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平日里是什么样子,人性都是最为真实而赤裸的。真心以为季宁宁要走的她们,为自己谋划是理所当然的,保不准就忍不住将不切实际的心思表露了出来。
    ——可保不准季宁宁也是想借着蓝组策划这出整蛊的机会,顺水推舟揪出几个有二心的人来,杀鸡儆猴。
    有些想到这一点的,当即就毛骨悚然了。
    好在她们的表现都还挑不出大毛病,而季宁宁又是一副笑眯眯任君吐槽的样子,她们慢慢都放松了下来。
    何况有了那样的经历,她们也意识到——她们早就没有那么排斥季宁宁了。
    毕竟,她们都是bloom的一份子。
    三个vtr放完,再调侃几句,这次的录制就收工了。但基本所有人还沉浸在vtr的内容中,镜头一挪开,更是话匣子收不住,一股脑将在综艺上绝对不能说的吐槽倾泻而出。
    季宁宁还是照例去问候工作人员。不过这一次,有个戴帽子混迹在人群中的中年男人特意把季宁宁叫到了一边。
    即便上次陆少阳出现之后,大家会格外注意这样打扮的人,但他的帽子完全压不住那张普通的脸,看的人往往一扫而过。现场人又多,他又刻意躲着观察,根本引不起注意。
    直到这时候他才站出来问季宁宁:“虽然vtr拍的只是整蛊内容,但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单飞吗?”
    他说了好些夸奖季宁宁的话,又分析了季宁宁单飞的好处和可行性。
    干这行的必须嘴皮子利索,有煽动性。这个男人也不例外,简单几句话却句句戳中要害,完全说到了季宁宁的心坎上。
    有了蓝组整蛊的模拟演习,季宁宁对于她走之后的bloom心里有了个底,其他人更是对季宁宁走之后心里有了个底。要是现在季宁宁真要退了bloom……小姑娘们未必接受不了。
    而且,他说的都是实话。
    谁都知道一个人的和一群人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语,谁都知道以季宁宁现在的知名度再要捆绑在团里反而对她不利,更别说这个团还被停止了活动。
    何况这个男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所代表的已经昭然若揭。
    华昌,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
    仿佛这个名头一经打出,其他所有的理由都算不上理由了。毕竟把bloom的事务所形容成一个小草棚的话,bloom就是其中一株生长在角落里爹不疼娘不爱的小野草。而华昌,俨然就是现代化的摩天大楼,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该怎么选择,还用说吗?
    季宁宁当然心动了,她问:“华昌包吃包住吗?工资多少,有奖金吗,交保险不?”
    “……”原本还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男人没想到季宁宁这么上道,已经开始关心起福利问题了。稍稍一愣,他又继续唾沫横飞地夸赞,“我们的待遇当然是没得说的。你现在在bloom住的是四人间……对吧,去了华昌起步就是高级公寓的单间,如果表现得好,公司赠送私人别墅……”
    季宁宁立马捂住胸口,一副幸福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听听,私人别墅!
    想想她和戴雨桐痛苦的四人间生活,她真是该立马收拾包袱屁颠屁颠地滚去华昌!
    虽然季宁宁早就知道华昌的财大气粗,甚至以前还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她过惯了能省则省的简朴和接地气的日子,陡然听到真心激动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她确实从一开始就不想攀着旧交情去搭谭铭的顺风车,可要是这样的捷径放在季宁宁面前,她还想拒绝,她就是个傻子。
    那么问题就来了:季宁宁是个傻子吗?
    当然不,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是很聪明的。
    ——可这个聪明人偏偏一边荡漾着,一边在对方满以为她会二话不说同意的时候,仿若不经意地问:“对了,是谭铭让你来的吧?我可以找他谈谈吗?”
    “……你想和我们谭总谈?”男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他只是区区一个星探,季宁宁又是谭铭想要拉拢的人,他的态度当然十分殷勤;可季宁宁真想要来华昌的话,对谭铭也应该殷勤些才对,何况她什么身份的人,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想见谭铭?
    他的语气不由变得趾高气昂:“我们谭总忙得很,没工夫……”
    “唉,不巧,看来我和谭总在这点上出奇的相似——”正好这时候戴雨桐在喊她,季宁宁冲那边摇摇手之后就果断甩下一句话,“真遗憾,那只能等我们双方都有空的时候再谈了。”
    在男人不知所谓中,她蹦蹦跳跳地扬长而去。
    男人瞪着眼睛看了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有点回过神来。
    季宁宁说她和谭总……像?一样忙?
    真搞笑,她还什么成就都没有,就敢说这样的话?或者她装成一副动心的模样,实际根本就没有想来华昌的心思,随口说这种话逗他玩儿?无论是哪种都显然傲慢得可以,男人气愤之下,决定……回头找谭铭告状!
