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上没什么动静,就是兄弟们吃了亏,对了,那天晚上暗算你的人,真的不记得了?”如果不是沈聪命大,哪能站在这儿,想着沈聪身上的伤,刀疤眼里闪过杀意,“要我说,就该对付顺心那样将顺风也一锅端了,瞧卫洪还得意什么劲儿?”
    沈聪抬眸,手转着背篓上的绳子,沉思道,“当日队服我的人铁了心思要我的命,几人被我砍伤,卫洪手底下没少人,是不是他做的,不好说。”对付卫洪容易,如果,背后还藏着其他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岂不白白便宜了那些人?何况,木老爷和顺风背后的老板关系好,闹到面上,大家脸上都过意不去。
    刀疤点头,目光瞄向屋里的邱艳,心思一转,抵了抵沈聪手臂,“聪子,老实说,成亲,是不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沈聪长这么大,身边除了沈芸诺这个妹子,连个女人都没有,生活难免索然无趣,邱艳长得不错,若能牢牢拴住沈聪,倒也不错,男人嘛,只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后,才是真正的男人,沈聪在外多是面无表情,也不知在床上会如何,刀疤嘿嘿笑了两声,“聪子,你是不是后悔,当日没和我一块在窑子里逍遥快活一番?”
    和刀疤认识这么久了,沈聪哪会不懂他眼底的玩味,伸出手,一掌拍向他后背,“脸上的刀疤好了,又能逞强了是不?”
    刀疤立即禁了声,悻悻道,“没有的事儿,小嫂子人好,夫妻两,只有床上关系融洽了,凡事才有商有量,小嫂子身边弱,你可别往死里折腾。”留意到沈聪眸色转冷,刀疤适时止住了话,“我先走了,明日早点来,你不在,场子里总感觉阴森森的,好似有事情要发生似的。”说完,拔腿往外跑。
    沈聪提着背篓回院子,灶房,升起了袅袅炊烟,沈聪回味刀疤话里的意思,邱艳身子弱不假,心思却是个活络的,床上关系好了,凡事才有商有量?沈聪笑了笑,不置一词。
    家里多了人,饭桌上,话多了不少,不过,大多是邱艳和沈芸诺说,他在旁边听着,他见过不少姑嫂关系不好的,嫂子偷偷给小姑子使绊子,小姑子暗地给嫂子穿小鞋,然而,在沈芸诺和邱艳脸上,看不到丝毫不满,她们两,跟姐妹似的亲热,沈聪心下宽慰,即使他不在,邱艳也会将沈芸诺照顾得好。
    过了十五,今日的月却比之前稍显明亮,夜里风大,邱艳关上窗户,转过身回来,沈聪已经睡着了,柔软的月光下,他平静的脸上似有淡淡的光,如画的眉眼也蒙上层轻纱,不薄不厚的嘴唇散着迷惑的光,好似等着人一亲芳泽,她的心如小鹿乱撞,忆起成亲当晚,那双不粉而红的唇着火似的燃过她的肌肤,她舔了舔自己双唇,不知为何,蠢蠢欲动的想要试试,待她的唇刮过他的肌肤,是否,如带了火一般。
    唇凑过去又缩回来,来来回回几次,倏地,他睁开了眼,如点漆的眸子意味深长望着自己,邱艳脸上一红,钻进了自己被窝,为自己方才升起的念头而窘迫不已。
    偏生,旁边的沈聪还不肯放过他,“你方才想做什么?”一双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邱艳心底打鼓,掩饰的笑了笑,欲盖弥彰道,“以为你睡着了,谁知,是我猜错了,睡吧,明日你不是还要忙?”
