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哈哈一笑:“容麟!你昨晚干什么坏事了?”
    少年黑着脸不说话。
    蔺兰芝做好饭了,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听到宁玥打趣容麟的话,嗔了嗔女儿,道:“说的什么话?”看向少年,抱歉地说道,“一定是床太小,挤着了,我今天让人换长大点的床来。”
    少年咧唇,露出一口小白牙:“不是的,我是昨天喝太多水了,起夜才没睡好,床不小,我跟容卿睡相都挺好的。”
    睡相好?容卿睨了他一眼,那每天早上醒来,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的家伙是睡?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起了早餐。
    蔺兰芝做了一笼蒸饺、一盘马蹄糕、一份豉汁凤爪、一碟香芋排骨、几份虾肠,这些是照顾容卿和少年的口味。他们在南疆待的太久,怕吃不惯北方菜。为照顾玄胤和宁玥,她还下了两碗牛肉面、一盘凉拌三丝、几个小的肉夹馍和一个卤水拼盘。
    少年没想到美人娘亲做的饭比御膳房的还好吃,种类也多,真是好贤惠啊!怎么容卿没遗传到美人娘亲的优点呢?
    “还吃的惯吗?”蔺兰芝问的是容卿和少年。
    容卿道:“挺好。”
    虽不记得了,可一口就知道,这是家的味道。
    少年点头如捣蒜:“好吃极了!”
    三个大男人,外加一个发育期的玥玥,一桌早餐,被扫得干干净净。
    “就差你们父亲了,希望他能赶在过年前回来,咱们也好吃一顿团圆饭。”蔺兰芝欣慰而又感慨地说。上天把儿子都恩赐给她了,她也愿意原谅那个男人了。
    吃过饭,玄胤将容卿推到了一边,他昨晚想了很久,总觉得那句“小孩子不能生小孩”挺怪:“玥玥真的大好了吗?我是说,蛊毒没了,其余方面也跟正常人一样了。”
    容卿睨了睨他:“怎么可能?”
    玄胤面色一变:“毒还没清除?”
    “蛊毒是清除干净了,蛊毒虽比寻常毒药厉害,但它不会残留什么。”
    “那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卿转动轮椅,面向他,正色道:“为了验证她是不是适合给你解毒的人,她被骗着服了一整个月的‘养生丸’,‘养生丸’里含有千年寒石粉,这对她的损伤极大。还有,她本就羸弱,不该这么早来葵水,都是被‘养生丸’催来的。这个,对她的损伤也非常大。她现在比老年人的身子还弱,随便吹吹风都能病倒,你还问我,她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样?”
    玄胤捂住嘴,面上闪过了一丝痛色。
    容卿也难受,想到自己妹妹被这对兄弟害成这样,他真想,把他们全都杀了!
    敛起心头的思绪,容卿又道:“她还需要调理很久,但是,调理再久,如果没有菩提子也是白搭。”
    “菩提子?”玄胤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就是你寝宫的那颗菩提树的果子?我去摘来!”
    “那不是普通的菩提树,它十八年才开花结果一次,最近一次结果是八年前,早被摘光了,你还要再等十年,才能等到它下一轮的菩提子。”
    “那些菩提子都被谁摘走了呢?有没有剩下的?”
    容卿摇头:“大半都被我用了,我当年也是跟玥儿一样,虚弱得只能靠菩提子活下去。”
    玄胤张了张嘴:“你是因为这个才同意去皇宫做幕僚的?”
    容卿点头,顿了半晌,才又说道:“就我目前所知的,世上还有一颗。”
    “在谁手里?”
    “夙火。”
    ……
    老太太那边差人来问话了,这是要问容卿的事。蔺兰芝对容卿和少年道:“既然回来了,就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吧?也顺便见见二房与三房的人,不想见也没关系,跟老太太打个招呼就走。”怕二人不明白,又看向容卿道,“你父亲是庶子,老太太对他有抚育之恩,你小时候,也颇得老太太照顾。”
    这倒是真的,老太太无儿无女,一门心思系在马家和马援身上,对马援的孩子十分器重,特别是容卿。但是想到老太太曾经听信谣言将宁玥赶出府,蔺兰芝又低声说了一句:“当然,也不用太在意她。”
    容卿点点头,由少年推着,与蔺兰芝一块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玄胤亲了亲宁玥的脸蛋:“我先去军营,中午回来吃饭。”
    回来?你都把这儿当你自个儿家了?
