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也未必是坏事,”小兔冷静道,“人的心思不会总一成不变,许有了这件事,爹和花姨间又不一样了呢。”
    “可……”
    小兔伸出一根手指拦在小老虎的唇上,摇着头又道:“你就是忒性急了,什么都想当时就有个答案。我劝你忍耐些,两个人的事,该他们两个人去解决,不相干的人说多了,不定反而坏事。”
    雷寅双岂能不知道自己的毛病,可被个乖萌小兔这么说着,她到底觉得有失姐姐的尊严,便猛地一张嘴,一口咬住小兔的手指,含糊道:“小兔胆子竟肥了呀,敢说你姐姐我了?!”
    被她那么一咬,小兔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抽回手指,却不仅没有抽动,倒感觉到一个软绵之物在他的指腹上一舔而过。
    顿时,便是他还未到年纪,心底的一把火便燃了起来。他的眼眸蓦地一深,忽地扑过去,一把将小老虎推倒在凉床上,凑过去便在小老虎唯一怕痒的地方——那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
    “啊!”遭遇反击的小老虎立时尖叫了一声,哈哈大笑着将他掀翻过去,骑在他的身上就是一阵乱挠。
    一墙之隔外,拿着酒杯的姚爷看看低头喝着闷酒的雷爹,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院墙那边小兔笑着叫“姐姐”讨饶的声音,不禁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大人却是都知道的,这小兔年纪明明比小老虎大上一岁,偏倒甘愿叫她一声“姐”……
    他一口抿尽酒杯里的酒,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和雷爹各自斟满了一杯酒,答着雷爹先前的话道:“倒确实是有这样的风声。不过你要问我的意思……搁在那十年战乱里,一个个吃不饱穿不暖,时时还有刀子落在头上,人能逃得一命已属万幸,谁还在乎个什么虚无飘渺的名节。所以叫我说,如今传着这些话的人,不过都是吃饱了撑着的,你不想理会,不理会便是。”
    “我倒无所谓,”雷爹端起酒杯闷声道,“可花姐一个女人家,名节总是要讲的。”
    姚爷看看他,忽然道:“那天我问小兔,等将来他回去,有人问起他这一段遭遇,他要怎么说。”
    ——被拐过的孩子,便是被家人找回去,也会叫人看低一眼,不是怀疑他们曾做过一些低贱甚至犯法之事,便是怀疑他们在外浸染了一身的毛病……
    雷爹抬头。
    姚爷道:“他说,舌头长在别人身上,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跟着别人的舌头跑,只会累断自己的腿。倒不如反过来,想办法牵制着别人的舌头。累断了别人的舌头,他自然也就能清静了。”
    雷爹默了默,问着姚爷:“你可有法子牵制别人的舌头?”
    姚爷也默了默,道:“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会。”
    雷爹道:“还是那句话,我能不理会,花姐那里却不行。一则她是女人家,且还是寡妇人家,原就容易招人议论;二则,她还开着间客栈,万一叫人说了嘴,怕是连这客栈都会开不下去。”
    姚爷想说雷爹想多了,可想想镇上保守的民风,他又觉得,便是镇上人看在花姐是为了镇上安宁才受伤的份上放过他俩这一遭,到底花姐的身上落了污点,只怕将来各处都会受挟制。于是他只得沉默着叹着气。半晌才道:“只能看小花怎么想了。”
    雷爹沉默着没吱声,只和姚爷又对了一杯闷酒,他心里却知道,花姐一定会说:“让人说去……”
    *·*·*
    “让人说去!”