    昨日他就有自己的事儿处理,不知为何没去,今天又陪着自己回邱家,刀疤都找到家里来了,可见是真的有大事儿,明日,沈聪该要去忙了,侧着身子,与他面对面,目光真挚道,“阿诺哥哥,你忙自己的事儿,我会照顾好阿诺的。”
    沈聪抬起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搭在她眉上,刚认识那会,她并非这般称呼自己,后来,就改成阿诺哥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叫阿诺,想了想,纠正她道,“往后叫我聪子吧,阿诺哥哥,听着还以为我叫阿诺呢。”话完,继续方才的话题,不过问句变成了肯定,“你是不是又想洞房了?”
    那天晚上,她该是犹豫迟疑许久,才伸出手抱着他的吧,如今日这般。
    邱艳忙想矢口否认,谁知,他翻身而起,目光悠悠俯视着她,眼神泛着妖冶魅惑的光,一时,邱艳看迷了眼。
    往回,感觉她长得不错,离得近了才发现,她容貌确实叫人无可挑剔,不粉而饰,不描而黛,唇红齿白,洞房这事儿,他不太喜欢,而且看得出,她也不太好受,然而,熟能生巧,往后,两人默契了,该是都痛快的,从刀疤身上,沈聪学到不少。
    他娶了她,便不会生出其他心思,多个人,老了,也算有个说话的伴儿,没什么不好,,念及此,他笑了起来,“你往后若喜欢,和我说就是,这种事儿,该满足的,我都会满足你。”
    语声落下,他的手已滑入衣衫,熟稔的攀上她的柔软,微微用力,感觉她蹙起了眉头,他放松力道,手顺着她的线条往下,借着月色,他能清晰看清她面上的情绪,娇羞中含着隐忍的欢愉,他该是喜欢的。
    身心契合的那一刻,沈聪抬手挡住了她水光潋滟的眼,沙哑道,“闭着眼,若还是疼的话……”
    邱艳不信他的话,上回,她疼得死去活来,他都不肯松开她,寡妇说的话有句不假,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谁知,沈聪接下来又吐出两个字,“忍着。”
    邱艳来气,在他手臂上胡乱的抓了把,以为他会善解人意,哪怕是假意安慰她两句,不想,却是让她忍着痛,抿着唇,感觉他身子一沉,她低低喊了声,“疼。”
    沈聪皱眉,双手撑在她两侧,盯着她面上情绪,看清她嫣红的小脸尽是身为妇人的妩媚,顿时明白过来,嘴角一勾,坏笑道,“成啊,都会说谎骗人了,正好,这会儿,我也控制不住了。”
    话完,再次沉身,呼吸交融,是两人的轻叹声,随后,慢慢转为女子的求饶声,声音低而细碎,如泣如诉,羞得月亮也躲回了云丛……
    暖香在怀,一室旖旎,至天边依稀露出薄光,屋内的声音才消弭下去。
    寒冷的早晨,屋内,暖烘烘的,床榻前,男子翻身而起,一宿没睡,他不觉得萎靡,反而神采奕奕,望着污秽不堪的衣衫,他皱着眉头,收起来,放在旁边的木盆里,替床上的人儿掖了掖被角,感觉她脑袋往他身侧拱了两下,又沉沉睡去,他才端着木盆轻手轻脚走了出去,从水缸里舀水,简单将裤子洗了,随后,去灶房生火做饭。
    邱艳一觉睡到晌午,睁开眼,外边的天阴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雨,昨晚,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也不知,的确,不如第一回疼了,隐隐有其他感觉升上来,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总之,不讨厌就是了。
    “嫂子,醒了吗?哥哥出门了,我去弄午饭,合在一起吃如何?”