    说季宁宁坏话,让谭铭看清楚他挑中了一个怎样的人!
    而此时,被喊回去的季宁宁正在听戴雨桐转述小姑娘们的提议:“下午没什么事做,我们一起去ktv吧。”
    季宁宁假意皱起眉抱怨:“怎么不早说,你这样打乱我的计划,会让我很不舒服……”
    “你有什么计划。”戴雨桐好笑地看着她。就季宁宁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哪有什么按着计划来的时候,分明是在揶揄戴雨桐竟然也会赞同这种临时发起的提议。戴雨桐哪里不懂,也懒得跟她耍嘴皮子,单刀直入地问:“到底去不去?”
    “这个嘛,容我三思……”
    可季宁宁还没嘟囔完,路溪已经星星眼望着她:“去嘛,大家认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起去过ktv呢。”
    算算看,她们虽然才出道一两年,实际大多早在入事务所的时候就互相认识了,长的足有五六年。她们都是些年轻小姑娘,又都是偶像歌手,私底下约着一起去ktv不管不顾地吼一嗓子,再正常不过了。
    但全员一起,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路溪既懊恼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过这种促进感情的方式,又巴不得大家赶紧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邀请起来自然更加热情。
    季宁宁实在招架不住,只能点头同意……
    上一次的聚餐季宁宁没能参与,这次和小姑娘们凑一块,一个鲜明的感觉就是:年轻人在吃喝玩乐上真是太精明了。
    要是让季宁宁找娱乐活动找娱乐场所,她肯定两眼抓瞎;小姑娘们用起各种app却一个比一个厉害,分分钟就选定了不远处一家风评很好的ktv,团购了一个大包厢。
    设备条件什么的都没得说,还送饮料,关键是整整一个下午,平均下来每个人只花了不到十块。
    完全不了解行情还准备大出血的季宁宁彻底惊呆,紧接着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摇着尾巴央求大家以后出去玩务必带她一起飞。直到戴雨桐看不过眼,压着她走在了最前面,她才在所有人鄙视的目光中稍稍消停了些……
    等到傅时月率先开了房,剩下一帮人偷偷溜进去,然后激动地坐在了ktv开始刷刷点歌之后,季宁宁又发现一个问题。
    小姑娘们点的歌五花八门,有中文的英文的日文的韩文的,抒情的豪放的搞怪的高难度的……其中还有不少fews的,偏偏就是没有bloom的。
    这怎么行?季宁宁板着脸教训她们:“做人不能忘本!”
    团员鄙视她的假正经已经成了习惯,这会儿也不例外。季宁宁却哼哼着自己去点歌,这一点她就发现,bloom的歌收录进来的真少啊……
    她二话不说把仅有的几首全给点上。
    于是团员们一看到刷屏般出现在歌单中的熟悉名字,脸都绿了:“季宁宁你消停点,别点那么多。”
    “平常天天唱还没唱腻吗,好不容易来一趟ktv放松放松,非得搞得还是在工作似的?”
    “我说,咱们这些人在ktv看着自己的mv唱歌跳舞,就不会觉得羞耻吗……”
    还有像关瑶这样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大家别慌,又不是第一次来ktv,规矩大家都懂的——谁点的歌谁自己唱。”
    这个说得有道理!大家瞬间开始起哄:“季宁宁,来一个,季宁宁,来一个。”
    季宁宁也不客气,挑了一两首顶到最前面,拿起话筒就开始……鬼哭狼嚎。
    真的是鬼哭狼嚎。
    谁也不知道季宁宁作为一个职业偶像歌手怎么能把歌唱得这么难听,别说在不在调子上了,那声音本身就怪声怪气的,怎么听怎么别扭。
    大家不得不愤怒地叫停了:“别唱了别唱了,要老命了!”“季宁宁你怎么回事,你可是我们的er啊?!”“幸好隔音效果不错,否则隔壁得跑来找我们拼命……”
    “你行你上啊?”季宁宁抱着话筒不放,还挑衅地冲她们挑眉。
    依旧是魔音灌耳。
    有几个受不了的,抢了另外的话筒企图用正确的旋律带着季宁宁一起唱,不过她们很快发现这招行不通。季宁宁简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管她们多么想坚守本心,被季宁宁那诡异唱法带偏的永远是她们。
    紧接着又有人转换了策略,扯着嗓子想把季宁宁的声音给盖下去,但再柔美动听的声音,扯到那样的音量和音调之后都很难好听得起来,一不留神就变成了另一种魔音,最终结果多半是被身边人嫌弃地夺过话筒……
    好好的k歌,到最后简直变成了群魔乱舞,作为团队曾经的ter,路溪听着真是忧心不已:“bloom这个水平……以后很危险啊。”
    “是该好好整顿一下,抓抓她们的唱功了——”戴雨桐也沉着脸。虽然她知道团员们的真实水平并不是这样,可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吃了这碗饭,光靠着青春靓丽讨观众喜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该上上心,多提高点专业水平,自己走出去硬气,对团的口碑营造和未来发展也很有利。
    不过等话筒传到她俩口中的时候,她们一开口……实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路溪臊得满脸通红,俨然已经被击沉。季宁宁不禁安慰她:“没事儿,转头我就给你找个厉害的后期修音……”
    路溪怎么听着更加不好意思了呢?
