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茼蒿和韭菜的老叶老梗摘掉,再一起洗净了切成碎末,打一个生鸡蛋进去搅拌均匀,然后和一些面粉、少许胡椒粉、盐拌匀,再挤成一个个的小丸子放入油锅里炸熟就好了。
    油的温度要掌控好,太低丸子不易成型,太高又容易炸糊。
    司空朔静静地坐在藤椅上,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腾的热气与诱人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弥漫了整个院子,有一种……家的味道。
    菜很快就做好了,宁玥端了菜出来,就见院子里的桌凳已经摆放整齐,宁玥斜睨了司空朔一眼,没说什么,把菜摆在了桌上。
    蔬菜丸子、麻油青椒土豆、素炒蘑菇、胭脂莲藕、凉拌金针菇、清蒸芋头。
    考虑到他口味清淡,宁玥全都没放辣。
    司空朔夹起一个蔬菜丸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种丸子,换玄胤来,一口一个,不,一口两个都塞得进去,玄胤吃饭就是风卷残云,司空朔却优雅得不得了,大概,也与他轻微的厌食症有关,他总是吃的不多。
    不过,这种认知在司空朔吃第四个蔬菜丸子的时候被彻底打破了。
    他虽还是没正常人吃的多,但比起以前吃几口就放筷子,今天的他俨然好太多了——小半碗米饭、四个丸子以及八筷子素斋。
    这在宁玥的记忆中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们大婚。
    司空朔放下筷子:“虽然还是很难吃,但本座勉强咽得下去。”
    “那恭喜中常侍大人,以后都不用再勉强了。”宁玥也放下了筷子,看了看他脸上的面具,突然问,“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你的脸受过伤吗?”
    “想知道?”司空朔轻轻一笑,“下次吃饭再告诉你。”
    宁玥摇了摇头。
    司空朔又问:“不想从本座这里打听什么事?”
    宁玥淡淡地笑道:“你是指琼楼的生意还是玄胤的消息?如果是前者,我不感兴趣;如果是后者,我想,我可能没办法完全信任你。”
    天色暗了下来,司空朔送宁玥回府。
    马车停在王府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下车后,宁玥想到了那件披风,忙说道:“你等等。”
    宁玥去了琉锦院。
    司空静的马车路过此处,正好碰见宁玥拿着一个包袱出来,递给了胡同里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背影好生熟悉,但一定不是玄胤,因为玄胤在打仗……
    那么这个人……是谁?
    宁玥洗漱完毕,一只鸽子落在了窗台上,宁玥拆下它脚上的字条,展开看完,微微地笑了。
    已到云州,一切安好,勿念。
    ……
    刘婉玉出入琼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未接触阿芙蓉以前,她一个月才去七八次,五石散虽让人上瘾,却不是那么强烈,阿芙蓉不同,她天天都想要,一天不抽就感觉骨头发痒。但阿芙蓉的价格实在太高了,一盒两千两。她手头的两千两银子很快挥霍一空,就连司空家主给的八千两也搭了进去。
    左不过如今才九月,自己多的时间慢慢筹钱,实在不行,到时候随便找人借两千两银子给宁玥也行,反正入了伙,她便能坐着拿钱。
    晚膳时分,所有人坐在一块儿吃饭。
    司空琳看了刘婉玉一眼:“娘,你最近是不是熬夜了?脸色不大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司空旭跟着说道:“是啊,母亲,您好像也瘦了很多。”
    刘婉玉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府里锁事缠身,没事的,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司空琳建议道:“娘,你如果忙不过来,让二嫂和三嫂棒棒你吧!”
    “不用,我忙得过来。”掌管中馈好歹能捞点儿油水,她才不会把便宜让两个媳妇儿捡去,尤其老三媳妇儿,谁知道她会不会拿了银子去贴补老三的姨娘?
    司空琳看着她明显苍白了不少的脸道:“娘,你不要硬撑,二位嫂嫂都过门几年了,也该让她们学着掌家了。”
    “我说了不用!”刘婉玉陡然吼了出来!
