁琰心中越想越是不悦,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位高权重,朝堂上可以高谈阔论,呼风唤雨,想要一个女子竟如此畏畏缩缩,这政敌又如何,镇南将军又如何,他是梁琰,这世上除了那皇家之物他不觊觎,其它的,但凡是他看上眼的,他就没有放手的道理,哪怕是弱点他又有何惧?这小小乾坤还真能逆了不成?
    第19章 顿悟
    纵使是当今陛下也对他敬上几分,他想要的就该牢牢握在手里,这其他人本不是他放在眼里的,所以这宋绮罗若真成了自己的弱点,那他也有能力将这弱点藏在自己的庇护之下,旁人想要触碰一下,那也得问他同不同意。
    外面的雨滴答滴答落在屋檐窗台上,梁琰睁开眼睛,思虑间他蹙成川字的眉间缓缓舒展开来,指尖在那娟秀的“宋绮罗”三字上反复画着圈,烦扰他多日的事情终得明朗,心下却又惦记起另一件事,如他之前所想,这宋绮罗到底是个心思简单的,这事到底不能太过急匆,他起身将这帖子与之前那奏折叠合放在案前,又唤来管事。
    才退下的管事又匆匆地敲门进来,“相爷,何事需吩咐?”
    “备上马车。”粱琰吩咐道。
    管事抬头看了一眼他,这外面正飘着细雨,这相爷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出门,这会又是要去哪?
    疑惑归疑惑,但仍是领了命令下去安排。
    停歇了一会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伴着雨滴一块袭来的还有刺骨的冷风,透过半合的窗柩蹿了进来,毫无防备的宋绮罗没忍住打了个颤,脑袋下意识往衣颈子里缩了缩,手中的书卷也没怎么翻页,索性也不再看,扔下书本,不经意间案桌上那剩下的红帖映入眼帘,她不禁微微沉思,也不知那丞相大人有没有看到自己写的贺帖,毕竟这是她表敬意的东西,虽然那丞相大人对她不理睬,可她得让别人知道这规矩上的事她做的可分毫不差。
    无从得知,她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过去将窗柩合上。
    打开书房的门出去的时候,正碰上从西厢房里过来的阿碧,她手里抱着一件深红披衣。
    “小姐,才下雨,夫人便让奴婢给您取了衣服过来,您赶紧穿上吧。”
    阿碧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又继续道,“这雨也不知何时才停,可千万别直到了元宵节还这般。”
    这倒是提醒了她,算算元宵节也快了,元宵一过,又要开始上朝,往后再过些日子便是春试,就如今这丞相大人的态度估摸着也没她什么事,也罢,索性少些劳累,在家歇着也是美事一桩。
    她伸手将红色披衣的颈带系住,“就惦记着玩,我看那日索性让我娘托媒婆替你寻一门亲事,给你收收心。”
    阿碧霎时红了脸,“小姐,奴婢可不想嫁人,这以后您若是成了亲,奴婢还得做您的陪嫁丫鬟。”
    “你小姐我呀,成亲这事还远着呢,可不能耽误你了。”宋绮罗叹口气,只觉得自己大概要同那开朝女尚书一般终身难嫁了。
    “小姐,只要您想这事哪还会远?京城里同您一般大的小姐们这孩子都快有了,依奴婢看,这丞相大人您觉得高攀不上,那这侍郎大人总可以吧?”这几天阿碧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那李侍郎更适合自家小姐,性子温和,而这粱丞相,自上次应求寺一遇她可是明白了,虽俊逸非凡,有权有势,可这性子到底阴晴不定,她可不想小姐将来天天被气回宋府。
    宋绮罗可不知阿碧心里盘算的这些,只是又开口将她训了一顿,道她说话没个遮拦,言语间,小厮阿福就着屋檐走了过来,看到这场景,宋绮罗颇为淡定,“说吧,又是谁来了?”
    “小人这还没说您就知道何事,小姐,您真聪明。”阿福只觉自家小姐不愧是做官的人,这脑子就是不一样。
    宋绮罗心里却道,阿福你这事第几次这般跑进来了?哪一次不是府中来了人?
