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宁淮左右打量了一番坐在一起的杜芊芊和文子熹,冷笑一声,“准备何时就寝?”
    明明并未有一句多言,然杜芊芊再也受不了这妹夫自带的冰寒气场和一步步踱步过来时的逼人压迫感。
    平日里……应该是妹夫和表妹一起睡的吧。
    吓,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在抢别人的位置。
    “就,就什么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表妹睡在一起的啦?”杜芊芊抱起自己的枕头,在文子熹诧异的目光下噔噔跑到门口。
    她估计要是她再在这里赖下去妹夫会在半夜把她连人带被子都扔到护城河里去。
    “你们好好休息,我自己去睡啦!”杜芊芊回头对文子熹故作甜美地笑道,顺便体贴地为两人带上了门。
    听见关门声,文子熹心里一抖。
    好一个没良心的怂货表姐杜芊芊,胆子比她的还小。
    杜芊芊走了,屋里就剩夫妻两人,若是往日肯定早已是一片暖意,但是今日气氛却有些僵。
    宁淮负手站在文子熹身前,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说话。
    文子熹抬头看了看面色淡漠的宁淮,咬咬唇,从床上站起身来双手环住他腰,脑袋蹭在他胸膛。
    “阿淮我今天怕死了,芊芊表姐捂住我嘴不让我说话。”文子熹嘟着嘴道,“幸好你来了。”
    她说完话,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
    宁淮伸臂环住文子熹,低头吻了吻她头发,柔声道:“害怕了?今日幸亏是我来了,你今后可不准这么跟别人胡闹。”
    “嗯,嗯,我以后不单独跟表姐出去了,我也不胡闹了。”文子熹使劲点点头,她见宁淮似乎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松了一口气,抬起头,闭着眼睛索吻。
    亲亲肯定就更没事了。
    然文子熹等待了良久,唇上却没传来她熟悉的温柔触感。
    “嗯?”文子熹不解地睁开眼。
    宁淮见她终于睁眼,笑了一声,松开环住她的手臂,问:“你可知今日那贺瑾是谁?”
    “谁?”
    “虢国公的独子,永安世子。”宁淮道。他录过虢国公的族宗,故有些映像。
    “永安世子?!”文子熹惊道。贺瑾她不知道,但这永安世子她知道,当初母后让她在京城里的世家子们挑一个夫婿的时候唯独没有让他考虑这永安世子,原因很简单,这人的花名在京城远播。
    据说此人成日混迹于京城的风月场,不思进取,年纪轻轻就勾得有良家小姐为其死去活来要跳楼,扬言非他不嫁,凭着一副好皮相整日做些调戏民女的勾当。
    这些都是传言,不过竟然传言如此,实情估计也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宁淮看着自家满脸单纯的小媳妇心情沉重,今日的情形,纵使她说出来了她是淑阳公主又有谁信?哪家众所周知已经出了阁的公主会一副小姐打扮跑到大街上闲逛?杜芊芊是个没心眼儿莽撞的她也就跟着杜芊芊胡闹莽撞?
    若是真被那贺瑾掳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今日本已经做好了要跟贺瑾一搏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主动道了歉,这倒有些令他感到意外。
    总而言之,看在后果并未酿得太严重的份上,杜芊芊是个外人,他可以暂时放过。但是眼前这个差点糊里糊涂就被人卖了的人可是他媳妇,如此行事不谨慎,由着杜芊芊把她搓圆捏扁,该打。
    “今日你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宁淮对文子熹道,盯着她头上的垂鬟分肖髻。
    “什……什么事?”文子熹紧张得向后退了一步。
    她,有做错什么吗?
    “你说呢?”宁淮幽幽道,从背后掏出一根竹木撰文的戒尺。
    第39章
    “这,这, 这是……”文子熹指着宁淮掏出的戒尺, 瞪大了眼睛。
    这根戒尺长得好熟悉。
    宁淮把戒尺放在自己手上敲了敲, 道:“还记得它?”