    “好。”邱艳答了句,即使清楚沈芸诺不懂,仍红了脸,腿软腰酸的走出门,先去院子里收了衣衫,问沈芸诺沈聪何时离开的。
    灶房传来沈芸诺清脆的应答声,“吃过早饭离开的,晚上怕也不回来了,待会我们去山里找找野菜,瞧着天色,要下雨了。”早饭剩下得多,沈芸诺热热,中午和邱艳将就着吃,晚上再重新煮。
    不一会儿,察觉邱艳进了屋,沈芸诺道,“这次雨后,天儿就开始转凉了,我们多去山里挖些野菜回来囤着,入冬时候吃。”
    邱艳点了点头,帮着拿碗筷,入冬后,家家户户菜地里的菜所剩无几,有时,运气好,入冬后能在山里寻着一小株一小株野菜,邱艳和莲花忍着冷去山里,真找着野菜,能高兴上一整日,雪后,得拿树枝将雪刨开,又或者,山里淌着泉水的周围,不过,那地在深山里了,也只是听村里人说过,听说,那儿的泉水是暖和的,周围长满了青翠植物,一年四季都不会落叶。
    谁知,不等两人出门,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寒风吹来,冷得邱艳身子哆嗦了下,回屋添了件衣衫出来,屋后,传来妇人的破骂,这个声音,她听过,嫁进沈家第一天。
    不见沈芸诺人影,邱艳心底害怕,四下一找,她害怕起来,院子里的门从里边落了门闩,沈芸诺绝不可能出门了,踟蹰的走向沈芸诺屋子,见床底,露出只鞋子,她蹙了蹙眉,放柔声音道,“阿诺,你先出来,没事儿。”
    走近了,邱艳蹲下身,见她缩在嘴里侧,双手捂着头,露出双充满恐惧的眼神,邱艳知晓,是罗氏的声音勾
    起她不好的回忆,吓着她了,邱艳心揪的疼,愈发柔着嗓音道,“阿诺,别怕,嫂子在呢,你好好看看,是嫂子。”
    约莫是她的声音起了作用,沈芸诺眼底渐渐恢复了清明,睁着双水光闪闪的眼,疑惑道,“嫂子?”
    “对,是嫂子,阿诺别怕,出来,嫂子陪着你。”手渐渐伸向里边,感觉她双手颤抖得厉害,邱艳想,小时候,沈芸诺到底经历多多少惨绝人寰的事儿才会风声鹤唳。
    “嫂子,我……”沈芸诺张着嘴,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邱艳替她整理衣衫,缓缓道,“别着急,慢慢说,嫂子在呢。”她突然想起那日,沈芸诺听着罗氏的声音双手不自主的颤抖,然而,并没有躲回床底下,甚至,还和她一块出了门,是不是,她身边如果有人陪着,心里的恐惧就会没了?
    邱艳没理会罗氏的声音,下着雨,她们没法出门,邱艳找出邱老爹买的布匹,准备给沈聪做双鞋子,他常在外边走,费鞋子,加之,天色见冷,早前的鞋子不能御寒。
    她们不理会罗氏,罗氏得寸进尺,声音从屋后转过院外,骂声也愈发清晰,邱艳留意着沈芸诺面上神色,发现她牵强的扯着嘴角笑了笑,邱艳心下不解,回以一个笑。
    骂了一下午,罗氏才回了,晚上,邱艳担心沈芸诺害怕,去她屋里挨着她睡,半夜,院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沈芸诺身子弯成一团,不停颤抖着,邱艳抱着她,大声朝屋外喊了声,谁知,外边动静愈发大了,隐隐有砸门的声响。
    47
    邱艳翻身起床,摸索着点燃了灯,却看沈芸诺眼底闪烁着晶亮的光,掀开被子拉着她,尽管浑身害怕得战栗不止,却固执的拉着她,眼神空洞无神,一眨不眨道,“嫂子,你在屋里,我出门瞧瞧……”
    不知为何,邱艳喉咙像被人堵住似的难受,眼角微湿,“你睡着,怕是风大,吹得树木沙沙作响罢了。”伸手牵着沈芸诺,却看她目光直直的盯着紧闭的窗户,嘴唇哆嗦着,三步并两步上前,推开了窗户,迎面冷风吹来,卷着些许雾,她双手泛白,趴在窗棂上,朝外大吼的两声,然后,外边似有狼嚎,一声高过一声。
