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演员休息这天,他们可以让家人来探班。
    一周之后,姬先生第一次来探班时,姬云正在上舞蹈课,这一天的课是“巫祝”。
    在先秦文化中,占卜、祭祀是很重要的,齐国虽然不像楚国有着与中原诸国迥异的巫祝文化,但是也有自成一体的祭祀系统,由历代齐君宫廷中出身高贵的女子担任巫女,与齐君的子嗣们一起负责各种占卜和祭祀的仪式。
    姬正扬到了影视基地后,被王韬领进来,一路走到舞蹈教室门口。
    他站在教室后门边上,看到姬云穿着宽袍大袖的祭祀衣服,头戴高冠,随着编钟丝竹声缓慢地折腰,旋转,揖手。
    音乐是连着ipad的音响中播放出的,打着拍子的舞蹈老师也穿着现代装,可是姬正扬看着神色庄严的女儿,忽然心生敬畏之意。
    然后,他终于放下了心。
    他女儿在做的是一件很难严肃很高雅的事。通俗点讲,叫艺术。
    姬先生对于自己女儿有艺术追求百感交集。
    片刻之后,姬云下课了,他对她和他对话时彻底的平等语气完全没觉得异样,不知不觉接受了。
    一见到姬云,姬先生就乐呵呵告诉她,高考成绩单已经寄到家了,显而易见,姬云的成绩相当优异。
    t大和p大也都已经联系他了,两间大学的面试时间都定在了两周后。那时姬云得请三天的假。
    “p大的老师还想下个周末来我们家先见见你。”两间大学的生源竞争越来越激烈,p大这是想先下手。姬先生颇为得意,但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让女儿去他母校了,“我告诉老师,你去度假了。云云,你还是会选t大的,对吧?”
    姬云低头,“要是t大要我的话,我想推迟一年再入学。”
    姬正扬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是为了拍戏,还是为了等肖纯?”姬先生可不傻,他微微愠怒追问,“肖纯让你等他的?”
    姬云鄙视他,“你也太小看人家肖纯了!是我自己觉得,霸业我要拍三个多月,我想拍完这部戏之后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规划。”
    姬先生老脸一红,刚想为自己辩驳一下,就听见他宝贝闺女又说——
    “我也想和肖纯一起去t大。”
    姬先生心情悲痛,但看看姬云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样子,一点小少女的羞涩都没,一口气在胸中翻滚了两下又消散了。
    王韬知道他们父女有话要说,在一旁等了一会儿才走过来,建议姬云带姬先生去看了其他演员的训练。
    这时齐组的大臣们正在练习行礼,他们两人一组,穿着宽袍大袖,互相行揖礼。远远看去,旁观的人或许会觉得可笑,可练习的人全都一丝不苟。在这个行当,谁都想更进一步,稍一疏忽,费力得来的机会就可能失去,丝毫不能松懈。
    姬先生感叹:“比我们当年上大学军训还严呢。”
    王韬笑:“不错了,周导怕大家晒黑了难上妆,还给搭了棚子呢,别的剧组都是在大太阳下练。”
    正说着,他们走到一处马圈,马术指导正教几个演员练习。
    演员们穿着运动服,但是肩上又缚着两只长长的宽袖。
    姬云解释:“到下周就要穿戏服练习了。”
    姬正扬看到马场角落还放了几辆不同造型的马车,有的是战车,有的是带蓬的,不由感叹:“我从不知道拍电影是件这么大的工程。”
    这些演员中有一个极为英俊的少年,脸颊热得红红的,鬓角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看起来比他女儿大不了几岁。
    他问女儿:“那就是和你演对手戏的小演员?叫苏煦的?”
    姬云拽了他一下小声说:“什么小演员,人家演过十几部戏,微博粉丝数量都上千万了。”
    王韬开玩笑:“是啊,姬先生,我都叫人家苏老师呢。”
    姬正扬摇头:“唉,入行这么早,如果将来红不了怎么办?学习也给耽误了。不知他父母怎么想的。”
    姬云实在不能见她爹继续暴露无知,只能把他拖走,“你怎么知道人家耽误学习了?人家中考考得好着呢!”
    姬先生拒绝相信。
    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人像他女儿一样?长得好学习好还是天才儿童,想拍戏只是因为想要当艺术家。
    他嘟囔一句,“中考考得好怎么了,我女儿高考考得好着呢!”然后又絮叨了不少让姬云闲暇时多看看书,学无止境之类的话。
    王韬在一旁帮姬云说话,“哎哟,您可放心吧,我倒是想劝她休息的时候出去走走,她不听我的,有空就拿着本数学习题集做个不停。”
    姬正扬顿时十分开心,这才慢腾腾地,用一种“这种小事我刚刚想起来”的语气告诉姬云,“哦对了,肖纯昨天打电话到咱们家,你奶奶接的,说他奥数比赛拿了金牌。”
    姬云一点也不意外,“国家队一直很强,这一届也是。付老师一直说肖纯心理素质很好,得金牌,应该只是发挥正常吧。”
    姬正扬酸溜溜的:“你对肖纯评价很高嘛。”
    “实话实说,客观评价。”姬云一点也不惯着姬先生,“你要是认识比肖纯优秀的男孩子,麻烦介绍给我。”
    姬正扬悻悻,想到肖纯那张装得纯良无辜的脸,又骂了肖纯他爹几句。
    参观完剧组,姬正扬去了演员宿舍。
    影视基地的宿舍是几幢五层小楼,结构和国内很多大学宿舍很像,走廊两侧各有一溜房间,房间里挨着墙放着两张上下床,靠窗放着一张桌子。每间房间里有独立卫浴间。
    姬先生看看天花板上的小吊扇,叹道,“没空调呀。”
    “这里已经靠近山区了,晚上还得盖被子,哪用得着空调啊。”姬云告诉她爹,她的住宿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了,整个剧组也就易东雷还有几个老演员是一个人单人住,其他演员的房间,可是上下铺都住满的。连导演周曲山都是和方明住一间。
    姬先生这才无话可说。
    他站在窗口看看,“还好,基地食堂就在楼下。”
    这时已经五点多了,王韬就提议一起去食堂吃饭。
    其实剧组的伙食尚可,主食有米饭、小米粥和馒头,两荤两素四个菜,还有解暑的冰糖绿豆汤,姬正扬也不是不明白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但还是觉得心酸:他女儿这么小就得过集体生活了。
    父女俩吃完饭,姬云又问了半天顾岚好不好,小白好不好。
    姬正扬一律都说好。
    姬云微皱着眉,奶奶倒是不会有什么事,不过,小白……
    “你得跟奶奶和田阿姨说,不能这么使劲喂小白!”
