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先消消气。”陈妈站在宁氏身后宽慰着,却也是紧蹙着眉头。不说这四皇子正好入住在这里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单说云瑶是杨政和宁氏的心头肉从未迟归过,就叫人担忧不已。
    寻双疾步而来,朝宁氏耳畔低声一句,宁氏面色稍变,“此话当真?”
    寻双点头低声道:“二小姐说她兀自进来有些不便,不过这确实是她亲眼见到的。”
    “此时还在乎这些虚礼,快把她带进来。”宁氏直了直背,又对地上一干低着头的下人道:“先退下吧,今日之事若在背后乱嚼,不说四皇子在,就是他不在,我也容不得这种人呆在府中。”
    “是!”地上人纷纷起来告退,除了初夏等人始终立在一边,焦急得不行。
    宁氏是知道此事与她们无关的,毕竟今日四皇子突然带着云瑶离府是所有人都见到的,但终究也是她们照顾不力,训斥的场面没有规避她们,便也是说给她们听的,宁氏素来心善,在大事上却容不得半点马虎,尤其是事关云瑶的安危,她决不姑息。
    寻双片刻就带着杨芷柔进了屋,此刻屋里只剩她们几人,宁氏急着开口道:“你说你见过云瑶,在哪里?”
    杨芷柔还是依着规矩施了个礼,这才抬头看向宁氏,娇弱的神态也是透着一股担忧,“倒不是我见到的,是我的丫头彩珠帮我上街买东西时见到的,似乎是往城东的方向去了。”
    宁氏蹙眉疑惑道:“城东?”
    陈妈也是和寻双互相对视,有些惊讶。
    这城东是何处,在场的人是无一不清楚的,只要是千金小姐,几乎都会绕之避之,怎么云瑶会只身一人去了那里?
    宁氏方才盘问过回程的马夫,马夫却是说云瑶想要再逛逛,遣了自己先回来了,这倒与彩珠说的不错,云瑶确实是一个人去逛了,可这没道理啊。
    宁氏越想心里头越不安生,就听杨芷柔掩面安抚道:“许是姐姐听说四皇子晚间也要去那里,已与四皇子相约了也说不定。”
    这话听起来倒想一回事,可如果是真的,那云瑶的名声可就大大不好了,无论四皇子是如何相邀,有些地方始终不是女子该去的,何况她一个未出阁、未及笄的少女。
    初夏与香寒相对而视,纷纷上前跪地道:“奴婢愿去找回小姐!”
    妙菡到底才跟了云瑶几个月,只跟在她俩身后跪下,低着头也是有些担心。
    宁氏愁得抚上了太阳穴,摆手道:“你们到底也是小姑娘家。”
    陈妈道:“夫人,不如让奴婢去带几个家丁奴才去找找,夫人放心,小姐从小就听话乖巧,不会有事的。”
    “怕就怕她遇到危险,天色这么晚了,若是出些什么事,也叫我怎么办。”宁氏越想越不对,直接起身就要往屋外而去,似乎是要亲自去找云瑶。
    杨芷柔忙拉住宁氏,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却极快掩盖住,声音充满了害怕和担忧,让人觉得到底还是个孩子,“夫人,您若亲自出去了,爹爹肯定也会急坏的,何况听大家说,那种地方不适合女子前去,如果夫人带着一帮人前去找姐姐,本来无事倒平添了嘴舌,对姐姐的名声断是不好的,倒不如让爹爹前去,名义上就说是去接四皇子回府,带上几个府丁前去,找到姐姐便带回来,不仅保住了姐姐的名声,也能在四皇子那里落下好印象。”
    先是纯真的模样,叫人忍不住觉得是在听一个孩子说话,接下去的话又皆是替云瑶考虑,叫人对她的印象更是好上加好,但是宁氏到底是宁府的嫡女,又为杨府夫人许多年,对于一些手段,也算见怪不怪。
    可她是打心底疼爱杨政的孩子,就算杨芷柔不是她亲生的,说到底也是云瑶的妹妹,且如今情形又急,也没太多想,思杵片刻就吩咐寻双送杨芷柔回去,自己带着陈妈去了杨政的书房。
    城东两道,歌舞升平;乐音坊中,莺歌燕舞。
    金匾上龙飞凤舞刻着“乐音坊”三个字,门外并无招揽的女子,而是自一楼传出的阵阵琴声,源源不断的吸引着文人公子。
    宋芹和宋洋迎着安子翩进楼时,正巧听闻今晚的“乐音坊”又有新的姑娘出场,二人两眼泛光之际,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走了过来,朝他们招呼道:“呦,久不见二位公子,今儿个是什么风,敢情不会是冲着这新人来的吧?”
    “红娘说笑了,我们今天可是带了贵客至此,还请红娘莫随意取笑,安排间上房就是。”宋洋比宋芹稳重些,虽然经过一下午的交谈,觉得安子翩没有什么架子,但到底是个皇子,还是个极受宠的皇子,马虎不得。
    宋芹玩味地打量着四周,却也没像平常唤红娘带几个姑娘前来,红娘也是立刻会意,对着安子翩恭敬地行了个礼,便亲自带着他们往二楼的正中间包房而去,一边引路,一边巧笑说道:“几位公子是要听曲儿还是吃茶?”