    果然,第二天一早,雷爹背着人把这传言跟花姐提起时,花姐立时柳眉倒竖,才刚刚恢复了一点红润的樱唇里颇为不屑地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雷爹一阵皱眉。他早猜到花姐必不肯因自己名节受损而拖累于他的。而他则更不愿意花姐因他而遭人耻笑,甚至被镇上的人明里暗里排挤打压。
    虽然他亲身照顾了花姐已近半个多月了,可他给人喂食的技能还是没能有所提升,这会儿端着个汤碗往花姐嘴里喂汤,只喂了个洋洋洒洒。也亏得他如今也算是有了经验,知道用个碗在勺子下面兜着。
    花姐伤在右侧肩胛下方,所以右手至今还是不能动弹,她有心想拿左手去接那碗,偏雷铁犯了死倔,就是不肯放手。花姐为人爽利,不愿意为了这等小事跟个大男人抢碗抢勺子,也就只随了雷爹的意。
    虽说花姐看着大咧咧的,可她到底做过几年强盗头子,该心细的时候也能心细,只从雷铁那拧着的眉,她就看出了端倪,对雷铁笑道:“你也不用觉得这是你的责任,什么名节不名节的,赶在当年,命都难保时,我倒要看看他们哪个还有精力嚼这些舌头,不过是如今一个个吃饱了撑的!”——竟是跟姚爷一个论调。
    雷爹却考虑得比花姐要多,道:“你才刚来镇上,对镇上人还不了解。俗话说,舌头虽软能压死人,你又是开店做生意的,最是讲究个名声,若是因为这件事,叫人败坏了你的名声,店开不下去事小,怕是连健哥的将来都要受到影响。”
    李健将来可是要走科举之路的,名声上不能有半点瑕疵。
    花姐听了不由一阵皱眉。
    雷爹又道:“且不说你,就是我,也要讲个名声的。我若落了个不仁不义的名声,将来怕是还要拖累到双双。便是为了孩子们,我们怕也不得不走这一步。”
    花姐一惊,蓦地抬头看向雷铁,“铁哥的意思是……”
    雷铁放下碗,看着她正色道:“我想了又想,唯一的法子,便是我俩先订亲……”
    他话还没说完,花姐就忽地坐直了身子,讷讷道:“这、这哪成?你我都不想再成亲的……”她带着狐疑看向他,“是……吧?”
    “是。”雷铁肯定地一点头,接着道:“你我都不想再成亲。可这不是订亲嘛,其实不必非走到结亲那一步……”
    “假订亲?!”花姐两眼一亮,“等风声过了,我俩再解了婚约?”
    雷铁皱眉道:“解了婚约你的名声还是要受损。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我都不想再结亲,倒不如就这么相互帮一把,先订着亲。这样一来,镇上人便没什么舌头可嚼了。二来,知道你背后有个我,那些总爱在口头上占你便宜的人,也不好再对你胡说八道了,你开店也能方便些。再者,这事儿于我也有好处。自草儿走了后,双双身边就没个人管着,倒叫她越来越像个野小子了。我看她挺服气你的,你有空的时候帮我看着她些,也算是帮了我的忙了。至于说成不成亲的,如果你没意见,咱俩就一直这么订着亲也没什么,还能有人非逼着我们成亲不是。”
    话一说透,花姐倒是比他还要大方,笑道:“便是逼了又如何,大不了到时候咱俩就真成了亲呗。”
    于是,当天晚上,雷寅双把宋欣诚打了一顿,耀武扬威地回到家,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小院里摆了两桌酒……
    她爹和花姨,就这么闪电般地定了亲……
    ☆、第55章 ·约架
    第四十九章·约架
    雷爹和花姨讨论着“互助”事宜时,是七月半大集的最后一天。
    大集的第三天,也是庙里盂兰盆会的最后一天道场,晚间还要放焰口,所以这一天来赶集的人,竟一点儿也不比第一天少。
    几个孩子前两天尝到了甜头,自然舍不下第三天的重头戏码。于是一早天还没亮,小老虎就拉着小兔跑去集上占位置了——他们这是小本买卖,算账也没什么复杂之处,每天收摊后,花姐和李健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把当天的利润给结算了出来,且还顺手给各人报了各人能够得到的分润。于是鸭脚巷的孩子们忽然发现,他们一个个竟都成了小富翁和小富婆。雷寅双更是发现,她除了能给小静买来那面昂贵的西洋小镜外,似乎还能有不少余钱给她和小兔添点什么……
    被这笔意外之财刺激到的孩子们,不用人说,一个个都对这门生意更加用心起来。