    曾经在上书房他教训自己不好好背书的公主学生时就用的是这根戒尺, 他不当文子延师傅了以后去上书房收拾东西, 旁的都没拿, 就拿走了这根戒尺。
    本想着是留个纪念就行了,但没想到他跟他的公主学生成婚了以后也还能用得上。
    文子熹想起当时她背不出书被宁淮打手心时的窘境, 手上仿佛又感受到了当日一片的火辣辣, 连忙把双手藏到背后, 摇头道:“不记得不记得, 你别把它拿出来, 我又没做错什么。”
    宁淮把那根戒尺拿在手中潇洒转了一个圈儿,看着上面篆刻的一行训言道:“你再好好想想?”
    文子熹觉得自己要是真较真儿说出了错哪儿宁淮肯定就会罚她, 想着还不如服个软撒个娇, 便走上前去主动抱住他腰,嗲着嗓子道:“淮哥哥~”
    “嗯。”宁淮应声, 不承认她这样一叫他他心都快化了。
    文子熹抬头和宁淮对视,挤出一个自以为甜美实则在宁淮看来有点蠢但也有点儿可爱的笑容, 道:“淮哥哥今天在翰林院忙了一天累不累呀, 您别老为我操心嘛, 休息一下,我给您捏捏肩捶捶腿怎么样?”
    “哦?”宁淮藏起嘴角快要忍不住的一丝得意。
    文子熹嘴上这样说着哄着,以为他会分心, 小手悄悄溜到宁淮手上,想拿过那根戒尺。
    然刚一碰到,宁淮握着戒尺的手便立刻握紧。
    文子熹脸上的笑一僵,发现宁淮正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干笑道:“嘿嘿,手上拿着东西怎么休息嘛,对不对?咱们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好不好?拿着多累呀~”
    她仍旧想去抽那根戒尺,但宁淮好像握得比刚才还要紧,纹丝不动。
    “错哪儿了?”宁淮悠然开口道,对着面前这个正想法设法要把戒尺从他手里抢过去的小女子。
    “嗯?”文子熹抬头和他对视。
    宁淮笑着开口:“想好了没,除了杜芊芊,你是不是也做错了事情?”
    他明明是在笑,语气也不凶,但文子熹就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无论她刚才卖了多少个嗲,送了多少个笑,阿淮,好像,真的,没有,要放她一马的意思。
    怎么办?文子熹拧巴着脸,见宁淮还在等他回话,黑溜溜的眼珠一转,此法行不通也没关系,三十六计最上计。
    “我……错……”文子熹一字一顿道,一边看着宁淮的反应,一边脚下悄悄向后退着。
    宁淮没上前。
    “阿淮我错了!”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文子熹估摸着距离够了,大喊一声,一边脚下飞快,转身就往外跑。
    撒娇没用,转移注意力也没用,现在她溜还不行吗?
    然而,有时候在和人作对之前,最好是先要预估一下双方的实力,比如说两人的腿的长度什么的。
    文子熹跑了还没两步,整个人便突然被人一下子拦腰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文子熹当然知道身后抱她的人是谁,心里暗叫自己命苦,开始在他怀里不死心地蹬着腿扑腾,敲打着他箍住她腰的手臂,“你放开我!救命啊!”
    “想跑?”身后的人在她耳边低笑道。
    文子熹急了,知道被抓回去了待会儿准没好下场,不停挣扎道:“你放开我!我是淑阳公主!我是公主呀!我命令你!你把我放开!快来人呐!救命!”
    “本公主命令你放开!不准欺负我!快来人呐!”