    邱艳毛骨悚然,抬着灯往前一步,顿时,风熄灭的灯,屋里陷入黑暗,邱艳喊着沈芸诺,能感觉她呼吸厚重,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邱艳挪到她身侧,拉着她,正欲安慰两句,却听沈芸诺道,“嫂子,别怕,有我陪着你呢,别怕。”
    她低声重复着,犹如魔怔了般,邱艳眼眶一热,有泪滑过眼角,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声音略微哽咽,“嫂子不怕,算了,阿诺,咱回床上睡觉吧,睡着了就好了,嫂子也不出门了。”
    重新躺下,屋外,声音愈发大了,邱艳搂着她,缓缓闭上眼,半敞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吱呀响,邱艳张嘴,说起自己小时候得事儿,说到了邱老爹后来娶的媳妇,进门第二天,那人就使唤自己干活,邱老爹出门挑水了,她站在灶台边,帮着妇人生火,妇人嫌她笨,顺势捡起地上的木柴棍就打了下来,疼得她哇哇大哭,邱老爹成亲前,村子里人就笑话她,后娘进门,她的日子铁定不好过,吃不饱穿不暖,村子里有汉子死了发妻重新娶亲的,娶回家得都是悍妇,苛待下边孩子不说,对老人也不敬重,那会她不明白,妇人打她时她就懂了。
    好在,邱老爹挑着水桶进屋,恰好见到这一幕,毫不犹豫把妇人撵出了家门,她记得清楚,那位妇人是族长媳妇娘家的亲戚,邱老爹抱着她找族长讨理,撩起她后背的伤痕给族长看,之后几年,再没人给邱老爹说亲。
    邱艳心里对后娘存着拒绝,她爹心里只有她娘,即使她娘死了,邱艳心里她娘还活着,她们仍然是三口之家,说到后边,邱艳声音沙哑而哽咽,“那人心思不正,我爹把人撵走了,之后见过回,她从我家出去后,不到三个月又嫁给了别人,我见着她时,她已没了当初打我时的威风凛凛,身子枯瘦如拆,面色蜡黄,穿着也不好,如果不是我爹与我说,我都不记得了,小时候我怕她,长大后我就不怕了,我们越来越年轻,而她们越来越老,她们终究不如我们的。”
    那个妇人离开青禾村,名声算是坏了,娘家觉得她成过亲,请媒人草草的给她说了门亲,嫁到离镇上很远的地儿,那家人儿子多,田地少,娶她无非为了传宗接代,谁知,嫁过去三年,怀了几个孩子都流掉了,那户人家认为她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儿没孩子是报应,对她极为不好,什么活儿都让她做,她和邱老爹碰着她那回,是她偷偷跑出来的,跪在邱老爹跟前,求邱老爹救救她,其实,她一眼就认出了她,不过在邱老爹跟前故作不知道罢了。
    邱老爹没答应,给了妇人几个铜板,径直走了,往后,她再也没见过她,恶人自有恶人磨,邱老爹回到家和她说的便是这句,如果,妇人善待她,就在青禾村留下了,仗着背后有族长撑腰,依着妇人的性子,和肖氏不相上下。
    然而,是妇人没有福气。
    “阿诺,其实,我们都很幸运了,你娘死了,你爹不认你们,可是,你还有哥哥,我娘也死了,我还有爹爹,说不定,是我们娘在地下看着,舍不得我们受苦,才让我们在世上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只不过,阿诺受的苦痛比她多许多,连沈聪,肩头背负的沉重她都感受得到。被子下,感觉沈芸诺身子渐渐回暖,邱艳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沈聪说得不错,沈芸诺比谁通透,如果小时候的那些遭遇,她该会有多快乐?
