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反应过来也是一脸喜气,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们珍珠,是个有福气的。”
    “你这几个月了?怎么一点都没听到动静?”宁珍宝心里觉得奇怪。
    都说宫里是没有秘密的,可是珍珠有孕,这竟是半点风声都没传出去。
    “快三个月了,是太子不让说的,太医也是信得过的,口风很紧。”
    说了太子的考虑,宁夫人点点头道:“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的时候,太子殿下考虑得周到!”
    面上虽然笑着,她心里却还是忧虑得紧。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一个人恨不得长出三个心眼来。要知道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有过孩子,可是能生下来的,却没有几个,能养大的,更是少之又少,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心里担心,宁夫人却丝毫没让珍珠看出自己的情绪来,见她垂着眉眼轻抚肚子,眉目温柔,还带着几分娇憨,颇有几分不知世间愁绪的模样,心里松了松。
    至少目前看来,太子心里是惦记着珍珠的,更是愿意护着她。
    “你啊,肚子里有了孩子就该稳重些了……”
    宁夫人开始絮絮叨叨说着孕妇该注意的事情,这些话珍珠听张嬷嬷说了好几次,不过每次她都没有丝毫不耐,听得认认真真的,恨不得拿张纸把这些都记下来。
    初为人母,谁也没有她紧张。
    母女三人说着话,珍珠很久没有觉得这么畅快肆意了。她平日怕招惹是非,都在自己的绛色院里,东宫其他女人,她也根本没心思和她们来往,可以说她是闲得紧了。
    “太子爷!”
    太子一个月,几乎大半个月都歇在珍珠的绛色院,知道她有孕之后,更是日日都过来,也难怪宫里的人都道他对珍珠盛宠有加。
    太子从外边进来,他着了玄色绣四爪金龙的锦服,头上戴了一个金冠,丰神俊朗,一身清贵之气,既让人觉得亲近,但更多的却是高不可攀。
    宁夫人以前便见过太子,但是每一次见到都忍不住惊叹三分,这种气度,你说不出来有多么的与众不同,但是瞧着他,你便会觉出他的风采,让人倾倒。
    你瞧见他,你便会忽视掉其他人,宛若月华与萤火,在月华之下,萤火那点光芒,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太子殿下!”
    宁夫人和宁珍宝忙起身欲与他行礼,却瞧见自家闺女/妹子朝着人扑了过去,根本没有丝毫女儿家的矜持,顿时表情忍不住一僵。
    宁夫人再一次怀疑,自己教孩子的方法是不是错了。
    珍珠如今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早就不做这种危险的举动了,她只是殷殷切切的快步走了过去,只是在另外两个人眼里,那就是迫不及待的扑了过去。
    “殿下!”
    珍珠仰着头看他,抿唇而笑,兴高采烈的道:“殿下,我母亲和姐姐进宫来看我了。”
    太子牵着她的手往右手边的罗汉床上走去,然后坐下,慢条斯理的道:“我知道!”
    见宁夫人母女二人站着,淡淡的道:“宁夫人和南宁公世子夫人不用多礼,坐下说话便是。”
    ☆、、第53章
    太子虽说了不必多礼,不过宁夫人与珍宝二人还是照例行了礼,这才垂手坐下。
    太子坐在罗汉床上,抚着腕间的佛珠,随意问了些家常话。
    罗汉床铺着织织金墨绿暗纹的锦绸,左右两边摆着大清花的瓷盆,外边的荷花都谢了,这里边两朵却还开得水灵灵的。
    床上紫檀木的小桌,放着圆润可爱的一套茶具,床边便是窗户大大敞开着,可以看见外边的蓝天白云,白云软绵绵的几团,也不知被风卷着,动也没动?凉风携着花果的香味卷进屋里来,让人心情忍不住愉快起来。
    这样安逸温情的布置,四人说着话,还真有几分温馨适意的感觉。
    太子随口问了几句,道:“前几日下边刚送上几条御苑池的活鱼上来,宁夫人与世子夫人,也带两尾回去尝尝。”
    御苑池名字虽然好听,实际上就是给皇家养鱼的,里边养鱼的水,是京外浮突泉留下来的山泉,食得鱼食更是加了上等的药材精心做成,如此养出来的鱼自带着一股清香,不闻鱼腥味,肉质鲜嫩,说来也算是稀罕。
    宁夫人也不推拒,笑道:“臣妾今日来得倒是巧了,这御苑池的鲜鱼早有所耳闻。去年拙夫得皇恩赏赐,赏了两尾,那鱼也不用放什么多余的调料,只搁灶上炖一晚,第二天那鱼骨头都炖化了,尝一口,滋味便很是鲜美了。”
    珍珠原本就嘴馋,如今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包子,每天更是时刻觉得肚子都是空空的,闻言便问:“我怎么不记得吃过御苑池的鱼?”