    这问话也是学问,倘若是吃茶,自然是有事详谈,就得安排单独的大厢房,离舞台稍远,也算清静。
    宋洋和宋芹互瞥一眼,方要开口叫红娘准备一间安静的厢房,就听安子翩扬唇随性道:“听曲儿吧。”
    红娘立刻引身带他们到了离舞台最近的正中央位置,二楼眺望最是视野开阔,几乎他们落座的同时,几个红衣少女便上前添置茶具,不时又有几个美人前来,宋芹、宋洋很是熟络的搂上,却在想起安子翩在,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面色有些拘谨。
    安子翩笑得平易近人,“我说过,大家随意。”
    宋芹和宋洋这才松了口气,方要搂美人,就见身边的美人都呆了一般看着一边的安子翩,似乎对于他的笑都着了迷一般,甚至有个胆大的就要往安子翩身上靠,安子翩也不推脱,只是轻言一句:“今日新出的姑娘,倒不知是何等佳色。”
    那个原本要往安子翩身上靠的美人一下子愣了愣,以为安子翩是专程为了“乐音坊”的新人而来,到底“乐音坊”也确实有这个魅力,能吸引许多慕名的客人,便失了大半激|情,挨着安子翩坐下,老实地替他倒茶。
    听见安子翩这话,宋芹昂着下巴问红娘:“这新人若是一会儿出场,便直接请到这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有的官宦人家子女称主母为“夫人”,有的是“娘”,因为杨芷柔是庶女,又是丫头出身的陈姨娘所出,所以只能称宁氏为“夫人”。
    ☆、金蝉脱壳
    宋芹认为安子翩到底是皇子,这些涌来的美人总归是次货,新人自然合胃口,便交代了红娘,那红娘立刻会意,就下楼准备去了。
    宋洋与宋芹又几番对安子翩敬酒,安子翩皆一一和煦应下,就在这时,楼下走进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杨政,与楼下招呼的红娘一打听,这才又直步走上了楼,来到了安子翩等人面前。
    宋洋与宋芹见杨政来了,不免扫了扫兴致,他们本是奉宋费之命前来与四皇子套近乎,因宋府没有招待四皇子,自然得多走动走动,谁想杨政又来了,这其中意味便变了变,一些私底下的话也不好拿上明面来说,且杨政到底同宋费、宋应景等人是同辈,长辈同席,这风花雪月便顽不得,更胡闹不得,怎能面色不差。
    可杨政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他听宁氏前来一说,整张脸色都变了,他素来疼爱云瑶,虽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和四皇子成双成对,但这“乐音坊”是何许地方他再清楚不过,若非是官场应酬需要,他也极少来这种场所,说的好听是听曲风雅之地,说白了不过是所高档的青|楼罢了。
    可谁知一路上没有找到云瑶,来了“乐音坊”依旧没有见到云瑶,杨政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但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很快敛了下去对安子翩行了礼,又低声嘱咐了几个家丁出去再找找,自己只得坐下陪安子翩。
    “杨大人还真是对四皇子照顾无微啊,竟亲自前来接送,难不成是怕咱们兄弟怠慢了四皇子不成?”宋芹一向胆子大,性子又有些浮夸,张嘴自然没什么好话,却是如此,反倒叫人较真不得。
    宋洋看了眼杨政,微笑道:“弟弟这话就错了,咱们本就比不得杨大人招待,自然不能委屈了四皇子。”
    这看似劝阻的话,却也是间接不满杨政的突然出现。其实若换做是别人,他们倒也不至于如此不悦,说到底,杨政与宋应景的关系十分要好,可与他们的爹、宋应景的弟弟宋费的关系,却不冷不热,自然他们也没太卖杨政的面子,如果不是冲着杨政的官品,只怕二人连脸色也不愿做。
    杨政到底是大家之范,对宋洋、宋芹的这点伎俩心知肚明,却因为安子翩在场和未找到云瑶的缘故没去理会,只是拘着笑容摆摆手,目光不时往楼下看去,盼着家丁能带来好消息。
    安子翩一直扬着笑容,弯弯的凤眼浅扫几人,眼底却是波澜似海,意欲深邃,修长的玉指轻捏小巧的杯底,以他功力的深厚,方才杨政交代家丁的话全数落入他的耳里,而他捕捉到最敏感的字眼,便是八个字——
    务必要找到大小姐。
    杨云瑶?那个明面上单纯知礼,实际上心性清冷稳重的少女,又出什么事了?
    安子翩对于自己用的“又”字,不觉有些好笑,不仅笑杨云瑶的麻烦事比寻常人多,更笑自己为何会去在意。
    “诸位,今日是咱们‘乐音坊’又添一位姐妹的大喜之日。”楼下的舞台中央,红娘娇笑连连,嫣然百态的说着,引得所有的人都往舞台看去,“这位姑娘年芳十四,美若天仙,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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