    黑暗中,两人相互依偎着睡去,院外的声音好似消失了。
    秋雨绵绵,一宿后,雨夹着雾将远处的青山笼罩在茫茫雾色下,邱艳想着昨晚的古怪,打开门,围着栅栏检查圈,发现旁边有脚印,若非雨势小,经过昨晚,脚印怕被盖住了,邱艳顺着脚印站了下去,印子比她的鞋大,对方多半是男子,大半夜不睡觉装鬼吓人的,邱艳隐隐猜到是谁了,可是沈聪不在,她知道也没办法。
    下着雨,邱艳和沈芸诺只能待在家,两人单独来说不是话多的性子,凑到一块反而有许多话聊,邱艳说,沈芸诺听着,说到沈芸诺感兴趣的,她也会张嘴,说好些,邱艳看来,沈芸诺哪怕还是个小姑娘,知道的东西却不少。
    身边有人陪着,沈芸诺胆子大了不少,脸上的笑也多,沈聪回到家,灶房里传来二人的笑声,他重重拍了拍门,喊道,“阿诺,是我,开门。”赌场那边事情多,顺风赌场降利息这事儿抢了他们不少生意,铺子里的掌柜们也是见风使舵的,好些掌柜隐隐有投靠顺风的意思,无非看顺风赌场招人,怕他们挑事罢了,顺意赌场的人跟着他多年,即使顺风赌场再培养几年弟兄也没法和他手里的人相提并论,顺风赌场虚张声势,他就让他们瞧瞧真正的能耐。
    遐思间,门被打开,见是她,沈聪挑了挑眉,看向灶房,敛了心神,他笑了下,“你和阿诺在聊什么,在门外都听着你的笑声了。”
    “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呢。”说话间,接过沈聪手里的篮子,里边是新鲜的白菜以及几个鸡蛋,她惊讶,“哪儿来的?”
    “去地里偷的,进屋再说。”几日雨不见停,路上泥泞,他鞋子被糊得看不清颜色了,就着旁边的杂草,抬起脚背左右擦了两下,瞬间,鞋子上的泥少了大半,不过,鞋面愈发湿了。
    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看邱艳愣在原地,盯着篮子发呆,他扬了扬嘴角,故作道,“愣什么,往回又不是没偷过。”
    邱艳认知里,小偷和强盗没什么区别,都是土匪行为,而且,被发现了,轻则背打得断手断脚,重则被拉去见官坐牢,小时候,莲花怂恿她去偷摘别人院子里的槐花,她从不敢,就是怕被抓着现行,然后莲花自己悄悄去了,回来和她说院子里没人,爬上院墙就能摘到,低着声音生怕被人听去了,第一回,听着偷了人家白菜还能光明正大承认的,除了沈聪没有别人了。
    她紧了紧篮子,感觉有些烫手,转过头,涩涩的问,“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大抵看她脸色有些白,好似不喜欢,他态度慵懒,道“天下着雨,有雾也看不清人,谁敢说我偷的?”完了,故意后退步搂着她肩,凑到她耳边,坏笑道,“阿诺胆儿小,你别与她说,家里缺什么,你与我说就是了。”
    白菜是要债的时候别人送的,鸡蛋是花钱买的,看她忐忑又紧张,沈聪觉着,逗逗她也不错。
    邱艳抬起头,见沈芸诺站在走廊上,含笑得盯着两人,邱艳才反应过来,沈聪还搂着她肩,耸了耸肩头的手臂,抬脚大步往前,“阿诺,再烙几张饼,中午有……”说到这,她顿了顿,最后,咬牙道,“有白菜吃。”
    沈芸诺问哪儿来的,邱艳嘴角抽动,瞥了眼不欲出声的沈聪,嘴角僵硬道,“别人送的……”
    饭桌上,邱艳低头吃饭,如何都不肯动筷子吃白菜,沈芸诺连着吃了好些,才发现邱艳没动,“嫂子,你尝尝,味儿不错。”天色冷了,往后,蔬菜会越来越少,入了冬,想吃点蔬菜就更是难了。
    邱艳身形一僵,视线扫过对面坐着的沈聪,他心安理得的吃着碗里的白菜,心里不是滋味,牵强道,“我不爱吃白菜,我爹也会种些,不过都是泡成酸菜了。”说完这句,邱艳瞪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沈聪,起初,心底明白沈聪要养大他和沈芸诺不容易,然而,真发现他偷别人家的东西,心还是会疼一下。
    家里条件算不上好,可也没到偷的地步,邱艳心思转了转,琢磨着,私底下和沈聪说说这话才好,难怪村里人丢了东西便误会到他头上,有些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可是,有一些,是他真的做过。
    真真假假,谁分得清楚怎么回事?分不清楚,便全部扣在沈聪头上。
    想着,嘴里愈发索然无味,又怕沈芸诺看出端倪,心不在焉吃着饭,大碗里的白菜,她自始至终没动,沈聪冷笑瞧着,嘴角尽是奚弄,碍于沈芸诺面子,并未发作,饭后,和邱艳回屋,他才冷冷道,“觉得白菜是偷来的,吃不下去?”