    “那我哪能说得动啊!”
    “……”
    小白这家伙,从姬正扬拍的照片上看,比一周前她离家时胖了一小圈,这小东西在她临走前可是信誓旦旦要勤奋练功的,现在看看,练毛啊!
    恐怕她拍完戏回家时它都胖的走不动路了吧?
    姬云气结。小白这个徒弟跟肖纯一比,简直懒得让她这个慈师想揍人。
    不行。待会儿她得给小白的微博发私信,说说它。
    临走前,姬先生偷偷塞给王韬一张□□,嘱咐她要是能给姬云弄点好吃的小灶就请她多费点心。王韬当然不要,姬正扬拿出总裁范儿,皱眉道:“拿着。我跟你们项总说。”
    姬云把她爹送到影视基地门口,依依惜别,“爸爸,你现在也放心了,下次来就带上奶奶吧。”姬正扬担心基地条件太差他老妈看了会难过这次没敢带顾岚来。
    不过,姬先生闻弦歌而知雅意,看看女儿微笑着的脸,没好气哼哼,“是不是再顺便带上肖纯啊”
    姬云笑:“能带上就带上呗。再带上小白。我在剧组不能总和家里视频,你教奶奶用微信发照片给我啊!”
    姬先生的大黑车刚走,王韬手机滴滴一阵乱响,她握着手机,一脸懵逼:“姬先生给我发了一百个微信红包。”
    对于姬先生这种行为,姬云觉得有点丢人。
    ☆、第61章 合契
    稍后, 王韬向项明琳汇报了今天姬总裁来探班的事。
    项明琳沉默一下说:“先收下吧, 回公司报个账有记录就好。”
    王韬答应下来, 项明琳又说,“你们进组也一周多了, 这些天,你觉得苏煦怎么样?”
    王韬连忙正色回答:“很努力也很有灵气, 而且谦虚, 为人处事情商不低,正是我们要找的人才。另外,他和姬云相处得也很好。”
    项明琳沉吟片刻,“我下周抽个时间过去看看你们。”
    她现在已经有了姬云,可是她还需要一个有潜力的男星。
    苏煦从出道到现在, 经纪人都是他的母亲章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经纪人永远是他母亲。
    项明琳知道,章敏是在待价而沽。
    她太熟悉这个行业的法则了。
    那天苏煦马术训练很晚才结束, 他回宿舍时走路姿势很奇怪,姬云猜他大概是磨破了大腿内侧的皮肉。
    苏煦去自己房间洗了个澡,王韬叫他过来吃饭。
    虽然苏煦进组时章敏把他交给了周曲山, 但是苏煦知道,母亲这次没有陪着他进组,是因为他已经到了要准备独当一面了。进组之后,苏煦和剧务曹钱住在一起,但是曹钱负责整个剧组的协调工作,他比周曲山还忙碌。
    王韬就理所当然地照顾起苏煦,顺便先为鸿星的拉拢做点铺垫。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王韬提前给苏煦留了一份饭菜放在保温盒里,苏煦打开饭盒盖,几乎落泪,“韬韬姐你太好了!”
    “快吃吧!”
    她们房间的桌子放在房间正中,姬云坐在一端写数学题,王韬坐在另一端刷微博,苏煦坐在姬云对面吃饭。
    王韬一边看苏煦狼吞虎咽,一边微笑着小声喃喃,“怎么会有人吃饭都吃得这么好看呢?”
    苏煦笑都顾不上,捧起一碗放凉了的绿豆汤咕咚咕咚喝。
    一碗汤喝得见底,他才想起来,“韬韬姐,你和姬云都吃过了吧?”
    姬云抬头对他笑笑,“刚才我爸来探班了,林老师提前下课。我们早就吃了。”
    吃完饭,王韬拿出周曲山抽空交给她的作业,“这是你山山叔离开前发给我的,让你们今晚做完,周一熊老师可能会有考试。”
    苏煦叫苦不迭,也只能跟姬云一起做作业,王韬自己拿着手机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跟男朋友聊天了。
    做完作业,苏煦先和姬云复习上午古文化课学的知识。
    姬云早就发现,苏煦背书非常快,几乎过目不忘。但他不求甚解,有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背的是什么鬼。
    姬云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不理解也能背下来?
    他抓抓脸笑,“你经过训练也能做到。我小时候上戏,其实有很多时候并不太清楚自己的台词是什么意思。我妈让我一气儿先背下来再说。”
    两人互相背诵完今天学的书,又各自做熊老师留的作业——对《左传》一段书写个二百字小短文,用古言。
    苏煦做到一半,开始连连打哈欠。
    他跳起来,趴在地上做了十几个俯卧撑,又坐下,小声念叨着斟酌字句。
    姬云看了暗暗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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