    堂堂淑阳公主绷着脖子喊了半天,外面却连一只叫宁骨头的狗的回应都没有。
    不知道是谁早就支开了外面候着的人。
    宁淮一把把她扛到肩上,任她对着他的后背又捶又打,笑得:“别叫了,这里哪有什么淑阳公主,只有我宁淮的一个学不乖的媳妇。”
    文子熹哑口无言。
    此时的杜芊芊已上了床,隐约听到了些表妹屋里的表妹的喊叫,吓得拥着被子瑟瑟发抖——表妹啊~表姐对不起你,今晚你要是真的被你相公打死了,姐姐每年都给你烧糖葫芦吃。
    ——
    “我不该今天和表姐一起闯祸,但是是表姐非要强迫我的,是她捂住我嘴不让我解释,不能怪我。”
    屋内,一连串的逃跑撒娇都惨烈失败的文子熹跪坐在床上,可怜巴巴地被面前的男人扯直手指摊开手掌,噘着嘴委屈道。
    手心上放了一根戒尺,似乎随时有要落下去的趋势。
    “嗯。”宁淮点点头。这一条就算她过了,她也勉强算是个受害者。
    “这就没了?还有呢?”他问。
    文子熹紧张了半晌发现他没打她,心里松缓了不少,继续委屈道:“我不该看上那个风筝的,要是我不看上那个风筝,后面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事了。”
    宁淮看了看桌上的那个七彩胖扎燕风筝,无语。她会喜欢那个风筝是常情,算得了什么错。
    这傻媳妇还没抓住重点。
    宁淮抬起那根戒尺,眼见着就要招呼在她白嫩嫩的手心上。
    “再给你个机会,想想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文子熹盯着那根戒尺咽了口口水,脑子里一团浆糊。还有什么吗?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她沉默了半晌。
    宁淮看着她埋头思索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悄悄试了试力道后,啪地一下打在她抻直的掌心。
    “哎哟!”文子熹是个怕疼的,戒尺一沾肉便开始嚎,身子缩到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上去想把手缩回来,“好疼。”
    宁淮捏了捏她被他握在手里的小手,咬牙道:“杜芊芊说什么话你都听,平常怎么没有这么听我的话?”
    尤其是在晚上,这可恶的小坏蛋,哪次不是她觉得够了就嚷着要停,把他吊在半空,每次都得要他又哄又亲又逼的她才肯哼哼唧唧地继续迎接。完了还嫌他贪。
    他要是真的贪起来,哪还有她每天活蹦乱跳还有空跟人出去给他闯祸的份儿?
    “呜呜……”文子熹自知理亏,手被他抓着缩不回来。
    “还有!”他看着她身上的一身儿闺阁女儿打扮和她头上梳得青春俏皮的垂鬟分肖髻,“你说说你到底嫁人了没有,什么时候嫁的?”
    “嫁人了,上个月十五嫁的。”她瘪着嘴答,问这个干什么?
    “亏你还知道,你身上头上可有半点已经出阁了的样子?”宁淮咬牙切齿,他不是非要她打扮得跟些老气横秋的妇人似的,她喜欢这些年轻俏皮的也不是不可,但总得有个度,拿根样式沉稳的簪子压一压也好,起码能够让人看出来这姑娘没那么年稚。
    今儿这一身儿打扮,他一看都觉得这肯定还是个待字闺中偷溜出来玩的大小姐,怪不得会招惹上花名远扬的贺瑾,即使是不招惹上贺瑾,一路上被那些歪心肠的男子瞧得也肯定不少。
    一想到他的媳妇走在路上可能被人多看了两眼,宁淮就浑身的不舒服,他都还没看够呢。
    文子熹这才明白宁淮还在跟她生气她今天的这一身儿打扮,突然冤枉起来,叫道:“不是我要这样打扮的,是芊芊表姐让我这样的,芊芊表姐说我们是同辈,出门要打扮得一样才好看!”
    她明明可乖了,元宝髻梳上那么丑她都梳了。
    又是杜芊芊,又在乖乖听杜芊芊的话,宁淮有些嫉妒,又有些恨铁不成钢,抓过她的小手便欲要再打:“别跟我提杜芊芊,你就那么乖由着她给你打扮?你要是死活不同意她能逼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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