    要说江河镇前后只两条街,且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便是有些人家里出了没出息的子侄,也少有敢像城里的混混那样拉帮结伙横行乡里的。唯一冒出个陈桥领着城里的混混来占地盘,还叫雷爹花姐等联手打得满地找牙,铩羽而归。因此,常跑码头的那些小商贩们突然发现,这江河镇虽然不大,但治安竟奇好,除了明面上该交的那些税费外,竟再没有别项暗地里的盘剥了。于是便有好几个人动了心,要把这江河镇作为他们常跑的码头……当然,此乃后话。
    之所以提到这一点,是因为这是雷寅双他们头一次在大集上正而八经地摆摊设位。之前他们虽然也在集上卖过小零碎,却都是各人的小打小闹,是不需要给摊位费什么的,如今摊子铺大了,才渐渐知道那些常规摆摊的“规矩行情”。而摆摊做生意,也不是时时都有生意要忙碌的,闲了的时候,像贺货郎那等常年赶着各地集市的“老码头”们,总免不了相互拉扯几句闲话,对比感慨一下各乡镇集市的治安,以及他们曾遭遇过的、混混们的各色敲诈手段。于是几个孩子这才知道,原来大太阳底下还藏着这等见不得光的阴暗面。
    所以,当宋欣诚摆着副挑衅嘴脸出现在凉粉摊上时,雷寅双他们几个,立时就把他归到“敲诈闹事”的混混那一类里去了。
    至于宋大宋欣诚为什么会以这副嘴脸出现在这里……却是因着那天宋家庄的黄庄头无意中喊出的那句“虎爷手下留情”。
    ——别人不知道,黄庄头岂能不知道,雷寅双那“虎爷”的外号可不是白得的,手上的鞭子更不是吃素的。他就曾亲眼看到过,那鞭子往天上一挥,就圈下几只鸟儿来;往水下一抽,就泛上几条鱼儿来的……至于说四乡八镇的孩子王,都不用虎爷动鞭子,只凭着一对拳头,早叫这野丫头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而自家大少爷……
    宋欣诚今年十三岁,以后世的话说,那正是个中二少年——还是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那种。
    他出生时正逢着乱世的尾声,所以便是他家一向以诗书传家,他爷爷宋老爷子仍是给他请了个武先生。这孩子虽和雷寅双他们一样自幼习武,可要论起武艺来……那乡下武教头的银样镴枪头,哪能跟刀山血海里硬拼出来的大将军相提并论,偏这孩子还没个自知之明,自以为打遍县城无敌手便是天下无敌了,听着黄庄头那句充满讨饶意味的“手下留情”几个字,宋大少爷早气炸了肺腑。若不是当天他爷爷和老娘就站在对面,他当时就想找那雷寅双一较高下了。
    且回家后,宋三儿宋欣悦还不依不饶地跟她爷爷告了她哥哥一状,直把宋欣诚如何不问青红皂白就想打人,还张狂地喊出“出了事我兜着”的话,全都给宋老爷子学了一遍。
    那宋老爷子在前朝时就是个有名的雅士,最是在意个名声,也最忌讳家里子侄为害乡邻,听宝贝小孙女那么一说,老爷子立时就吹起胡子瞪起眼,把宋大拎过去狠狠地教训了一通不算,还关了他两天的禁闭。
    宋大早听说了江河镇七月半大集的热闹,也早有心要去逛大集的,偏因着这点小事叫他爷爷关了他的禁闭,他不敢把怨气发作到他爷爷和宝贝小妹身上,自然就把所有怒气全都积到了那雷家姐弟身上。
    也亏得他之前写信给城里的几个小伙伴,约了大家一同过来逛大集。而因着七月半是传统的“鬼节”,城里乡下讲究的人家都有些忌讳,便没在正日子放几个孩子下乡。直到十七这一天,打听着这是最后一天大集,且庙里还有**事,想着应该能借由佛祖的威力压住鬼气,家长们这才放了那几个熊孩子下乡。那宋大因此才被他爷爷给放了出来。
    三四个城里来的熊孩子,在小镇的集市上晃当着,便是他们不表明身份,那身迥异于乡民的时髦装束,以及前呼后拥的小厮仆役们,也已经摆明了他们那似高人一等般的身份。
    小镇百姓最是谨慎,看到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主动靠前。便是一向对外来事物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们,也只敢远远尾随着他们看个热闹。
    宋欣诚见镇上的孩子都那么带着恭敬和畏惧远远尾随着自己,那自我感觉立时更加良好了起来。因此,当他在庙门口忽然看到雷家姐弟时,原本受着祖父的再三交待不许惹事的他,立时就把那交待甩到了脑后,卷着衣袖叉着腰,就站到了凉粉摊前,冲着忙碌着的虎爷一扬下巴,大声喝道:“你就是‘虎爷?!”
