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此刻,就算怨他不该自作主张这么做,可还是不忍心怪他,因为知道他是为了她。
    顾若离心情很复杂,茫茫然四顾,就只想离开建安伯府,离开这里。
    “娇娇。”方朝阳推门而入,大步走了过来,看见顾若离脸色惨白的在床边发着呆,便拧着眉头道,“你怎么了,她欺负你了?”
    顾若离抬头看着方朝阳,摇着头道:“没有,是我欺负她了!”
    “你?”方朝阳失笑,朝后摆了摆手,示意李妈妈他们出去,便在顾若离身边坐下来,高兴的道,“和我说说,你怎么欺负她了?”
    顾若离垂着眼帘,将事情和她说了一遍,方朝阳呵了一声,笑着道:“你的意思,她不但不恨霍繁篓,还替他保密,喜欢上她了?”
    她说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顾若离凝眉道:“她是心理疾病,在极度恐慌和害怕之下,反而对绑匪造成了心里依赖和爱意,这是病态的!”
    “太有趣了。”方朝阳轻轻笑着,又低头看着顾若离,道,“姓霍的这小子不错啊,有些手段。”
    那么多人找,都没有找到,可见他选的地方多巧妙。
    而且还有本事,让崔婧语不恨他,多有能耐。
    “郡主!”顾若离无奈,方朝阳摆着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顾若离松了口气。
    “不过,你这副样子是为了什么?”方朝阳挑眉,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你内疚?是觉得你把她害了?”
    顾若离摇头,她没有内疚。
    “那这副鬼样子做什么。”方朝阳点了点她额头,道,“两人交手,总有输赢,现在是霍繁篓帮你,让她变成这样,若是反过来呢,当初张峥得逞了,你觉得她会内疚吗。”
    顾若离根本不在乎崔婧语如何想的。
    “她自己蠢,乖得了谁。”方朝阳不屑,点了点顾若离的额头,道,“霍小子又不是天天看着她,她有半个月的时间,总能想到办法的,可是她没有,满心高兴的等着人家来虐她,这怪得了谁。”
    “可惜了。”方朝阳道,“要是他没走,实该请他上门来坐坐,这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做的滴水不漏,连顾若离都没有发现,多深的城府。
    顾若离忽然很后悔,不该和方朝阳议论这件事,便道:“我累了!”
    “所以呢,你累了我就该走吗。”方朝阳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来,我头疼,帮我揉揉。”
    顾若离无奈,起身站在方朝阳身后,给她揉着额头。
    方朝阳轻笑,余光扫了顾若离一眼。
    崔婧文拉着崔婧语,眸色凝重的问道:“你为什么骂三妹妹,什么她把人藏起来不让你见,是谁?”
    崔婧语哭着,比方才哭的还要伤心。
    “语儿。”崔婧文喝道,“你是不是知道是谁绑的你,你告诉我,你说啊。”
    崔婧语摇着头:“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话落,推着崔婧文,“姐,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我已经没事了,我也没病,也没有隐瞒任何事。”
    崔婧文自然不愿走,她就爬到床上,用被子捂着头,不再说话。
    “语儿!”崔婧文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是不是顾若离知道,我去问她,我这就去。”
    崔婧语忽然掀开被子,冷冷的盯着崔婧文:“二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若再和别人说一句,问一句,我就立刻死给你看。”
    崔婧文不敢动,呆呆的看着崔英语,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好,好。”崔婧文点着头,“我不问,我什么都不问。”
    崔婧语满意了,又躺了下去,拿被子蒙着头。
    崔婧文脱力般的出门,将房门关上,再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第二日一早,杨清辉在正院门口侯着顾若离,见她出来,他急着道:“你昨天说的心理疾病,和心理辅导,到底是什么?”
    “就是人在应激反应后,而造成的心理上有了偏差。”顾若离看着他,解释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她这样是需要找一个她信任的人,陪伴着她,慢慢疏导,时间长了,等她淡忘了这半个月所发生的事情后,这种偏差或许就能恢复到正轨。”
    杨清辉紧紧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顾若离话中的意思,过了一刻他问道:“你的意思,他依赖并想保护害她的凶手,这样的表现,正是你所说的心理疾病的症状,是吗?”
    杨清辉真的很聪明几乎是一点就透,顾若离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所以呢。”杨清辉问道,“她告诉你了,是谁绑架她的?”
    顾若离抿唇,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杨清辉道,“此事我再想想。”他现在虽理解了顾若离的意思,却没有弄清楚前因后果和各个情绪之间的关联,他要回去仔细想想。
    顾若离暗暗松了口气,有些感激杨清辉的善解人意和聪明,他没有追问凶手是谁,而她和崔婧语为什么都闭口不谈。
    “你要去医局吗?”杨清辉问道,“昨天医局的事情我听说了,孙大人在宫中所以没有来得及过去,你都处理好了?”
    顾若离大概和他说了一遍,杨清辉听完点头道:“医局的责任说大并不大,京中那么几家药铺医馆,各自运转也没有多少事,可若是出了事,就必须要经过医局来处理,你的事情很多,你注意身体。”
    “暂时还好。”顾若离无奈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能成为司医已是不易。”
    杨清辉含笑,透过帷帽打量着顾若离,轻声道:“你的目标太过远大了,可惜我帮不了你。”
    谁也帮不了,连她自己都只是在垂死挣扎做无用功。
    “我走了。”顾若离道,“你闲了可以她说说话,不要问那半个月的事,可以谈一些有意思的趣闻,或者读一些诗句转移注意力。”
    杨清辉应了。
    顾若离一个人出了侧门,径直去了医馆,白世英在里面喝茶,与刘大夫说着话,见她过来便柔声问道:“昨天事情办的如何?”
