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他夹起尾巴在承元帝面前表现自己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奈何,若他府里银钱开始短缺,那一切可都不好说了。最显眼的是,王府对外的交际必须大幅度缩减。襄京城中人人都会看排场,并且依据外在的排场说话做事的人可占了大多数。上好的君山银针若成天用粗糙的瓦砾盛着,那它迟早会失去“茶中金镶玉”的美名,人也是如此。
    韶亓荇府上若长期拮据,那如今那些追随他的官员心中如何嘀咕,可就不一定了。
    再有……
    韶亓箫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际。
    这世的变化太多了,其实他除了咬不准韶亓荇还会不会动手以外,还咬不准他这次会选择拨往哪些地方的银子动手。
    但再头疼此事,韶亓箫也不愿将这些烦闷的情绪带回家去。走进存墨院之后,他便将那些烦恼都赶出去了自己的脑袋。
    *
    赵敏禾这胎怀得并不顺利,没满三个月便开始了孕吐。
    她原先怀圆圆和长生时便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有,偏这胎如此波折,人不但没胖反而瘦了,两颊微微下陷,肚子却已经鼓出一个弧度。
    吴氏看着女儿这胎辛苦,便将自己身边懂医术的钱嬷嬷也派了过来。
    钱嬷嬷除了会医术,厨艺也不错,到了王府每日把脉不说,还特意根据她的身体状况亲自下厨做些口味清淡又不失营养的汤羹。奈何效用不大,赵敏禾还是每日吐得稀里哗啦。
    韶亓箫急得上火,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也不敢叫她劳累,连管家的事也不再叫她费神,由林嬷嬷和康平两个先处理好,再将一些重要的事报给她听。
    尽管眼下整个朝廷因整治水利一事忙得团团转,韶亓箫也还是每日尽早回府陪她,再忙也会每日陪她用晚膳。
    赵敏禾的孕吐一直持续到十月初才好些,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已四个月了。
    尽管好些了,韶亓箫也不敢大意,生怕她再次折腾起来,连带着还每日训诫身边伺候的人,叫下人们也不敢放松。
    这一日韶亓箫回来得比平常早,太阳仍在当空。
    十月里的气候不冷不热,显得刚刚好,赵敏禾身怀有孕不好出门,便常在天气晴好时带着一双儿女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韶亓箫进了存墨院,便看到妻子惬意地躺在贵妃榻上,旁边两张小杌,圆圆和长生面对着面各坐一张,长生认真地解着一个九连环,圆圆却随意摇着一只陶响球,一边玩儿一边陪母亲说话。
    韶亓箫走过去,直接脱鞋上了榻,将娇妻抱在怀里。
    “圆圆今天在家做了什么呀?”
    他手里虽抱着妻子,对儿女却也不会忽略了,对凑上来趴在榻边的圆圆摸摸小脑袋,又温和地开口问道。
    “父王,我读完三字经了!还教会了弟弟背十句!”
    圆圆双眼放光,欢喜地扭头去催弟弟,“长生,快背给父王听听!”
    韶亓箫有些惊喜,长生才三岁,即使只能背出十句也是聪慧的了。他哗啦一下起身,将儿子抄起来抱在怀里,逗着他背给他听。
    长生微微鼓了鼓白白嫩嫩的包子脸,却还是乖乖背诵起来。
    稚嫩的幼童朗诵声在院子里飘荡。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一直背到“教不严,师之惰”,长生就闭紧了小嘴巴,仰头去看父王。
    儿子长得像爱妻,可爱的小睫毛一眨一眨的,鼓着脸没什么表情,韶亓箫被看得心都化了,忍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包子脸,笑道:“后面呢?”
    长生抿了抿小嘴,说道:“姐姐就教到这里。”
    韶亓箫默默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刚十句。
    他问道:“长生学了几天?”
    这下,长生的小嘴更是抿得笔直,差一点儿就向下撇了,好一阵子才不甘不愿地说出回答。
    “……三天。”
    韶亓箫看得不明白,扭头去看赵敏禾。
    赵敏禾心中好笑,小小声对他说道:“长生觉得花了三天才背熟,丢面子。”
    韶亓箫刚忍不住“噗”了一下,就见儿子小小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便立刻将他揽紧一些,嘻嘻笑笑地道:“咱们长生已经很了不起了。父王小时候可没长生那么聪明,五岁前只会到处捣蛋,后来你皇祖父将父王扔进弘正斋读书,父王也安静不下来,常常惹得讲学的太傅大怒,向你皇祖父告我的状也是常有的事。最后,每次都要祖母来求情,皇祖父才会高抬贵手。”
    长生仰着小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又扭头去看赵敏禾。
    “母妃,是真的吗?”
    赵敏禾一愣,随即马上重重地点头。
    得知自己不笨,长生又立马高兴起来,不一会儿就乖乖被姐姐牵着去他们的小书房去了——姐姐练字,他描红。
    孩子们走了,韶亓箫重新躺下来,调整着睡姿将赵敏禾揽在怀里,好叫她躺得舒服些。
    赵敏禾靠在他怀里,忽然道:“我都很少听你提起你小时候的事。”
    韶亓箫怔了下。
    他倒不是故意不提的,而是历经两世,那些小事早已模糊不清。他的人生以十二岁为分水岭,前世那一年母妃去世,他渐渐泯灭于众;今生他虽没有再见活着的母妃一面,却也是从那一年起,他迎来了新生。
    十二岁以前的记忆对重生后的他而言,太过久远。今天若不是逗长生,他也不会想起这些往事来。
    “不过即使你不说,我知道的也不少。”
    韶亓箫低头,就见赵敏禾朝他狡黠一笑道:“都是姨母和六哥哥告诉我的!六哥哥还说,他六岁那年随姨母和五哥哥进宫,你非要拉着他乔装打扮溜出宫去,还跟他装可怜。他没办法,但又怕把你弄丢了,只好偷偷去问五哥哥怎么办。最后,你和六哥哥虽出来了,却是由五哥哥和母妃派出来的几个侍卫暗地里跟着保护的。后来……”
    “好了你别说了,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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