    乡下人原就胆小,这会儿看到几个锦衣少年围了摊子,便是已经给了钱还尚未拿到凉粉的,宁愿破了这点小财,也不肯叫自家受了无妄之灾,立时拉着老婆孩子离了这是非之地。
    这宋欣诚心里记着“虎爷”的模样,虎爷雷寅双却早已经忘了宋大——别说宋大,她连他妹妹宋三小姑娘都快忘光了——正殷勤地招徕着生意的小老虎一回头,见客人跑了,再一回头,看到摊子前面一排豪奴阔少,心里那个气啊!
    自她得了“虎爷”的名号后,就常有人拿着那句“你就是虎爷”的话作为开场白来下战书。且才刚听贺货郎他们形容过街头混混们的恶形恶状,这会儿就算宋大没喝出那句挑战式的问话,雷寅双心里也已经把他们跟闹事混混给划了个等号。
    因此,看到客人纷纷窜逃后,雷寅双并没有像李健那样去拦客人,而是二话不说地解了身上的围裙往小兔手上一塞,又冲宋大等人勾了勾手指,转身就领着人往街口外走去。
    小兔一看,立时也解了围裙往小静手上一塞,转身跟了上去。
    李健见了,也想跟过去,却叫三姐一把拦了下来,道:“没事儿,双双能应付。”
    说话间,雷寅双已经领着人走远了。看到“恶少”走了,那些原想破财免灾的乡民们见了,顿时舍不得已经花了的钱,纷纷回来又要了凉粉。李健看着若自己再走开,这摊子上就忙不开了,只好一边安抚着客人,一边不放心地往小老虎背影上看了两眼。
    板牙见他那样,便笑嘻嘻地一边给客人上着凉粉一边道:“放心吧,双双姐厉害着呢。”
    再说那宋大。
    宋大点着虎爷的名号,原不过是个开场白,下面原还有其他话要说的,却不想他那挑衅的词儿还没说出口,就叫雷寅双跟招猫招狗似地冲他勾了勾手指,然后人就自顾自地往街外头走了。
    宋大愣了愣神,立时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当街闹出什么事,叫老爷子知道,他的屁股又得遭殃。于是他向着他那些狐朋狗友们一歪头,一众人等便都跟在雷寅双身后往街口外挤了过去。
    雷寅双是久见了这种阵仗的,自是不以为意。她一边走着,一边互按着两只手,活动着手指关节,一边想着这几个小子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不想忽然有人从后面跑上来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回头一看,却是惊讶地发现,竟是小兔。
    小兔没吱声,只顺势拉起她的手,抬着眼默默看着她。那微微泛蓝的眼白,衬得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更显……固执。
    如今小老虎已经全然知道,小兔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乖顺,特别是他以这样固执的眼神看着人时,便表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是万难更改的。
    小老虎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那一串“恶少”,对小兔道:“你还是回去吧,回头拳脚不长眼。”
    宋大一向自诩英雄豪杰,听到虎爷的话,立时不屑地一撇嘴,拿鼻尖一看小兔,道:“爷不打女人。”
    他听他妹妹说,这雷家姐弟是双胞胎,这会儿看着眼前一黑一白两个孩子,他本能地就把雷寅双当个男孩,把小兔当个女孩儿了。
    小兔儿和小老虎却是并不知道他的这个误会,都愣了一愣,然后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都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小老虎也不想多捉摸他的话。她看着小兔才想起来,好像自小兔来家后,她就再没跟人打过架了……这么想起来,她还挺有点想念打架的痛快的……
