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顺帝亲自叮嘱了他们来给瑄郡王看诊,只怕此时他们已经甩袖走人了!
    两位太医的脸色很差,撩起帘子走进来的鹤存安脸色则更差。
    换谁在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的时候被人叫起来心情也不会好,更何况是拒绝出诊后被人硬扛了过来!
    鹤存安此时恨不能拿银针扎死几个人才好,见到站在床边的两位太医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都堵在这儿干吗?不知道发烧的病患需要透气吗?你们站在这儿是想憋死他是不是?”
    两位太医气的胡子差点儿歪了,纷纷回过头来瞪眼看向来人。
    却见这人长相端方淳厚,偏偏脸上神情与这长相颇为不符,口中说出的话更是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
    一位太医张口就想斥责几句,张德在瞪过鹤存安一眼之后却把眼睛瞪得更圆,下巴也差点儿掉了下来,不可置信喊了一声:“师……师叔?”
    想斥责鹤存安的那位太医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叫他什么?”
    张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磕磕巴巴的道:“蒋大人,这位是……是我的师叔啊!常州赫赫有名的鹤大夫,传说中的鹤医仙!”
    这回不止是他,这位蒋太医的下巴也差点儿掉了下来。
    他与张德是同僚,对彼此的底细十分清楚。
    张德之所以能进入太医院,全因他拜在了常州百草庐门下,师承百草庐大名鼎鼎的卢胜南卢大夫。
    卢大夫医术高超,为人亲和,有医圣之称。
    而他最小的师弟跟他却恰恰相反,为人刁钻刻薄,看诊全看心情,轻易不会出手。
    可偏偏这位小师弟的医术却是极高,是百草庐中唯一一个可以与卢大夫比肩的人,出手几乎从无败绩。
    渐渐地或许是因为物以稀为贵,不经常给人看诊的这位小师弟后来反而名头比卢大夫还大,被人称为医仙。
    而这个人就是眼前的鹤存安,他的名字也因此传遍医界,行医之人没几个不知道他。
    这就是鹤医仙啊……
    蒋大夫缓缓点头。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果然够刁钻,够刻薄!那想来医术也如传闻一般厉害吧?
    两人几乎是以崇拜痴迷的眼光看着他,鹤存安却对张德刚刚的话感到不满,一边给徐季安把脉一边问道:“什么叫传说中的鹤医仙?现实中我就不是医仙了吗?我当不起这两个字吗?”
    “怎么会怎么会!”
    “当得起当得起!”
    两人忙说道。
    鹤存安这才撇了撇嘴,颇有些长辈教训小辈的样子:“这还差不多。”
    苏箬芸不耐他与那两个太医贫嘴,冷言问道:“怎么样了?”
    鹤存安想顶她几句,见她绷着个脸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知道她现在心情很不好,终究是把嘴边的冷嘲热讽咽了回去,放下徐季安的左手,又将右手抓了过来,老老实实的给他把起脉来。
    待两个手都把完,他才将放在一旁的那碗药拿了起来,端到鼻尖儿闻了闻。
    张德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像个做完功课等着先生点评的学生。
    刚刚这副药是他配的,虽然心中有把握,但此时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不错,对症。”
    鹤存安简单的说了这么几个字,就把药又放了回去。
    张德闻言深深地松了口气,同时心中还有些莫名的欢喜,像是得到了巨大的认可般,笑着对身旁的同僚点了点头。
    蒋大夫见状也是笑容满面,这方子虽然主要是张德配的,但却是他们两人商讨过的,认可了他认可过的方子,那不也是间接的认可了他?
    苏箬芸没工夫注意他们的反应,在鹤存安说对症之后就准备拿起碗继续给徐季安喂药。
    鹤存安却拦住了他,把药箱打开取出一排金针说道:“等会儿再喂,我先给他扎几针。”
    扎针?
    张德与蒋大夫眼中顿时一亮,心中激动却又有些不安。
    每个大夫都有些自己的看家本事,这些本事又多是不外传的。
    鹤存安不是太医院的大夫,不像他们经常要一起施针问药,想藏也藏不住,想避也避不开。
    若是他开口赶他们出去,他们还真不好死皮赖脸的站在这里。
    好在鹤存安似乎完全没把他们当回事,拿起针就就开始在徐季安身上寻找穴位,轻拢慢捻的扎了起来。
    换作往常他们早已经自己自觉的回避了,此时却彼此对视一眼,在对方脸上看到一抹尴尬后,厚着脸皮伸长脖子向床边张望。
    细细的长针扎在身上,昏沉的徐季安闷哼了一声,细弱蚊蝇的喊了一声:“疼……”
    醒了!醒了!