    邱艳沉默无言,上前轻轻拉上窗户,怕在灶房洗碗的沈芸诺听到,压低了声音道,“聪子,家里不缺粮食,以后,别乱拿别人家的东西了,被发现了,终归不太好。”
    沈聪不在家,夜里有人来院外装鬼吓人,她起初怀疑是沈家老宅的人,可是,见沈聪提着篮子回来,她心里不确信了,纸包不住火,沈聪偷了哪些人家的人家,总有私底下清楚而隐忍不发的,说不准,她们时刻盯着沈聪,沈聪前脚出门,后脚就装鬼吓人。
    “你若觉得不对,往后那些饭菜别吃就是了,像中午就做得很不错?”沈聪冷笑了声,不疾不徐出了屋子。
    邱艳知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扬手叫住他,“聪子,我还有话与你说。”
    “晚上吧,趁着天早,我出门转转,再弄些菜回来。”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邱艳推开窗户,见他提着篮子,又拿了刀,该是又要偷谁家的菜,垂下眼睑,眼底闪过挣扎,想开口留住他,想了想,又算了。
    沈芸诺打小不喜欢小偷小摸的行径,庄户人家日子都不好过,互相体谅,帮衬,大家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好,后来,见惯了肖氏上门撒泼的作风,她又想着,如果有个人比肖氏更厉害,管住肖氏该有多好。
    而今,身边真的出现这么个人,邱艳心底又有了其他期待,或许,人都是贪婪的,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她不该要求太多了,追出去,看沈聪换下来的衣衫鞋子放在木盆里,她目光一柔,才想起去灶房帮沈芸诺洗碗。
    之后,抱着沈聪换下来的衣衫去了小河边,雨势小,好似雾气似的落在头顶,小河边靠着杏树不远,树下,一堆人坐在那儿,或靠着树干,或卷着烟,或做其他,邱艳紧了紧沈芸诺双手,拉着她,硬着头皮往前,经过杏树下,明显感觉大家都停下来望着她们,邱艳蹙了蹙眉,到小河边还回望了眼杏树。
    她想到了邱老爹,撒了麦种,邱老爹从来不会空下来,找人串门聊天,给麦子施肥,除草,上山砍柴,于邱老爹来说,一年真正休息的时间要封杀后,山坳间堆积了雪,通往镇上的路过不去了,邱老爹才会待在家,编背篓凉席,来年开春,拿到镇上去卖,价格便宜,能挣多少是多少。
    回过神,注意到周围妇人的目光,邱艳微微一笑,拿出沈聪的衣衫和鞋子,放在水里把多余的泥洗了,才准备搓。
    不想,下边的妇人吆喝起来,“谁干的好事,把河水都弄脏了,我都最后一遍了。”叫嚷的妇人二十出头,瓜长脸,尖下巴,门牙往外凸着,看得出来,不张嘴,也能看到两颗泛黄的门牙,这会儿,直起身子,双手叉腰的瞪着邱艳。
    脏水,是从邱艳这边流下去的。
    邱艳斜眼瞥了她一眼,慢悠悠解释道,“这不好了?”小河边洗衣服,衣服脏的,水也不会脏,不过很快就好了,何况,她看得分明,水流到妇人脚边,已经清澈了,对方明显存心没事儿找事儿的。
