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人还是不要撒谎比较好,要不然最后就是落得一个无法收场的下场。
    章朝沉默地打量着这个原佚,原佚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注视,把目光从纪倾城身上一过来,平静地与他对视,眼神高傲。
    章朝忍不住冷笑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高高在上地看自己,倒还真的激起了他的斗志。
    章朝并没有管厉时辰的问题,他走到原佚面前,对他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章朝,纪倾城的朋友。”
    “原佚”看了一眼章朝的手,礼貌而疏离的对他微笑了一下,道:“抱歉,我不跟人握手。”
    ……
    章朝轻笑一声,眼里露出些微的不屑,在他看来,拒绝交手本身就是一种示弱。
    他不再看宙,而是看向纪倾城,正想说话,却忽然听到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小美人,我来看望你了!”
    大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英俊的男人走进病房,他五官深邃,顶着一头金发,似乎是个混血儿,手里捧着一束花,笑得爽朗又快活。
    周诺来了……
    毛软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四个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有可能见到。
    她忍不住打趣地看着纪倾城,问道:“你的男性朋友们都到齐了没有?要不要我去搞个麻将桌来,大家今晚可以血战到底了!”
    ……
    纪倾城真的笑不出来……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四个男人站在屋子里,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宙泰然自若,似乎跟他没有关系。
    周诺笑眯眯地,一副嫌事儿还不够大的幸灾乐祸模样。
    厉时辰似乎有些迷茫。
    章朝明明在笑,可是浑身都散发着黑气。
    纪倾城哭笑不得。
    为什么她一个要死了的人,却还要经历这一些?!
    她求救一般地看向毛软,毛软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幕已经很满足了,轻咳一声道:“你们不要都挤在这里,病人晚上要休息,这探病的世界到了,都走都走!”
    医生都这样说了,大家也没有办法。
    周诺嘟囔道:“我才来就赶我走啊……”
    “抱歉,明天赶早!这个花也拿走……”毛软一把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道:“病人闻到花粉过敏这么办,给我了。”
    毛软推着周诺往外走,对厉时辰说:“你也别呆在这儿了,回去休息啊,明天十几个小时呢!”
    厉时辰只得也往外走。
    “都走都走!”毛软催促着剩下的两个人。
    “那我明天早上手术前再来。”章朝说。
    “我也来!”周诺在毛软身后叫道。
    纪倾城真的觉得心很累,闭上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随便你们吧,我无所谓了……”
    她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病房里呆一会儿。
    “你不走吗?”毛软看到宙还站在那里不动,皱着眉说:“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不要以为你长得最帅就有特权”
    宙微笑道:“她需要我在这里陪着她。”
    “不!”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想到这尴尬的场面都是宙造成的,纪倾城就觉得完全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她指了指门口,极其疲惫地说:“你也走……”
    周诺站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神就这样跟着他一起被赶出来病房。
    这个纪倾城,牛啊。
    chapter 28
    上午九点,纪倾城终于被推进手术室。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没有人在手术室外面等她。
    厉时辰和毛软站在手术台两侧,严阵以待。
    “准备好了么?”毛软问。
    纪倾城点点头。
    “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厉时辰对她说。
    纪倾城摇摇头。
    她知道,也许这就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话。可纪倾城发现,她真没有什么话要留给这个人间,反正无论说什么最终也一样会被误解。
    我们为了被理解而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表达就是被误解的开始。
    “真的没有要说的了吗?”
    纪倾城摇了摇头。
    她什么都不要说,一个字都不要讲。
    麻醉师把呼吸面罩给纪倾城戴上,厉时辰轻声说:“呼吸。”
    呼吸。
    呼吸啊……
    纪倾城忽然想,我们的生命好像就是从呼吸开始的呢。
    ……
    纪倾城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在母体里,身体在狭小的甬道里不得伸展。
    甬道的远方似乎有一道光芒,出口就在那里,可那光芒一点都不温暖,既冷酷又刺眼。
    她不想走,但是有个力量在催促着她,说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温暖的水域,离开供给她的养料,去那个散发着冰冷光芒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知道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美好,还是非要让她去那个地方?
    你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些人,难道留在这里不比活在外面幸福多了吗?
    如果六道轮回,呱呱坠地,只是为了被伤害、被侮辱、被误解、被囚禁,为什么还要让她离开这里,就让她一直在母亲的羊水里直到终结不好吗?
    狭窄的甬道挤压着她,她很痛苦,母体逼着她向前,魔鬼的手拽着她的脑袋,要断绝她生命的供给。
    为了离开这拉扯,她只能忍耐,然后拼命往前,撕裂她的孕育者,折断母亲的骨头,撕开她的皮肉,在血肉模糊里往前进……
    一面是残酷的忍耐,一面是不择手段的推进。
    所有的新生命都如此诞生。
    冰冷的空气冲破她闭合的肺部,逼迫她呼吸。
    这是她此生的第一次啼哭……
    ……
    纪倾城从小就不招人喜欢,母亲还怀着她的时候,就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师”来跟纪国栋说这肚子里的女儿是个天煞孤星。
    “孤克,命不好,一生的苦多于乐,坎坷多于灾难,并且最终一定会堕入大苦之中。先是克父克母,再是克丈夫,克子女。身边的人都要因为她不幸。这孩子还是不要得好,可怜……”
    纪国栋是个知识分子,绝对的无神论者,听到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一家,气得把那个不请自来的大师给赶走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师的话灵验了,纪倾城的出生极其艰难,仿佛从那一天开始,就已经预示了她不会是一个让父母感到幸福的孩子。
    那时候,母亲的预产期都已经过了两周,纪倾城却还呆在肚子里没有动静。
    医生被迫给母亲打了催产针,然而二十四个小时过去,她依旧好好地呆在肚子里,似乎打定主意拒绝被生出来。
    医生都说:“这个小孩儿,似乎一点都不想出生呢……”
    母亲天生对麻药不敏感,可是再等下去,母亲和孩子都会很危险,又打了一阵催产针,母亲终于下定决心就这样直接剖腹产。
    没有麻药,就这样切开肚子,还要忍受缝合,就连医生都被纪倾城的母亲打动。
    不知道是不是纪倾城感受到了母亲的决心,就在这时候,母亲终于开始宫缩了……
    整整过了十二个小时,母亲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纪倾城才终于来到这个世上。
    只是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那之后情况更是每况愈下,过了几年,没有等到纪倾城长大成人,她便去世了。
    ……
    然后出生时候的叛逆,似乎一直延续下去,贯穿了纪倾城的一声。
    从小到大,纪倾城惹的麻烦数不胜数。
    几乎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班主任在她的学生手册写的评语都离不开两个字:不乖。
    二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集体舞蹈去给市领导表演,每个班都会挑几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出来,纪倾城是第一个被挑出来的,可是纪倾城偏不愿意。
    “凭什么让我画得红扑扑的去取悦别人?我不!”
    老师听到她这样说简直哭笑不得,想不出为什么一个小学生能说出“取悦”这种词来。
    纪倾城讨厌任何集体活动,只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体育好,跑得比所有人快、跳得比所有人高,学校里要派她去参加几个学校共同组织的小学生运动会,希望她能够给学校争荣誉。
    可她却不愿意跟人比赛。
    “我不喜欢比赛,为什么要比赛?为什么非要赢过别人?”
    班主任循循善诱也好,严厉训斥也好,威逼利诱也好,纪倾城似乎都听不进去,固执地叫所有人生气。
    “为什么会有这么自私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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