    张德与蒋大夫的脖子伸的更长,哪还顾得上什么失不失礼,只想看看传说中的鹤医仙展露了什么样的神技。
    徐季安蹙着眉头又喊了几声疼,小小的身子开始挣扎起来,眼角似有泪珠滚落。
    “按住他。”
    鹤存安沉声说道。
    两位太医大喜,摩拳擦掌的走了过去,还未伸手却察觉到一道寒凉的目光看向自己,抬头望去就见苏箬芸正目光沉冷的坐在床边,看着他们的眼睛眸光似刀。
    两人尴尬的站在原地,轻咳一声退了下去。
    苏箬芸按着徐季安的肩,低声道:“安儿别怕,忍一忍,待会儿就不疼了。”
    轻柔的声音传来,徐季安被扎了几针已经有了几分模糊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就看见熟悉的面孔贴在眼前。
    “姐姐……”
    他喃喃低语,眼睛因为发烧而肿胀难受。
    “我在,”苏箬芸扶着他的肩道,“你病了,姐姐请了大夫来给你看病,大夫现在在给你施针,可能会有点儿疼。”
    徐季安想点头,但是脑袋实在太沉了,脖子也很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我不怕疼,姐姐我不怕疼……”
    他声音低低的说道,刚说完就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忍不住哆嗦一下闷哼了一声。
    “恩,我知道。”
    苏箬芸轻抚他的头顶:“安儿是男子汉,安儿不怕疼。”
    徐季安忍着疼痛嗯了一声,跟着重复:“安儿是男子汉,安儿不怕疼……”
    说完真的就没再挣扎,任由鹤存安的金针扎的更深,即使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没再哼一声。
    待所有金针拔出,鹤存安才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小伙子不错,可以喝药了。”
    苏箬芸扶着他坐了起来,将药碗端到他唇边,低声轻笑:“这大夫古怪得很,要得他一句夸奖可不容易。”
    “嘿!什么叫古怪?”
    鹤存安满脸不服。
    徐季安也跟着笑起来,虽然没有力气发不出什么声音,但嘴角却咧开,笑着将苏箬芸手里的药三两口喝了下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喝的是蜜糖。
    自有小丫鬟将空碗接了过去,鹤存安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抬手提笔又写了一张药方,直接丢给了张德。
    “等烧退了以后就换这张方子。”
    说完就开始低头收拾自己的药箱。
    张德忙不迭的接过,丝毫不觉得自己受了怠慢,拿着房子跟蒋太医一起看了半晌,不住的赞叹:“妙啊,真是妙啊!”
    他与鹤存安虽然都是出身百草庐,但因为鹤存安性子古怪跟同门师兄弟也不大来往,所以对他也是多闻其名不见其实,今日不仅得见其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还亲眼看到了他开的药方,竟莫名生出了一种不枉此生之感。
    蒋太医将药方拿在手里看了许久,也敢感慨连连,谁知正看的认真,张德却将方子又一把抢了回去,嘿嘿笑道:“我去帮师叔抓药,抓药!”
    说完把方子收起来转身就走,生怕他要抢走的样子。
    蒋大夫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什么时候你堂堂太医院医正需要自己去抓药了?
    不过若是自己得了这样一张方子,估计也要当传家宝般供起来,遂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也打了个招呼转身退了出去。
    ……
    经过一番折腾,外面已是宵禁,瑄郡王府的管家将鹤存安与两位太医分别安置在了两个院子,谁知张德和蒋太医却吵着也要住到鹤存安的院子里去。
    管家无法,只得应了他们,岂料鹤存安却不乐意了,三两句将他们呵斥了出来,他们也不敢生气,反倒陪着笑脸老老实实的回了之前的院子。
    徐季安的房间中,苏箬芸留了下来亲自照料徐季安,齐铮自然也就留了下来,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陪着他们。
    “姐姐我没事,你去睡吧。”
    徐季安喝完药明明已经困的睁不开眼,却还是撑着眼皮对苏箬芸说道。
    苏箬芸摇头:“你今晚离不开人,我在这儿陪你。”
    徐季安心中欢喜,却又知道这样不对,摇了摇头道:“有下人会照顾我的,姐姐去休息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露在锦被外的一截小手悄悄抓着她的裙子,舍不得松开。
    苏箬芸想了想,道:“那安儿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徐季安哦了一声,觉得这样也好,遂笑了笑闭上了眼,在她的拍抚中沉沉睡去。
    齐铮自来到瑄郡王府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苏箬芸陪在徐季安身侧,几次想要上前帮忙却都被当做空气般忽视了过去。
    早上知道徐季安在门外坐了小半个时辰的时候苏箬芸就跟他生气了,此时小家伙儿又因此发了高烧,她自然更加生气,从收到消息后就再也没理过他。
    齐铮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看着苏箬芸又是抱着徐季安喂药,又是陪着他睡觉,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直到听到孩子沉沉的呼吸声,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小满你去睡吧,我陪着他好了。”
    说完又怕苏箬芸误会,忙又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真的!”
    苏箬芸却仍旧摇头,坚持自己陪着徐季安。
    这孩子看似睡得沉,其实隔一会儿就会想起什么般忽然睁开眼,看到她还在身边才咧嘴笑笑继续睡过去。
    他想让她陪他,她知道。
    齐铮无法,只好也陪他一起守在床边,一整晚都沉默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  还欠两章~吃饭去~吃完补觉~晚上继续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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