    “阿福你倒是说是谁呀?”阿碧催了一下,见宋绮罗准备过去正堂那边,便进去屋里取了油纸伞。
    “是上次来的侍郎大人,这会,老爷夫人正在堂屋里与侍郎大人一块呢。”
    宋绮罗到了堂屋时,李怀阳早已与宋老爷聊开了。
    见她进来,那李怀阳瞬间眼睛都直了,一时间忘了开口说话,他身边的小厮看不过去了,俯身小声提醒道,”大人,大人。“宋老爷一看此般情景倒是知晓一些事,他与宋夫人对看一眼,复又低声咳了几声。
    李怀阳如梦初醒,忙起身,声音支支吾吾,”宋大人,许……许久不见了。“宋绮罗心里虽充满了不悦与不耐,但对方到底是侍郎官,还是客气的拱手还礼,“李大人,外边冬雨又落,这样的日子还是待在自个府上最好不过,劳烦您还特意来下官府上,快快坐下吧。”
    一番话听在李怀阳耳里,只当是这天寒地冻,寒风刺骨,佳人这是在关心自己呢,心中不禁暗喜,今日这趟也算是没白来,见他一脸欢喜地坐了下来,宋绮罗觉得这人当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没听出她这是不喜他来吗?偏生这次她爹她娘也在,只希望这次他不要乱说话的好,不然她不敢肯定能不能控制住自己,像上次那般将他“请”出去。
    “罗儿说的对,李大人您太客气了,这登门拜贺之事理应由罗儿前去,这事也怪我们家罗儿没上心,还劳李大人跑一趟,真是失礼失礼。”宋老爷大概也瞧出宋绮罗的态度,见她坐下就只管喝茶也不应话,只得出声打圆场。
    “宋老爷,您多虑了,宋大人到底是女子,我能理解的。”李怀阳忙回道,不时看几眼宋绮罗,见宋绮罗捧着茶杯低着头不说话,只当她是女子,不好意思罢了,如此想着,一颗少男之心越发欢喜着。
    宋老爷捋捋胡子,听得出他言下之意是什么,这人确实不错,不过,他虽不在官场,但因宋绮罗在朝为官,又经上次沈尚书令宋绮罗上参梁琰之事多少了解一些朝中情形,这些大臣们总归都是各自站队,而宋绮罗现如今又替梁丞相办事,与梁丞相之意相背的自然不能走太近,也不知这李侍郎是哪边人,心里做下打算回头需得与宋绮罗好好说说此事,当下只得开口附和,“李大人,喝茶,喝茶。”
    马车驾出街道口,又拐了个弯,便在一座小府邸前停下,那车夫勒住缰绳,跳下马车,又上前掀起车帷,“相爷,到了。”
    里面的男人没有动,只道,“怎么,今日宋府有客造访?”
    梁琰也是方才朝外瞥了一眼才看到那辆马车。
    车夫往府前一看,果真有一驾马车停在门口,显然不是宋家的马车,他受过训练,朝中所有大臣的驾座他都能够认出来,就这辆,可不是那户部李侍郎新换的马车嘛。
    “回相爷,这好像是户部李侍郎的马车。”
    梁琰一听,脸色微沉,他抬手在眉间轻按,随后低声吩咐道,“你过去将宋大人请过来。”
    “是。”
    堂屋里宋老爷和李怀阳还在闲聊着,宋老爷觉得自己平时爱磕唠,可是这李大人的话可不是一般多,简直是比他还爱磕唠,又暗自念叨宋绮罗招惹这么个人,就在他觉得应付不下去时,小厮阿福从前门走了进来,这会跑的气喘个不停。
    “阿福,又怎么了?”沉默半天的宋绮罗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小姐,这次是真有急事,丞……丞相大人来了,就在府外,说是有要是商议,请您过去一趟。”
    第20章 谈话
    阿福话音一落,整个堂屋瞬间一片安静,没多久,宋老爷忙起身,朝阿福道,“相爷来了?在哪,还不快快请进来。不行不行,得亲自去。”
    似乎完全将李怀阳忽略了,宋老爷作势就要出去。
    “老爷,”阿福及时出口阻止道,“相爷只说了让小姐过去。”
    宋绮罗方才听到阿福说梁琰就在外边,微微愣神,这会回过神来,对她爹道,“爹,阿福也说了,是有事要商议,再说,我们这寒舍,丞相大人怎么可能进来?”,说完又朝正一脸茫然的李怀阳道,“李大人,下官就先失陪了。”
    李怀阳虽有不舍,但来人到底是梁丞相,他也不能挽留什么,不过,这过年节的,礼部可还有何事需得这梁丞相亲自过问?虽有疑惑,却只得道,“没事,公务要紧,宋大人赶紧去吧。”
    佳人款款走远,李怀阳一时又看得收不回眼,宋老爷这会心情大好,也就随他去,自个捻着胡子欢喜着,毕竟在他眼里,对于宋府而言,到底这天大地大都不如梁丞相大。
    走出正门,抬眼望去,便能看见相府的马车停在前边桑树下。
    这马车还是上次他们出去考察时坐过的那辆,那车夫正带着一顶斗笠站在马车旁。
    宋绮罗收回目光,撑开油纸伞往那边走去,心里却不解,这丞相大人这会又是什么意思?前阵子那般冷淡,见到她仿佛不曾认识过似的,今日竟亲自到宋府来找自己,这心思也真是难以捉摸,且也不管,她只需守好下臣的规矩和本分,不要出什么差错就是了。
    那车夫见宋绮罗走了过来,忙上前接过她的伞,“宋大人,小的来吧。”
    宋绮罗倒也没推辞,她在马车前站定,许久没有同梁琰说话,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连那一句应当的“下官宋绮罗拜见丞相大人”竟也生涩地说不出口,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最后还是生生收了回去。
    马车里的男人仿佛知道她已经来了,“上来吧。”
    声音仍然低沉慵懒,醇厚好听。
    宋绮罗顿了一会,又暗嘲自己,当然你上去,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难不成丞相大人下来?想想便利索地上了马车。
    男人坐在马车正中间的地方,自她挑起车帷子便一直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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