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倾城皱皱眉,疑惑地问:“你这是准备给我灌鸡汤了么?”
    宙笑起来问:“我的鸡汤让你喜欢一点这个世界了么?”
    纪倾城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诚恳地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宙一脸戏谑地问。
    纪倾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记者,冷笑一声道:“江子归在楼上的精神科治疗。”
    “我知道。”
    “你看这个世界,越是虚伪浅薄的灵魂越能生存,越是真实赤城的灵魂反而越备受折磨。所以我为什么要喜欢这个世界?傻逼的世界就是聪明人的地狱。”
    宙大笑起来,引得旁人侧目。
    “你总是这么高傲。”他说。
    “废话,我要是对谁都和蔼可亲,那我还是我么?”
    “这样说来,你一定不会喜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情?”纪倾城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宙打趣地看着纪倾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家人去学院给你办休学手续的时候学院领导们知道了你生病的事情。这不快要春节了么,他们今天组织了人来医院里看你。”
    此时此刻,纪倾城去死的心都有了,的确,她完全不喜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下午学院里的师生代表们就来到了医院,对纪倾城展开了亲切友好的慰问。虽然热脸全部贴在了纪倾城的冷屁股上……
    领导说了几句,被纪倾城尴尬得不行,就先走了,然后让外面纪倾城的同学们进来陪陪她。
    纪倾城生无可恋的看了宙一眼,但是宙似乎完全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我讨厌他们!”
    “可我是爱神,我喜欢人。”宙小声在纪倾城耳边说道。
    纪倾城翻个白眼,整了整被子,然后黑着脸看着门口,等着她的同学朋友们进来看望她。
    岑师姐,金师兄,院花,以及她的三位室友……
    纪倾城扯了扯嘴角,全世界她最讨厌的人都到齐了,确定这是来慰问她,不是来跟她催命的么?
    一屋子人尴尬地面面相觑,还是宙最先开的口,微笑着说:“大家都坐吧。”
    几个人落座,护工给他们都倒了茶水才出去。
    “原教授,你跟纪倾城在一起了么?”院花何芳菲小姐惊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问那么清楚干嘛,跟你有关系么?”纪倾城没好气地说。
    何芳菲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纪倾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又移开了目光。
    纪倾城心里烦。
    为什么她一个要死的人了,还要被人情关系折磨?
    “小纪,身体还好吗?”金师兄开口问道。
    纪倾城冷眼看向他,比起来金师兄是这群人里她最不讨厌的一个了。
    “你说呢?”纪倾城没好气地说:“我看起来像是还好的样子么?”
    金师兄被怼了,默默地不做声,安安静静地喝茶。
    何芳菲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袋道:“听说你做化疗,我们几个给你买了个礼物。”
    纪倾城瞥了一眼,是一条爱马仕的丝巾。
    她的眉毛挑了挑,已经相当不爽了。
    何芳菲微笑着把丝巾拿出来道:“这个是头巾,要不要我帮你包起来?”
    纪倾城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把哪儿包起来,我的光头么?我光头是碍着你了还是丑着你了?”
    何芳菲忙尴尬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算光头也很漂亮的。”
    “废话,要你说,我不知道自己漂亮么?”
    宙在一旁没忍住闷笑了出来。
    纪倾城瞪他一眼,他立刻表忠心道:“我也觉得你好看这件事情不需要说明,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
    纪倾城得意地轻哼一声,冲着宙笑了笑,然后才把目光看向拿着头巾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何芳菲。
    “我不戴头巾,谢谢。这个礼物太贵重了,你们还是退掉吧。”
    何芳菲气呼呼地把丝巾收了起来,黑着脸坐下来。
    岑师姐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们都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小纪,你不要误会,不要对我们这么有敌意。”
    “轮得到你们来关心我么?”纪倾城没好气地说:“你觉得我会误会什么?误会你们是来幸灾乐祸的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这么想?嗯?”
