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薄,爱脸红,隔着面纱都能让人觉察她的羞涩模样。
    这还不算,手还笨,不是打翻了墨汁,就是弄洒了水壶。
    不过,身段极妙。
    只这一条,便有人想要红袖添香。
    又是十日一次的旬假日,这一天来的太学生格外的多,粗略一数,竟有近百名。
    蒋瑶笙一早就到了前院,穿着丫头的衣裳,摇身一变,又成了知遇,就跟在慧珠的后面,负责登记借书牌。
    余良策递上了借书牌和一本《五国志》,同慧珠搭话:“慧珠姐姐,这也是二伯母房中的丫头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那借书牌是徐昭星命人特制,每个牌子的后面,都刻有持牌人的姓名。
    蒋瑶笙瞥眼一看,随即闷哼一声,无比嫌弃地转过了脸。
    余良策怔了一下,心说,难不成自己得罪过她?
    要知道,他这张脸,走到哪儿可都是受欢迎的。
    冷不丁,被人嫌弃,总得找到了原因。
    余良策正欲和她搭话,这时,就听慧珠道:“余三公子也就是随三夫人到过中院一次,中院有那么多的丫头,别说一个两个没见过,就是十个八个没见过,也属正常。”
    余良策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藏书房的丫头都蒙着面纱,他也看不清面纱后头慧珠是不是还带些笑意,他不敢得罪了二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又瞧了瞧慧珠后头的那丫头几眼,悻悻地去了一旁的看书区。
    蒋瑶笙觉得扫兴,便比往日提前了一个时辰,离开藏书房。
    她才将跨出院门,雪刹便紧跟上来,两人走上了福星桥,忽听身后有人呼唤。
    “两位姑娘,留步!”
    雪刹下意识转身,只见一个穿着圆领袍的太学生追赶了上来。
    雪刹挡在了蒋瑶笙的前面,不快道:“你怎么不守藏书房的规矩?”
    那太学生没再逼近,与她们相隔了几步之遥,作了一揖,便不再抬头。
    “学生姜高良,奉恩师之命,有一封信要当面交予二夫人,想请二位姑娘代为通传一声。”
    雪刹看他还算有礼,却还是警惕道:“你把信交给我,我替你呈交。”
    姜高良面露迟疑:“这……恩师有命,叫学生一定当面交予二夫人。”
    雪刹斥了一声“固执”,转而低声对蒋瑶笙说:“交给慧珠姐姐处理,咱们走!”
    蒋瑶笙却没有动,还出言相询:“你恩师叫什么名字?”
    姜高良:“恩师乃清烈先生。”
    “那你跟着来吧!”
    “不行!”雪刹赶忙出声制止,“我们都是奴婢,二夫人见不见你,我们说的可不算。”
    蒋瑶笙这才想起自个儿现在叫知遇,慌乱中编了个理由圆方才的冲动:“清烈先生乃我家二夫人至交,我们带你去见二夫人也行,想来二夫人也不会怪罪。可你若拿不出清烈先生的信,到时我便让家奴收了你的借书牌,叫你从此不得踏入藏书房。”
    姜高良又一作揖,道了声“是”。
    这一路看的都是桥上风景,蒋瑶笙有那个自信,凡是第一次到她家的人,都会为这风景赞叹一句。
    她时不时瞥眼看向那姜高良,见他目不斜视,走起路来也是不疾不徐,心中便又多了些赞许。
    姜高良的名字,她倒还记得,她看过他入藏书房时写的题册,就是画像并不曾看仔细。
    如今看到真人,只觉他长相虽不比余良策俊俏,却也少了花哨,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周身散发着读书人的正气。
    若今日,她并不曾见到余良策,便不会觉得姜高良好。
    可一与余良策比较,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觉得姜高良哪儿哪儿都好。
    再说,他长的真不难看,还很顺眼。
    待到了“六月莉”的院门前,蒋瑶笙对雪刹道:“你去通报。”
    雪刹犹豫了一下,心知拗不过她,只能飞快往院中去。
    哪知二夫人也够荒唐,听她说人是三姑娘硬要带进来的,居然还道:“不忙不忙!”
    当然不忙,既得了她女儿的眼,便让她女儿和姜高良多说几句话。
    徐昭星不用想也知道,在她的地界,只有她女儿欺负人,哪有她女儿被人欺的可能。
    蒋瑶笙是不明白她娘的苦心,但并没有发现雪刹进去了许久。
    两人沉默了许久,原以为姜高良会趁机套些她的话,谁知,他跟根棍似的,直立在院门前,不声不响。
    她“喂”了一声,姜高良好似才看见她,道:“谢谢姑娘引荐,姑娘若有事尽管去忙,学生一人等候就行了。”
    蒋瑶笙气的差点儿跺脚,一扭身,独自进院了。
    看见她娘,就撒娇。
    徐昭星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
    情绪这么低落,徐昭星想要相信都不行。
    那姜高良已经好几日不曾来过,算着时间,她女儿应该是第一回见到他。
    这就一见钟情了?