    宁玥喜欢。
    所有人都走了,宁玥打了个呵欠,回到床上补觉。虽然大哥说她好了,只需再调养调养就能复原,但她明白,自己的身体亏空那么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调理的。刚刚玄胤单独与大哥在小房里谈了会话儿,可能就是在谈她的病情。
    若换做以前,她一定跑过去问个究竟了,但现在,她觉得,有人替自己操心是自己的福气,慢慢享受吧。
    没睡多久,有人禀报,王妃来了。
    这是王妃第一次莅临将军府,按理说,应该在门口摆个仪仗,等老太太带着一众子嗣给她三叩九拜,但她根本没知会老太太,直接到了宁玥的棠梨院。
    宁玥在花厅里接待了王妃:“母妃,请喝茶。”
    王妃接过茶杯,静静地打量宁玥,面色苍白,一看就还在病中,只是眉宇间不似在王府住时偶尔会闪过凝重,看得出来,她在娘家住的更舒心。王妃不动声色地用杯盖拨了拨水里的茶叶:“你身子好些了没?”
    “好些了。”宁玥不卑不亢地说,自打与王妃撕破脸,她就再没打算继续装小白兔。
    王妃冷笑一声,道:“昨天的事,我也是听信了司空静的谗言,才对你言语上过激了些。”
    你都骂我偷男人了,只是言语过激了……些?!
    王妃清高地抬了抬眉:“马宁玥,我们从前相处得还是不错的,我很疼惜你,不必疼惜孙瑶的少。你也很孝敬我,这些,我全都看在眼里。”
    宁玥静静地听着。
    “我想了很久……”言及此处,王妃像是突然发现屋子里没人似的,“没看见你大哥。”
    “他去给祖母请安了。”
    “哦。”王妃很快跳过了这一茬,接着说道,“我想了很久,关于兰贞的事,可能某些细节,你不太清楚。我对兰贞不能说没有厌恶,但我的厌恶是有原因的,作为你婆婆,我希望把一些事给你解释明白。”
    宁玥还是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兰贞是我表姐,比我大七岁,我出生没多久,她便寄宿在我家了。我爹娘对她很好,视若己出。我因为没有姐姐,只一个妹妹,所以也拿她当亲姐姐敬重。可是,就是我一直敬重有加的姐姐,背着我勾引了我的丈夫。你说她为救我儿子而丢了性命,这些是事实,我非常感激。但是她曾经对我造成的伤害,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没办法忘记。”讲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话,本不该说给你听,但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是个极明事理之人,我相信,你会懂得分寸的。”
    这顶高帽子戴的,宁玥差点笑出声了,若不是真的与她相处这么久,摸清了她对兰贞的敌意,恐怕她真的要相信是兰贞插足了她与中山王的关系。但明明,中山王在定亲的第一天,看上的就是兰贞。中山王想定下兰贞,是老王爷不同意,才给定了郭玉。若硬说是谁插足了一段关系,那人也只能是郭玉。婚后,兰贞更是没要任何名分,无条件地追随中山王,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郭玉敢吗?
    王妃没注意到宁玥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兰贞在跟王爷以前,曾经有过一个男人。而且她跟那个男人生了孩子。她跟王爷时,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王爷到她生下小胤那年才知道真相,自此,对她充满了愤怒。但是作为主母的我,没有立刻对她落井下石,待她更甚从前。就连煜儿,也十分地孝敬她。”
    “你对她好,是出于什么心态呢?是觉得她失宠了很可怜吗?”宁玥突然问。
    王妃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是吧,我可怜她,对她好,作为回报,她也对我儿子好,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事,不是吗?”
    “你是想说,她跟玄煜出去买马,只是为了讨好玄煜、讨好中山王、讨好你?您是这个意思吗?”宁玥最后一句用了敬称,听在王妃耳朵里却反倒刺刺的,不大舒服。
    王妃喝了一口茶:“总之……”
    宁玥打断了王妃的话:“总之是她自愿的,她自愿陪你儿子倒霉、自愿给你儿子做替死鬼,别因为她的牺牲就对你和你儿子进行道德绑架,您一定想说这个。”
    王妃噎住了,她的确想过这么一段话,但绝不是要表达出这样的意思。她、她、她……
    “你这孩子,听我说完!”王妃有些急了,放下茶杯,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到裙子上,她拿了帕子去擦,结果那帕子刚擦了口脂,口脂染在了裙子是,越发丑了,她负起地捶了捶桌子!
