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拍了拍她垮下去的肩膀,道:“生在皇家,又是陛下同生辰的孙女儿,一出生就被陛下封了郡主之位;还是七郎第一个孩子,七郎也疼她跟什么似的,圆圆这一生哪儿会有波折了。要说有,也是十几年之后有关圆圆的姻缘。你看……”
    她原想说宫里的林贵妃如今子女双全,地位也高,但一想到林贵妃终究是妾,不适宜拿来举例子,便转了口道:“到时你与七郎睁大了眼睛给她挑一个好夫婿,就叫圆圆嫁得近一些,即使有委屈也有你和七郎给她做主,你们不行便还有宫里的陛下。还何来的波折?”
    赵敏禾渐渐被说服了,她刚要抬头感激一下杨氏,便发现屏风旁边占了一个表情空白的韶亓箫。
    他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盯着她手上的襁褓不放,也不知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杨氏顺着赵敏禾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他,见他呆愣着不动,遂亲自过去将外甥拉过来。
    一边问道:“你方才听到了?”
    韶亓箫眼神还是放在襁褓上,听到问话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刚进了外间,就听两个岳家的孩子叽叽喳喳的话音,只是净个手的功夫,便听到了后面杨氏提到了“泪痣”二字。
    杨氏又道:“你亲闺女呢,可不许嫌弃了,否则别怪我这个姨母不认你了!”
    韶亓箫走近了,坐到床边将双手递过去。
    他这些日子来一回来便要抱孩子,赵敏禾也已经习惯了,于是圆圆又被换了个人抱。
    韶亓箫脑中复杂,眨了眨眼睛,不明白阿禾容貌也美,女儿像了自己的母亲不行吗?为何非得要像了那个人,连长颗痣都要像她……圆圆容貌就与母妃十分相像,再加上这颗泪痣,只怕像那个女子会更多了……
    他下意识地去女儿右眼之下寻找那颗叫她更像那个人了的“泪痣”。
    见他朝孩子的右眼越凑越近,赵敏禾指了另一边道:“在这边。”
    韶亓箫这才发现,女儿的泪痣竟是生在左眼下,而不是与那个女子一样在右边。
    他低着脑袋哑然一笑,自己还真是魔障了,只听了这么一言半语就认定了孩子的痣长在了一模一样的位置……
    这时候,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儿,然后朝他吐出了一小节粉粉的小舌头,像是嘲笑他这位父王自作多情了似的。
    这小模样有趣极了,逗得韶亓箫笑出了声。
    圆圆瞪了瞪眼睛,随之也嘴上也“咿呀”一声,两只小胖手在襁褓里乱动着。
    韶亓箫熟练地将还在单手抱稳了,然后用一只手稍稍解开一点襁褓,帮着孩子把两只藕节似的小手挣出了襁褓。
    没被束缚住了,圆圆更是兴奋,咿咿呀呀地叫唤个没完。
    女儿无忧无虑的叫声,叫韶亓箫瞬间豁然开朗起来。不是早就说要对上一辈的事释然了么,如今又在乎女儿的长相做什么?母妃与那人是长相神似的姐妹,跟那人比起来,女儿终究是像她祖母多一些。即使真与那人像的更多,这孩子也是阿禾疼了整整一夜为他生下来的,与那人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至于承元帝,他要如何是他的事,真因此更加疼爱女儿,那也是女儿的福气。他们还是占了便宜的。
    他想明白了,才抬头对杨氏笑道:“姨母多虑了。一个人的命运与脸上的痣本就是不相干的,我如何会因为这种无稽之谈嫌弃自己的女儿。”
    杨氏道:“我与你说个笑,你这么较真做什么。我看着你长大的,会不知道你?”
    韶亓箫连忙称是。
    圆圆自个玩儿了一阵子,便开始眯起大眼睛来,韶亓箫见状,便对杨氏道:“姨母再坐坐,我抱圆圆去隔壁哄睡了。”
    杨氏笑着说好,看着他先是将圆圆不再乱动的小手轻轻放回襁褓里,伸手将豁开了一些的襁褓整好了,才稳稳托起孩子从容起身离去。
    她转头笑着对赵敏禾道:“真看不出来七郎如此疼爱圆圆,连照顾起她来都有模有样的。”
    赵敏禾低着头羞涩,倒是旁边的弄月插嘴道:“是呢,有殿下在,哄小郡主睡觉都是殿下在做的事呢。”
    另一边的厢房里,韶亓箫将已熟睡的孩子小心放进悠车里,重新看了一遍女儿眼角的痣,半响低头在她的小额头亲了亲,这才起身离开。
    这一日过后没几天,圆圆就满月了。
    赵敏禾也总算摆脱了坐月子的日子,她将全身上下好好地洗漱了一番,在唇上点了点口脂,对着银镜照了又照。
    她捏了捏自己下巴上多出来的一点肉,转头对韶亓箫道:“我是不是变胖了些?”
    韶亓箫却双眼发亮地将她抱了个满怀,又在她颈间香了一口道:“只有一点点,不过摸起来更趁手了。”
    他说话时,一手还在她腰间徘徊,并且还有往下的趋势,赵敏禾如何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便赶紧抓住他道:“嬷嬷说,还得再过一个月呢。”
    韶亓箫不可置信地一顿,惊道:“你不是出了月子了吗?”
    满屋子的丫鬟嬷嬷呢,赵敏禾害臊地捂了捂脸。
    从指缝里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见他们先是一顿,继而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虽是各行其是做着事,但几个未嫁人的丫鬟耳朵上却是红彤彤一片,叫赵敏禾更是无地自容。
    只匆匆解释道:“反正嬷嬷是这么说的,左右你都等了这么久了,也就再一个月。”
    说起这个,韶亓箫就一脸委屈。
    他不懂医理,原先以为她怀孕了自己就什么都不能做,他便也乖乖忍了,为怕自己自制力不够,他还特意在床上与她一人一床被子分开睡。结果到七月时,那会儿天气也热,他心浮气躁之下便上火了,嘴角还冒了一个泡。
    陈老太医刚巧来与她诊平安脉,便顺便与他开了个败火的方子,又隐晦地提醒他别憋坏了身子。
    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听起来就像是要他向外发展似的。
    那时候她就在身边呢,他自然要立刻转头对她表忠心的,并且还阴阴凉凉地盯了胆敢“污蔑”他的陈老太医许久。
    事后,陈老太医大约是忌讳自己说错了话,才想弥补一二,便拉着他将妇人孕中也可行房的事说了,又将其中的禁忌与他科普得完完全全。比如不可过于激烈,身位问题,以及……前三个月与后三个月必须忌讳。
    ——那时候她的肚子都七个月了!刚好步入后三个月,知道了也是白知道!
    叫韶亓箫更绝望的是,他一脸悔不当初地说起这个知识时,赵敏禾竟十分迟钝地来了一句:“我知道这个呀,只是看你平日作息很是正常,一点儿都没为这事苦恼的模样……”
    剩下的话语在韶亓箫不可置信的表情中消失无踪。
    后来,赵敏禾便动“手”为她的祸从口出弥补了好些次,但于韶亓箫而言,那远远不够填上他所错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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