    惊喜来的有点儿快啊!
    又一想青春期的一见钟情可不可靠?别是一时冲动就完了。
    徐昭星有些不敢确定,拍了拍蒋瑶笙的手,道:“你先回避一下,叫娘先见一见他。”
    不是还要转交章得之的信,虽说她和章得之之间没什么牵扯,可万一要是正事呢!
    ☆、第十九章
    姜高良没见到蒋家的二夫人前,还在想她长的是否和那蒋家三姑娘相像。
    蒋家三姑娘他是见过的,去年临湘县侯家摆宴,他与县侯的四子高巍有些交情,便也去了。
    路过花园,瞧见一众女眷,均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那蒋家三姑娘个子略高,打眼的紧。
    不知名门贵女们聚在一起,说的是否都是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反正,那日,高家的五姑娘高五儿拉着高巍,不依不饶地道:“四哥,你快看看,那就是蒋家的三姑娘,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待看见了他也在,居然也不避讳:“姜哥哥,你也来看看。”
    高巍实在拗不过高五儿,还硬拉上了他。
    说来好笑,长那么大,头一回躲在老槐树后,像个登徒子似的偷看小姑娘。
    更好笑的是,仅仅一眼之缘,便将蒋三姑娘的样貌牢牢记在了心间。
    说不上动心与否,他对这些事情就好像少了根筋,这一点倒是随了他无情的爹。
    等了好半天,蒋家二夫人终于差了丫头来请,来的丫头并不是知遇。
    他敛眉跟在后面,谨记着他爹说过的——万事不好奇。
    院子不算太大,姜高良跟着丫头过了繁花似锦的花园,便上了长廊。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踏上长廊又回头一看,那花园背阴之处,方方寸寸的一片地方,盛开着妖艳的石蒜花。
    他心想,哪有人在院子里种石蒜!
    石蒜还有其他的名字,红色与白色合称彼岸花,红色单称曼珠沙华,白色单称曼陀罗华,黄色又叫忽地笑。
    这花园里的石蒜,一半为白,一半为红。
    传说,彼岸花开在黄泉路边。
    这蒋家二夫人是不畏生死吗?
    姜高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那仅仅是徐昭星吓唬别人的新招式而已。
    自打彼岸花盛开,连大房的眼线都不敢来了。
    姜高良带着些许的诧异,随丫头到了花厅,恭敬地行礼。
    徐昭星打量了来人几眼,觉得这孩子长相周正,可说不出为什么,一举一动,竟有一股老学究的气质。
    看着就像学霸,不是像那种不学就会型,而是像那种带着厚底眼睛,斯斯文文、不苟言笑,刻苦用功的学霸。
    她心想,敢情,蒋瑶笙好的是这类型。
    也还成,看着踏实,就是不知定亲了没。
    徐昭星不慌不忙,提也不提章得之,而是“慈眉善目”地和姜高良话家常。
    “姜公子请坐。”
    “谢二夫人。”
    “姜公子不是长安人士?”
    “学生乃陈留郡人。”
    “姜乃国姓,不知姜公子这一脉……”
    说白了,东颜朝乃是姜家的天下。只是姜姓那么多,也不可能都是皇亲国戚。
    即使是皇亲国戚,也分个三六九等。
    两百年前,那个被女人坑出了心病的武帝登基,一肚子的心眼,总害怕别人以他为榜样,登基的第二年颁布了推恩制,就是为了限制和削弱日益膨胀的诸侯王势力。
    具体的办法是下令允许诸侯王将自己的封地分给子弟,儿子分给孙子,孙子分给重孙,生的越多,分出去的越多,诸侯国越分越小,分到最后,说不定就剩下二亩地。
    这就是生孩子太多的坏处了,有些皇亲国戚,若不是嫡出一脉,仅仅是说起来好听。
    徐昭星问的很是委婉。
    这个问题,姜高良被人问起的太多,丝毫不显尴尬,道:“祖上乃是废王一脉,得圣武广泰皇帝宽恕,保存一息。又得当今圣上恩赐,我才得以进入太学学习。”
    我去,徐昭星惊讶了,这是还不如普通农民的节奏。
    要知道,历来的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两百年前的那场夺位之争,武帝胜利,废王之所以被废的原因就成了“残害手足、暴虐无道、残民害理”,本应斩尽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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