    宁夫人嗔道:“你可是忘了,那日刚落了一层雪,那碗鱼汤,你喝了还惦记了好几天了。”
    这么说珍珠就想起来了,扭头便与太子道:“晚上我们也喝鱼汤吧!”
    “随你喜欢便是!”太子在吃食上自来没什么喜恶,想了想道:“下边还送了好些小银鱼上来,我让炸了上来给你做零口好了。”
    小银鱼是一种只有巴掌大小,鳞片银色的小鱼,用来炖汤,还是就这么下热锅炸了,味道都是很不错的。
    珍珠想了想,道:“多炸一些,给八皇子也送一份过去!昨日他来看我,我瞧着他都瘦了。”
    太子点头,道:“放心吧,少不了他的。”
    知道他呆在这里,宁夫人她们会觉得不自在,太子稍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太子离开之后,珍宝笑道:“原本我和娘还忧心你在宫里过得不好,如今看来,倒是我们白担心一场了。”
    太子看着清冷,自有一种不动如松,波澜不惊的姿态,你很难想象他情绪剧烈波动的样子。因而,他能在关心珍珠细致到吃食的地步,便更显珍贵难得。
    珍宝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以前觉得太子完全不似真人,没有多少烟火气。可是当他坐在珍珠旁边,虽然仍然是不冷不淡的模样,那种让人不敢接近的感觉缺少了几分。
    珍珠脸一红,难得的有了小女儿羞涩的姿态,柔声道:“殿下待我极好的,能呆在殿下身边,我觉得很欢喜。”
    “娘,我真的很欢喜!”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会有那么一个人,你待在他身边,就觉得满心欢喜,只要在他身边,你什么事情都不做,也觉得心里一片安宁。
    宁夫人和珍宝并没有在宫里留多久,她们始终不是宫里的人,留久了,倒让人嚼舌根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宫里自己想吃什么,尽管使了银子下去,总归是要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我们家,也不缺那么点银子。”
    宁夫人财大气粗,家里两个男人都会赚钱,在她看来,钱财就是身外物,只要花出去让自己舒服,那就不要省着。当然,她这样的话在外边是不会说的,很讨打的。
    珍珠老老实实的点头,道:“娘,您放心吧,我不会省着的。”
    宁夫人点点头,从袖口里又掏出几张银票塞她手里,道:“娘在外边也没什么能帮你的,这宫闱深重,只能靠你自己了。”
    珍珠鼻子又开始发酸了,鼓着脸点头。
    宁夫人和珍宝同坐了一个轿子,珍宝笑道:“如今我倒是放心了,太子爷是个胸中有沟壑的人,珍珠有他护着,旁人万万欺不得她去。”
    “如今只要她生下一个儿子,有儿子傍身,日后就算失了太子的宠爱,那也有个依靠。”
    说着,她皱了皱眉,叹道:“这世道待女子便是如此不公,色衰而爱驰,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守着教条,守着规矩,何其不公。”
    宁夫人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叹道:“珍宝你自来是个心思重的,姑爷待你也是极好了,你可得惜福。”
    宁珍宝无所谓一笑,看着手里的绢帕,道:“家里娇妻美妾,外边红颜知己,这样的好,我宁愿不要。”
    她是个要强的性子,自来更是要求完美,就算是丈夫,也是如此,宁缺毋滥。
    宁夫人揉了揉她的头,道:“是娘委屈了你。”
    这门亲事,是打小订下的,南宁公与他夫人都是极其靠谱的,谁知道生下来的孩子,这么不靠谱。
    而且这原是珍珠的亲事,只是珍宝冷眼瞧着那南宁世子是个不着调的,珍珠又是那般的性子,天真烂漫,若嫁过去这辈子怕是一辈子都要掉在苦水里了,她想了一夜,第二天便到了宁父宁母面前说了,让她嫁过去。
    她打小就聪明,不指望能嫁一个自家父亲那样爱妻爱子的男人,这样,嫁谁不是嫁?