    “定了几家,还有一些模棱两可。”顾若离见医馆暂时还没有人上门,便和白世英去了后院,摘了帷帽她坐在屋檐下,看着那口孤零零立在院中的井发呆……
    “是不是还在担心霍小哥?”白世英看着她,顾若离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心里不踏实。”
    白世英含笑,柔声道:“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暂时走不了。医局的事,医馆的事,都忙不过来。”顾若离笑道,“等过些日子,事情都稳定了我再出去。”
    白世英颔首。
    “听说昨天荣王府来请你了?”白世英看着顾若离问道,“你拒绝了?”
    她点了点头,回道:“能拒绝的,一律不能开先河,否则,后患无穷。”
    “师父!”张丙中从前院跑了过来,喊着道,“宫里来了一位公公,是找您的。”
    顾若离站了起来,心头砰砰的跳,问道:“是宫里,还是西苑?”
    张丙中明白她的意思,回道:“是宫里。”
    “白姐姐坐会儿,我去看看。”顾若离理了理衣服,快步去了前院,果然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內侍立在堂前,见着他便道:“可是霍大夫?”
    “正是小女。”顾若离走过去,微微福了福。
    小內侍侧身让开,和她道:“霍大夫,收拾一下随杂家进宫吧,太后娘娘有请!”
    太后?方朝阳的嫡亲姑母吗?
    她请她做什么,方朝阳在不在?
    “好。”这个邀请就是她不能拒绝的。顾若离抬头和张丙中对视一眼,飞快的交代道,“若我出了事,你们就赶快离开这里,千万不要再回来。”
    张丙中喊了声:“师父!”顾若离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方本超和刘大夫也些担心看着她,宫中不比别的地方,只要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别的东西都不用带了。”小內侍道,“你有的,宫中太医院都有。”
    顾若离应是,跟着小內侍出门,上了门口停着的轿子,她掀开帘子看向医馆门口立着的几个再熟悉的不过的人,摆了摆手……
    她的身份,就如同一层窗户纸,只差一次机缘巧合,就再也瞒不住。
    若是别人还好,可若是圣上知道了,在这样的情境下,她必然死路一条。
    ☆、092 一步
    轿子走的很平稳,她将见到太后以后遇到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走了三刻钟左右,轿子进了宫门,帘子被黄门掀开,顾若离下了轿子,对方见是个女子便只扫了一眼,內侍已经道:“太后娘娘请的,霍大夫!”
    黄门没有再问,顾若离跟着內侍过了宫门。
    她垂着头走的极快,就在她以为要跟着內侍去坤宁宫时,前头的人方向却是一变,径直往西面而去。
    “霍大夫。”內侍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这边请。”没有想到她这么从容。
    顾若离没有多问,跟着內侍加快了步子,又走了两刻钟左右,他们到了一道月亮门前,门边守着四个內侍,见着他们来便就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打量着。
    领着顾若离的內侍便亮了腰牌,那几个內侍仔细看了,才放他们过去。
    出去便就是一座大理石建的拱桥,抚廊打磨的如同镜面一般,倒映着他们匆忙行走的身影。
    顾若离飞快的抬眼朝前面看了一眼,是个华丽的花园,假山林立溪流潺潺,入眼的都是透着青的树木。
    可她无端觉得有些凄凉。
    她心头微动,已经猜到了这是哪里,不由头垂的更低。
    请她来做什么?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而来审问她是不是曾经给太上皇治过病?
    可是,就在昨天晚上,方朝阳还是很自然的,她并没有看出她的不同。
    难道真的是太后娘娘生病了,宫中的太医素手无策?
    胡思乱想间,他们已经到了一幢小院前,这里她住过近十天,不敢说每一处都走过,可还是处处透着熟悉,就连院中的死寂,她都不觉得陌生。
    “霍大夫。”內侍回头看她,“请。”
    顾若离应是,穿过小径,到了那幢院子的门口,院门开着,院子外守着穿着飞鱼服的羽林卫,院内候着两排內侍和女官,里面几十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一出现,守在门口的羽林卫士兵便拦着她,依旧是內侍亮出了牌子,道:“太后娘娘请来的,京中医局司医,霍大夫!”
    “进去吧。”羽林卫没有再拦,示意他们进去。
    內侍应了,让顾若离在院中等他进去回禀。
    隔着帷帽,顾若离的汗渗了出来,如果只是太后过来看望太上皇,不会兴师动众连羽林卫都带着……
    而在宫中,出入能有羽林卫守护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她隐隐想到了什么,头垂的越发的低,心里的紧张难以言表。那个是她的仇人,是害了顾氏满门的人,她想过无数次她如果有一天爬上了某一个高度,正面去面对他时,她会有怎么样的反对。
    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通,抑或是不管不顾拔刀见相见,即便不能杀了他,也能让自己死的堂堂正正,让天下人知道,顾氏是无辜的,是死在当权者虚伪和残忍的手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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