    众人皆是一愣,刘婉玉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温和,从不与人红脸,今儿是怎么了?亲生女儿关心她,却反而被她吼?
    司空琳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吃饱了。”
    司空家主皱眉,妻子是怎么了?最近好像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了。
    吃过饭,司空成叫住了刘婉玉:“娘,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刘婉玉转过身,温柔一笑:“什么事啊,儿子?”
    司空成眸光一扫,没发现附近有人,才压低了音量道:“娘,回春堂的声音……我可不可以也入股啊?”
    “啊?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搀和这些做什么?好好念你的书便是!”一般说来,官宦之家的产业都有懂经营的下人打理,但账本这些,会定期交给主母过目,爷们儿致仕念书,除非女人不懂看账,他们才会亲自打点。但刘婉玉不存在这种问题,所以刘婉玉不希望儿子把心分到别的事情上。
    司空成眼神微闪道:“我会好好念书的,我只是入股,不用亲自做些什么,不是还有您吗?您内外打点,我用操什么心啦?我只是……听说回春堂的生意好,也有入股的心思罢了。”
    “这……恐怕那边不会同意。”刘婉玉说。
    “您问都没问怎么知道那边不会同意?她收您一万两,两成的股;我给她一万两,一成的股总可以吧!”
    “你是不是疯了?”刘婉玉瞪了瞪他,“攒那些钱容易么?留着,别乱动。”
    动了也没用,她心里补了一句。马宁玥同意她入股都是看了王妃的面子,司空成要去,只怕没戏。
    夜里,刘婉玉发作了。
    她浑身发愣,抖抖索索、双腿打颤,骨头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痒痒的,又痛痛的。她知道这会子琼楼没有关门,事实上,琼楼日夜全开,从不停业。可悲催的是,她身上没钱了!她翻箱倒柜地找,只找到不到三百里银子,买一条阿芙蓉都不够!更何况,人家根本不一条一条地卖,一卖就是一盒。
    她披上衣服,来到了儿子的屋前,猛地叩响了房门!
    司空成正在跟小妾翻云覆雨,听到巨大的叩门声,惊得险些蔫了。
    “谁他娘的大半夜不睡觉?”他怒骂。
    刘婉玉抱紧了双臂道:“儿子,是我。”
    “娘?”司空成从小妾的身上下来,穿好裤子,给刘婉玉开了门,见刘婉玉嘴唇发白、浑身发抖的模样,还以为她病了,关切地问道,“娘你哪里不舒服?”
    刘婉玉牵强地笑了笑:“哦,穿的少,冷到了。”
    司空成忙拿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您找我有事吗?”
    刘婉玉隐忍着说道:“我想过了,你入股的事应该没问题,你把钱给我,我明天直接给她送去,她要敢拒绝,我就找王妃说项。”
    司空成不认为她娘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更不认为她娘会骗走他的私房钱,不管刘婉玉对外人如何,好歹是他亲娘,这些年从没亏待过他,他当即信了刘婉玉的话,从柜子里拿出一百张银票:“娘,您收好了。”
    “我知道,你睡吧,明天晚上,等我好消息。”刘婉玉拿着银票,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一关上自己的房门,她便后悔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怀胎十月生下来养了足足二十年的儿子!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因为一点禁药就去骗儿子的钱?
    “天亮、天亮我就把钱还给成儿,我不能偏自己的亲生儿子!”
    天亮时分,琼楼如往常那般,换了守门的人。
    有的客人兴致高,已经点了戏子唱小曲儿,喧闹又精彩的一天从这一刻开启了。
    郑华作为琼楼的台柱之一,没人敢轻易打搅他歇息,然而他正酣面好梦,一个丫鬟推门入内,摇醒他在他耳畔轻轻禀报了几句,他睁开淡漠的双眼,换上一副魅惑的笑靥,迎出去了。
    “您今儿可真早!”
    刘婉玉将银票甩在桌上:“给我大烟!”