    等她们胡闹完,差不多又是饭点的时候了。
    鉴于团员们基本意犹未尽,人在激动之下又容易做一些冲动的决定,一个荒谬的提案很快被全票通过:大家一起去吃火锅吧。
    又是聚餐!
    前不久她们还聚过一波,现在又聚,是要把这么多年落下的聚餐量给一次性补回来么?如此频繁的吃吃喝喝真是太堕落了,还想不想保持体重了,季宁宁不得不痛心疾首地表示:“……好啊好啊,去哪里吃!”
    团员们轻车熟路地把她拉到一家小火锅连锁店。
    人均五十就可以吃得很饱的价格,当然是收入并不很高的小姑娘们的最佳选择,但以她们的人气,之前几个人坐在这里吃吃喝喝从来不会引起注意,现在来了浩浩荡荡一大帮人,又有季宁宁路溪这样的危险分子藏在中间,保不准就被人认出来了。
    可季宁宁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别说她这张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般人认识归认识,却不一定能注意得到,注意得到,顶多就是拍个照,引不起什么轰动;就说她们聚餐这件事情,多么团结友爱积极向上啊,她巴不得爆出去让全世界都知道bloom是个和谐的团队呢……
    人家大牌明星都能去菜市场买菜,她们就是个十八线女团,吃个火锅有什么可矫情的。
    所以抛开心理负担之后,大家吃得格外愉快。
    十几个小姑娘几乎占了店里三分之一的位置,一字长龙排开,每个人跟前都放了一个小火锅,按照各自的选择灌上了不同的底料:有番茄锅底、清汤锅底、麻辣锅底、咖喱锅底等等,有觉得一个锅底不够满足要求的,就和旁边的人商量好了点不同的,到时候大家混着吃。
    点菜的时候也是混着的,因为黄梦姗说:“单点比较贵,点套餐划算,大家可以合点几个……”季宁宁立马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了。
    所以等肉、蔬菜、丸子等迅速摆上来之后,抢菜大战就开始了。
    其实一开始小姑娘们都颇为矜持,自己吃自己的。
    尤其牛羊肉的分量不多,她们就规规矩矩地一次只夹一片,还时时刻刻注意着旁人的动作,生怕自己夹多了惹得其他人不快,又怕夹少了吃亏。
    但在季宁宁的带领下,瞬间变成了一场混战。
    季宁宁先是夹自己这边的肉,一筷子下去就是三四片,继而又一筷子下去,惹得戴雨桐直接端起盘子往她和路溪的锅里一拨。在其他人还在慢悠悠一片片涮的时候,她们这边已经分分钟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得不到满足的季宁宁就偷偷溜去盘里还有幸存肉片的地方夹,直把那些人惊得目瞪口呆,大骂季宁宁不要脸。
    可在季宁宁打完秋风回去之后,也要骂一声不要脸了——关瑶趁季宁宁离开自己位置的时候,坐到她的位置上把她锅里还煮着的肉和丸子给捞回去,和蓝组的人一同分了……
    现在的状况是这样:
    季宁宁这边,她怒气汹汹地要找关瑶拼命,戴雨桐稳坐钓鱼台自顾自吃着自己的,路溪被她们闹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地说要把自己的那份贡献出来以安抚大家的怒气。
    红组在宋忆文的带领下吃得又好又快,季宁宁溜过来的时候更是被徐元容眼尖地看见,二话不说就死死夹住她的筷子,拉长了脸把她骂走。这会儿自然个个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黄组是重灾区,被季宁宁卷走的量至少有三分之一,而且全都懵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不多时柴蔚第一个跳起来,张口便骂得颇有气势:“季宁宁王八蛋,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还我血汗肉!!”
    蓝组……本来卷走的也不少,但关瑶又赚回来了更多,现在一个个都扬眉吐气,笑眯眯地看着季宁宁:“害人者人恒害之。”“季宁宁你也有今天!”“我第一次觉得瑶瑶这么可爱……”
    更气人的是魏芷文还端出组长的气场说:“季宁宁,谢谢你教会我们组团队合作的重要性,我们将会永远记住你。”一边说还一边夹起一块来自季宁宁锅里的肉,塞进嘴里吃得啧啧有声,表演得那叫一个享受。
    季宁宁悲伤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把路溪偷偷丢进她锅里的菜给人夹了回去,一边抱怨:“你们不是特怕长胖么?我这是做好事,帮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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