    “好了?什么好了?我吃过午饭就来蹲着了,剩下最后两件,因为你不懂规矩,瞧瞧我洗干净的衣服,又脏了,你好意思说其他?”妇人说话语速快,口齿不清楚,邱艳听得含糊不清,隐约明白妇人说她不懂规矩,青禾村也有条小河,比这个稍微宽些,平日大家挨挨挤挤蹲在河边也没什么规矩,她迟疑的看向沈芸诺,见她摇头就明白,妇人故意说这番话是想先发制人。
    邱艳松开手里的衣衫,抬眸,目光阴测测的瞪着对方,“规矩?洗衣服还用规矩,小嫂子好好和我说说,让大家伙也听听,杏山村的规矩是怎么回事儿。”
    究竟是是她自己的规矩还是确有其事,说出来一听便知。
    “什么怎么回事,你把水弄脏了,弄脏了我刚洗干净的衣服,你该向我赔礼道歉,什么赔礼道歉,不会你也不懂吧?”红花目光闪烁,忙转移了话题,她夫家姓沈,是沈家族里的,不怪沈芸诺不认识,很多年前,她们就不和族里人走动了,何况,妇人又是嫁过来没几年的。
    邱艳低下头,继续洗手里的衣衫,水冷,她双手微微泛红,看沈芸诺不怕冷的搓着鞋子,只想早点把衣服洗了回去,和沈聪说说半夜有人装鬼吓人的事儿。
    可能她们没了声,红花觉得自己有理,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说到最后,听旁边人称呼她为二郎媳妇,邱艳懒得搭理,小声和沈芸诺道,“我们洗了就回去,昨日我看家里有豆子,晚上,我们磨豆腐吃,如何?”
    做豆腐费的时间长,可是暖和,三个人围着桌子,吃完豆腐,再上床休息,也不会觉得冷。
    “好。”
    红花见两人低头嘀咕,肯定二人在说自己坏话,沈聪到处偷人东西,连累整个沈家名声,甚至有外村的人找上门,红花相公爷爷是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了,因为沈聪的事儿,天天有人上门诉苦,她也不太耐烦起来,尤其,这些日子去,地里的菜被人偷了些,连屋里的红薯都少了,红花婆婆怀疑她们拿回家贴补娘家了,整天防贼似的盯着她们,稍微惹着她,就不能吃饭。
    红花不认识沈芸诺和邱艳,也是听人说沈聪成亲了,娶回来的媳妇着实好看,皮肤白的和山里盛开的花似的,比里正家的女儿还要好看些,见邱艳和沈芸诺挽着手过来,她心里就察觉到了,这怕就是沈聪媳妇和妹子了。
    才会故意刁难两人。
    “你们说什么呢,果真是恶汉家的媳妇,没大没小……”红花冷不防又酸了句,邱艳侧着身,她只看得见邱艳侧脸,饶是如此,也叫她心里泛酸,从小,因着门牙突兀,村里孩子喜欢嘲笑她,没少拿门牙说事,和邱家相看那会,邱家人嫌弃她牙不好,一开始没应,媒人天天上门说合,又核对两人八字,最后,邱家人才松了口。
    进门后,她婆婆看她不爽,成亲当晚,洞房更是被自己相公拿枕头捂着嘴,这些一直是她心里的屈辱,然而,邱艳什么都好,皮肤白,鼻子硬挺,红唇齿白,叫人很是羡慕也更不痛快,话也尖酸刻薄起来,“果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恶人,连起码的礼数都没了,那可是个连亲爹都不认的,不知以后,你还认不认识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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