    岑师姐立马闭了嘴,几个人求救一般地看着宙,可是宙不理他们,带上眼镜,坐在纪倾城的病床旁看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嘴角还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大家心里都有些后悔,好好的干嘛来这里找晦气,又不是不了解纪倾城的为人。
    岑师姐偷偷扯了扯何芳菲,她立刻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茶水,真诚地看着纪倾城道:“我们今天来也是想得到你的原谅,之前我们一直不知道你生病的事情,所以从前都不是很体谅你,很多事情上处理得不好,如果我们知道你病得这么重,肯定会更体谅你的处境一些……”
    纪倾城没好气地打断何芳菲的话道:“体谅我什么处境?你们准备体谅我什么?我是哪句话说的不对,还是那件事情做的不对?说来听听,我们讨论一下……”
    大家尴尬地不说话,岑师姐暗自瞪了院花一眼,会不会说话啊,。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岑师姐说。
    “有啊。”纪倾城说。
    “什么?”
    “消失。”纪倾城冷着脸说。
    几个人终于是坐不住了,要不是看纪倾城得了重病,谁愿意来找这个晦气,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赶紧起身都告辞了。
    等人都走了,宙才闷笑着说:“你用得着对他们那么凶么?”
    “我都要死了,他们还过来膈应我,平时在身后编派我,我病了就来医院原谅我,靠,不是找骂是什么?”纪倾城没好气地说:“我是病了没力气,要不然我还可以骂他们半小时。”
    纪倾城气鼓鼓地,看了一眼闷笑着的宙,嘟囔道:“我是不是显得很不大度?”
    宙点点头。
    “很计较?”
    宙又点点头。
    “哼,我就是不大度,就是要计较!”
    宙大笑起来,抱着纪倾城的脑袋吻了吻道:“你怎样都好,怎样都可爱。”
    “不要说我可爱,我才不当小可爱。”纪倾城没好气地打开宙的手道。
    宙脸上的笑意更浓,捧着纪倾城的脸就去吻她,纪倾城先还有些不耐烦,但却被宙的吻融化,笑眯眯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刚刚吃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要吃点糖。
    直到又有人敲门两个人才分开。
    “讨厌,没完没了的……”纪倾城嘟囔着。
    “进来。”宙说。
    门被推开,只见一个小个子男生站在外面,眼眶有些红,畏畏缩缩地走进来,关上了门。
    刘八方!
    一看刘八方就是在外面哭过的,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情绪走进来。
    纪倾城笑起来,张开双臂,故意打趣道:“哟,八方小哭包来了,快来给师姐亲亲抱抱举高高。”
    刘八方红着眼睛走到了纪倾城的病床旁,握住了她的手,哽咽着说:“师姐,我来看你了。”
    纪倾城哭笑不得地说:“你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儿,搞得像是遗体告别似的。”
    此言一出,刘八方就觉得悲从中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的蹲在地上,一边抹着泪,一边想要说话,却是抽抽噎噎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纪倾城与宙面面相觑,宙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然后就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刘八方哭哭啼啼了半天,纪倾城终于是忍无可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哭够没有?”
    刘八方摇了摇头,抽抽噎噎地站起来。
    “我还没死呢……”纪倾城没好气地说:“别哭了,省点眼泪留在我葬礼上再哭。”
    刘八方只觉得有人在他心上戳了一刀,一脸的悲痛。
    “你就这么喜欢我啊?”纪倾城打趣道。
    此言一出,刘八方立刻就止了眼泪,脸红红的,很是尴尬的样子。
    纪倾城大笑起来,拍拍刘八方的手道:“好了,我现在还没死呢,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伤心,毕业论文准备得怎么样?”
    “已经写完了。”
    “你可以发到我邮箱里,我给你看看,给你提提意见。”
    刘八方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你是真的病了么?”
    “看起来像假的么?”
    刘八方打量着纪倾城,她现在瘦的要命,胳膊细得恨不得一捏就碎,头发也都掉光了,除了一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别的都黯淡无光。
    “为什么啊?”刘八方痛苦地质问道:“为什么是你得病,你这么好,这么年轻……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为什么不是他们得病,为什么要死你!”
    纪倾城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她也曾经无数次地问过上天。
    凭什么是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她受这么多的折磨。那些坏蛋、那些伪君子,那些骗子小人,那些虚度光阴的人,为什么他们可以好好活着,而她却要去死?
    “你现在是阶段二。”纪倾城说。
    刘八方疑惑地看着纪倾城。
    “有一本叫做《论死亡与临终》的书里提到了哀伤的五个阶段。你知道的,每天躺在并床上很无聊,我就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纪倾城慢悠悠地说:“那本书里说,面对哀伤,我们有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消沉、接受。你现在是第二个阶段,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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