    “您的意思我懂了,我从没想过对您进行任何道德绑架,兰贞是自愿牺牲的,我无话可说,但兰贞的牺牲不是无偿的,她不是圣母。她救玄煜的命,玄煜代替她守护玄胤,这是临终遗言,也算是与玄煜之间的一笔交易。”
    “她根本是在算计我儿子!你以为这些年,痛苦的只是小胤吗?我儿子也很痛苦!他每天都活在自责中!我从来没见他笑过!他承担的痛苦,比玄胤的少吗?”
    “你儿子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还是你觉得,你儿子的命尊贵,她的命贱?她用一条贱命换来你儿子对玄胤的庇佑,简直太划算?”宁玥气笑了,南疆皇室公主,会比玄煜命贱?这个婆婆的神逻辑,真是让她无语。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一来就被宁玥牵着鼻子走,还被逼着谈成了那样的局面,有些话心里想想可以,但绝不该说出来,偏偏这丫头太聪明,一绕就将他绕了进去!
    王妃定了定神,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很感激兰贞对我儿子的付出,作为回报,我会好生照顾玄胤,待他如同亲生。”
    这可真是一颗大甜枣。
    “兰贞死得那样……屈辱,我想,为了小胤好,最好还让他知道,你觉得呢?”
    宁玥笑笑没说话。
    “然后王爷那边,我也希望你守口如瓶。”
    说了半天,这句话才是重点!
    宁玥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道:“王爷有权力知道真相,我不会一辈子瞒着他!”
    那个男人,带着对兰贞的怨恨,冷落了玄胤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了。
    “马宁玥!”王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好声好气地与你说,你为什么非得与我对着干?告诉王爷,对你有什么好处?兰贞的身子已经不清白了,你还要让王爷知道她更脏吗?”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宁玥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光颤动,肩膀也在颤抖:“马宁玥,你打我?打脸?你是不是疯了?”
    宁玥身子虚,没多大劲儿,那一巴掌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双目如炬地看着她,道:“我没疯,我很清醒,我就是打你了,怎么了?兰贞为你儿子牺牲的是什么,你究竟明不明白?作为她表妹的你,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能如此……如此羞辱她?你的偏见……我一直以为你的偏见只是针对我和玄胤,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你对兰贞的偏见才真正是深到了骨子里。你口口声声说兰贞不是清白之身,兰贞给了别的男人,对于那一年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她是自愿还是遭人强迫,你查清了多少?难怪你总算得不到王爷的欢心,你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不配!”
    “马宁玥!马宁玥!我是你婆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太可恶了……我们玄家真是家门不幸,居然娶了你这种媳妇!我……我要……”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你要怎样?你要给我一纸休书,把我逐出家门吗?”宁玥冷冷地问。
    王妃捂住高高肿起的脸颊,恨不得撕了宁玥:“小门小户的女儿就是上不得台面!是,你是我儿子找给玄胤的,算我儿子瞎了眼!你这种恶妇,不配做我们玄家儿媳!”
    蔺兰芝走到门口,正好听到那一句“恶妇,不配做我们家儿媳”,蔺兰芝的眉头就是一皱,快步进屋,抱住几近虚脱的女儿,狠狠地瞪着王妃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跑到我家来欺负我的女儿?”
    王妃怒道:“蔺兰芝是吧?好好好,仔细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居然敢打婆婆?她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女儿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不是怒到极点,绝对不会动手,女儿还这么虚弱,一巴掌下去,自己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蔺兰芝看着毫无血色的女儿,心疼得一阵抽痛,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王妃,冲过去揪住她对方,将她拖出了明厅:“你给我滚!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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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玄胤怒,搬出王府
    王妃懵了!
    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人给轰出来!不,说轰都太轻巧了,蔺兰芝那力道,几乎是连拖带拽,将她从明厅一路弄到院子外……像个垃圾似的。
    “蔺兰芝!你难道也疯了?我是你中山王妃,你敢这样对我?”她怒吼道。
    蔺兰芝气得,早已忘记了害怕,她疯疯癫癫了十年,辜负了女儿十年,她不舍得女儿受委屈,一点都不!
    “我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欺负我女儿!”她坚定地说道。
    王妃气了个倒仰:“愚不可及……简直愚不可及!我是朝廷亲封的王妃,连王爷都没这么对过我,你一个小小的妇人,连诰命都没有,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不管什么太岁,也不管什么王妃,我只知道没人能欺负我女儿!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就是喜欢仗势欺人!”蔺兰芝气吼吼地说。
    虽然得罪王妃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但是王妃已经和女儿闹翻了,不是他们磕头求饶就能修补的。
    有些人,你越是求她,她越是嚣张;你若不求她,她又认为你嚣张。反正在她眼里,她就是天理,毫无道理可讲!
    既如此,自己又何必白白地给自己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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