    “哪就委屈了?”珍宝捏着帕子吃吃的笑,她这张脸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生得既美又艳,不然也不会第一眼就让南宁世子着迷了。
    “我如今可是南宁世子夫人,出去谁见了我不都恭恭敬敬唤了我一声世子夫人?”
    回到宁府,下了软轿,珍宝抬眼就见着守在门口对她咧嘴傻笑的男人,她红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只露出了一个嫣然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
    *
    太子妃身子有恙,她们也不用去请安,珍珠倒是乐得自在。
    中秋将至,东宫花园里的桂花打着米粒大小的花苞,没过多久就全部绽开了,吐着芳蕊,香飘十里,整个东宫都弥漫着桂花的花香味。
    珍珠闲来无事,便带着碧水几个去了花园里,在底下铺了干净的白布,将树上的桂花打下来,准备做桂花酒。
    “我母亲最善酿酒了,梨花白,状元红,青梅酒,桂花酒……”珍珠伸手摘了一朵插在发间,整个人仿佛都被桂花的香味缠绕着。
    “我母亲前几日进宫来给我带的梨花白我还没尝了,等中秋那天,在院子里开一桌席面,再让付公公做点好吃的。一边吃酒,一边赏月,可美了。”
    想着,就觉得美美的。
    “良媛,赵承徽和俞昭训过来了!”
    碧玉瞧着远远有人走过来,两个着了宫装的丽人,一人月白,一人淡紫,却是东宫的赵承徽和俞昭训。
    珍珠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鼻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欢:“别管她们。”
    她打小对身边的人的喜恶就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赵承徽给她的感觉,就是十分的厌恶自己,可是她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待自己还是亲亲热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有多么亲近了。
    “那是宁良媛?”赵承徽面上露出一些迟疑之色,抓着俞昭训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俞妹妹,你说我要不要去与她打声招呼?”
    俞昭训眉头一皱,道:“你管她作甚?这女人得了太子爷的一点宠爱就猖狂起来,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赵承徽温温柔柔的道:“你别这么说,我相信宁妹妹那次不过是被太子妃逼急了,你也是瞧见了太子妃那模样,那是不罚她不罢休。”
    俞昭训有些迟疑,赵承徽又道:“宁妹妹是个好姑娘,我相信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而且,分明都瞧见她了,还装作没看见,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了。”
    “那好吧!”俞昭训无可奈何的妥协,叹道:“赵姐姐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赵承徽笑得温婉而明媚:“也就你这么想了。”
    珍珠原本想着我不搭理你,你也别来招惹我,因此直接装作没看见二人,谁知道这两人偏偏就要往她这里来。
    “宁妹妹!”走过来,赵承徽目光在她发间一支紫色水晶钗子凝了凝,随即一笑,道:“宁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要打桂花做桂花糕吗?”
    喜财三个正在摇着桂花树,树上的桂花像下雨一样簌簌的掉下来,很快的就在底下的白布上铺了一地。
    “好了,够了够了!”
    这株桂花树开得又细又密,桂花的花瓣很小,但是特别香,不一会儿地上的白布就铺了厚厚的一层桂花,珍珠忙叫停。
    不欲与她们多加纠缠,让喜乐把桂花包上,珍珠带着一群人就回去。
    “赵姐姐,我看就算了吧,这宁良媛可是太子身边的得意人?哪里有心思搭理我们?”
    俞昭训这话声音放得并不小,语气很是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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