    她看看小兔,再回头评估了一下身后那几个“恶少”。只从他们虚浮的脚步她就能判断出来,这里面没一个厉害角色,便是那为首的看着应该是练过的,可也明显经不住她几拳头。她想着,叫小兔观摩观摩她实战,对小兔应该也是个提高,便改了主意,回手握了小兔爪子,拉着他头前领路,领着宋大过了街口,上了津河桥,来到镇子外面的杂树林里。
    到了杂树林子里,小老虎到底担心有人会偷袭小兔,便指使小兔干脆爬到一棵树上坐了,她则在树下摆了个起式,冲宋大少招招手,道:“来吧。”
    宋大被她招呼得一阵发愣。虽说他也是打着一较高下的念头来的,可也没这样不打招呼,没个开场白就开打的吧……可转念想想,便是说了再多废话,还是要打……所以他也不再废话,将那锦衣下摆往腰间一掖,也冲着雷寅双摆了个起式。
    雷寅双看看他那并不稳扎的下盘,心里立时更有数了。于是干脆很是藐视人地收了起式,站在那里等着宋大的进攻。
    宋大原还想谦让一下,让雷寅双先进攻的,这会儿见她这样,立时恼了,喝了一声就扑了上来……
    宋大来逛大集,没道理宋三在家不跟来的。只不过,宋三宋欣悦是个姑娘家,城里的姑娘都讲究个“贞静”,她不好跟着哥哥在集上逛,只能跟着她祖父、母亲还有婶婶等女眷们去了庙里听经。那宋大在凉粉摊前挑衅着小老虎时,家下仆役们原是上前拦了一回的,可他们也知道自家大少爷的脾气,见拦不住,便急忙派人跑到庙里去向家主报信了。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小老虎竟那么干脆,连话都没跟宋大少交流一句,就领着人出了镇子摆开了拳脚……所以当听到消息的宋太爷和宋三姑娘等从庙里出来时,庙门前早没了宋大他们的影子。
    亏得跟着宋大的人里面有老成的,见大少爷跟人在杂树林子里面打架,便又派了人手过来报信。
    等宋家老太爷和宋二太太、宋三姑娘气喘吁吁赶到杂树林子里时,一场战役早已经到了尾声。
    就只见雷寅双笑嘻嘻地站在树底下,连头发丝都不曾乱了一绺。那小兔坐在树枝上,托着个下巴看着热闹。在树荫外的一块阳光地上,宋大的那几个朋友,包括跟着宋大的几个小厮,全都“哎呦哎呦”地叫唤着躺了一地。唯一一个还站着的,是早被打得鼻青脸肿,偏还倔着不肯服输的宋欣诚。
    宋欣诚从地上爬起来,虎吼一声,再一次往雷寅双的身上扑了过去。
    雷寅双都懒得伸手,一边旋着脚跟避开他的攻势,一边给小兔讲解着这宋大失误的地方,以及若是她,她会如何做。
    若不是她这样很不给面子地把他当了活教材,不定宋大早认输了。可这会儿便是他想认输,雷寅双这样当面打脸,也叫这中二少年很是下不来台,何况那边还躺着他的兄弟……所以便是为了面子,宋大也只好硬着头皮一个劲地往上冲,然后再被雷寅双一脚脚地踹趴下……
    宋三跟着宋老太爷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个凄惨的场景。
    宋太太虽然也恨儿子爱惹是生非,可没个家长是不偏心的,何况这会儿唯一的儿子还被打成了个猪头。宋二太太“嗷”了一声,就扑过去护住儿子,又喝着家丁过来捉雷寅双。
    乡下孩子打架原是常事,雷寅双还是头一次见打不过有家长跳出来帮忙的,不由一阵惊讶。不过她哪能叫那些家丁捉了她,立时一个翻身,就跳到树上,和小兔站在了一起。
    此时小兔也从树枝上站了起来,手勾着头顶上方的树枝,低头看着树下被大人们护在中央的宋大,冷笑道:“技不如人还跟人挑衅,原是你的第一蠢;打不过人还不知收手,这是你的第二蠢;明明是你自己挑起的事端,如今见打不过了,就喊家长来仗势欺人,你还能更蠢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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