    天机阁的花园,萧肃与宁玥面对面坐在石桌旁,萧肃嗜酒如命,执起夜光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郡王妃,你真的应该试试,这种酒与上次的不一样,是白葡萄酿的,特香!”
    “我没兴趣。”宁玥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茉莉花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萧大人别婆婆妈妈。”
    萧肃耸耸肩,用与孩童一般大小却明显粗糙许多的手拿过了面前的阿芙蓉,并掏出一沓银票,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阿芙蓉比五石散受欢迎多了,不知郡王妃可不可以加大供货量,价钱方面,好商量。”
    “不可以。”宁玥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的话。
    萧肃咂咂嘴:“为什么不可以?”
    “不为什么。”
    “怕害了人?”萧肃挑眉说道,“我以为郡王妃在从商的第一天便把自己的良知丢掉了,毕竟它除了好听,没有任何用处,还会成为你财富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宁玥没有说话,也没听他说完,拿起银票便离开了。
    吸食阿芙蓉的客人越来越多,但宁玥始终不增加阿芙蓉的供货量,无法,琼楼只得抬高了阿芙蓉的价格。刘婉玉的银子花得越发快了,司空成的一万两,没几天便打了水漂。
    司空成兴冲冲地问她:“娘!我的事你办好了没?”
    刘婉玉不敢看儿子眼睛:“办好了,她说下个月,你跟我一起入股,你占一成,我占两成。”
    “太棒了!”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去回春堂了,终于能看到那个小妇人了!小妇人诱惑死他了,每晚都梦到,跟谁做脑子里都是她。
    刘婉玉还不清楚儿子兴奋的真正原因,只当他以为能赚大钱了,心虚地笑了笑。
    刘婉玉的钱再一次花光了,她开始变卖首饰。
    她的首饰相当一部分是司空家专门铸造的,识别度太高,很容易被认出来,她可不希望京城人知道她捉襟见肘的事。
    “郑华,我有个姐妹家中出了变故,需要急用,但不能被熟人知道,你知道哪儿的当铺……比较偏僻但是价格公道吗?”
    郑华抚摸着她腰肢,宠溺无比地说道:“东二街新开的一家当铺,据说老板是外地人,对京城的行情不熟,开价高。”
    刘婉玉当日便赶到了郑华介绍的当铺。
    接待她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小姑娘穿水蓝色碎花上衣、藕色曳地长裙,眼神清澈,语气温柔:“您好,我爹刚出去了,你要当什么东西找我吧。”
    “你能做主?”刘婉玉狐疑地看了看她,十六七岁的年纪,与她大女儿差不多。
    小姑娘笑着道:“能的,我爹把钥匙都留给我了。”
    小姑娘也有小姑娘的好处,肯定比老油条好忽悠,说不定能弄个高价!刘婉玉这么想着,面上微微笑了起来:“你们可真是走远,我本来不想当的,但这不是打仗吗?我们的银子都在辽江,一时半会儿运不过来!又不好老拖欠人家的货款,只能先来你们这儿当些首饰。”
    “我瞧着夫人就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应该住在城中心吧,怎么会来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
    “你懂什么?现在世道不好,把银子从那么远的地方拿过来,万一路上被抢了怎么办?我付货款的地方正好在你们附近。”刘婉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哦。”小姑娘点点头,“那夫人要当什么?”
    刘婉玉拿出一盒黄金头面:“这是宫里的娘娘们戴过的,我与她们关系好,她们才送了我。能收到这么好的东西,小姑娘,你们祖上一定是烧高香了!”
    小姑娘拿起首饰在秤上称了称:“既然您这么说,我就给您好一点的价格吧!”
    刘婉玉眼睛发亮,小孩子果然好忽悠!
    “一千两。”
    “什……什么?才一千两?你知道我当初买它们的时候花了多少吗?整整三万两啊!”刘婉玉简直要炸毛了。
    小姑娘不卑不亢道:“您刚刚不是说……是宫里的娘娘送的吗?”
    “呃……”刘婉玉一噎,咬咬唇,又道,“总之,一千两太少了,至少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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