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永安侯眸子微动,生出了几分动摇来。他虽从不信这些鬼神命理之说,可……万一呢?何况孙子是喜欢这个姑娘的……沉默片刻,老爷子到底是点了点头,只是却并没有许下婚事,而是摸着白花花的胡子道:“好,我可以教你医术,但这成亲之事还是押后再说吧。”
    月牙一愣,而后便着急地想说话,却被老永安侯摆摆手打断了,“小丫头先听老夫说完。”
    少女这才勉强镇定下来:“您说。”说完又忍不住咕哝道,“不过叶绍我是嫁定了的……”
    老永安侯有点想笑又有点涩然,叹道:“嫁人是姑娘家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阿绍如今这样的情况,便是老夫也没有半点把握,还是那句话,我们祖孙俩不能坑害你。你是个好姑娘,若阿绍真的有朝一日能醒来,老夫一定马上叫他上门提亲。只是如今……还是让老夫收你为徒吧。我在城东有个药堂,本也打算将阿绍挪到那里去静养,同时潜心研究解药,你有了吾徒之名,到时经常上门也不会有那么多闲言碎语。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你当真想好了吗?”
    月牙一愣,而后坚定地笑了起来:“我昨晚想了一夜,再确定不过了。老侯爷,此乃我心之所愿,若试都不试就放弃,我必定会懊悔一生的。”
    这股拗劲儿实在是太对自己的胃口了,老永安侯心中赞赏,再次暗叹臭小子好福气,这才继续说道:“好,既如此,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你再看,若这期间阿绍醒了,那不必你说,老夫自会马上叫他上门提亲。若三年后他还是没能醒来,而你仍心意不改愿意嫁过来,老夫定不会再阻拦。当然,届时你若是改了心意也无妨,老夫到时必然亲自为你挑选一个可靠的夫婿,叫你一生都过得顺遂。如此一来,阿绍对你的父母也算是个有个交代了,否则,这千辛万苦才养大的好闺女……你叫他们如何舍得呢?”
    月牙听完这话眼睛已经红了,她没有说话,半晌突然起身对老永安侯跪了下来,郑重磕头道:“老侯爷一片苦心,月牙不敢辜负。不瞒您说,做下这个决定,我唯一心中愧对的便是父母亲,如今……多谢您为我着想,您放心,叶绍睡着的这些日子,我会替他好好孝顺您的。”
    是个懂事有心,干脆利落的孩子,老永安侯这才眉眼舒展笑了起来:“还叫老侯爷?”
    真心换真心,她待自己的孙儿一片赤诚,他自然也愿意为她筹谋。
    月牙一愣,跟着便眼睛亮亮地抬起头,大声喊道:“徒儿拜见师傅!”只是说完之后又突然想到了一事,浓眉一皱纠结道,“不对呀,那我和叶绍这辈分……”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徒弟应该是子女辈的吧,可叶绍是老侯爷的孙子呀!这么一来,她和叶绍岂不是要差辈儿?
    老永安侯忍不住哈哈大笑:“放心吧,阿绍也算是我的徒儿!他的医术可是我手把手交出来的!”
    月牙这才舒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幸好幸好,还能愉快地做夫妻……”
    见她这般不害臊,老永安侯笑意更深,瞧着这虽也面带忧虑,可眼中始终充满活力,不见灰败之色的小丫头,他只觉得自己心头那股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感也神奇地消散了开来。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或许这丫头当真是臭小子的福星呢?
    ***
    认真行过拜师礼,又约定好了下回上门的时间之后,月牙便捧着两本老永安侯给她的入门医书随陈默回了骁王府。
    阿茶一见她回来便从小榻上跳起来迎了出去,凌珣知道她们姐妹俩有话要说,便干脆地对月牙点点头,带着陈默走了。
    阿茶打从见到月牙的第一眼起就在打量她,见她神色虽有些憔悴,但脸上挂着笑,眼中也神采奕奕的,不再像昨日那般慌乱哀伤得叫人心疼,顿时便舒了一口气。
    “姐姐快说说,你找老侯爷干什么去了?”
    知道她心中挂念,月牙也不卖关子,一边拉着她往屋里走一边对她挤眉弄眼道:“我啊……嘿嘿,提亲去了!”
    阿茶猛地顿住脚步,瞪圆了眼睛惊道:“你你你说什么?!”
    “提亲啊,”月牙拉着阿茶进屋,往小榻上一靠便甩着两条腿道,“那只绿孔雀贪睡不醒,我只好自己主动些啦。”
    “可,可是!”阿茶面色微变,挣扎着直起身,秀眉拧得死紧,“万一他一直醒不来……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冲动不得的!”
    哪怕知道月牙不会轻易放弃,阿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直接地断了自己所有后路。
    “放心吧,不是冲动,我昨晚想了整整一夜才下定决心的。”月牙抬手捏捏她的脸,笑容明媚张扬,像天上的小太阳,“昨日与你说要见老侯爷的时候,我心中确实只有冲动,可后来静下心仔细想了想,我发现自己并不后悔,反而心头的慌张难过都慢慢地散去了……怎么说呢,就好像找到了新的希望和支撑自己勇敢生活下去的力量……哎哟这么说很不好意思啦,不过我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就放心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红唇扬起,面带轻松,整个人都好似在发亮,阿茶怔怔地看着自己这傻姐姐,忽然就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了。
    细想之下,若换做是她,她怕也会这么做的。
    月牙叫她那呆呆的眼神看得笑了起来,也不逗她了,捏捏小姑娘软软的手心便道:“好了好了,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是怕我辛苦,放心吧,我想嫁,可是老侯爷却不答应呢。”
    阿茶这才猛然回神:“老爷子没答应?那你……”
    “他是个好人……”月牙将老永安侯对她说的话细细讲来,最后才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医书哼笑道,“所以你姐姐我从现在开始也是一名大夫了,你好好瞧着,我一定将那叶绍那混蛋叫醒,三年也好,十年也罢,哪怕二十年,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弃的!我邵月牙别的没有,就耐心最多,看谁耗得过谁呢!”
    阿茶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就掉下来泪来,但她很快就抬手擦去了,只用力抱了抱自己这叫人心疼又敬佩的姐姐,哑声笑着:“耐心?说要绣只小鸟,可刚绣了一个脑袋不耐地将绣架扔到一旁的人是谁呀?”
    “胡说胡说,才不是我!”月牙故作恼羞地去挠阿茶,只逗得她哈哈大笑,连连求饶,这才笑喘了几口气,问道,“对了,你早上进宫了吧?怎么样?皇宫漂不漂亮,有没有人为难你?”
    “漂亮是漂亮,就是规矩太多,叫人累得慌,至于为难……”那四个宫女的存在瞒不过月牙,阿茶便大略讲了一遍。
    月牙一听就炸了,撸着袖子就要去抽那四个与她妹妹抢夫君的宫女,叫阿茶好说歹说拦住了,只是心中犹有些不忿,嘀嘀咕咕骂了楚贵妃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那什么,除了鸡鸭,还得再养几只猪才行,就说……就说妹夫喜欢吃猪蹄儿,叫她们都好好儿养!不然……无用之人,就该叉出王府去!”
    阿茶忍不住笑了出来,半晌才又道:“其实她们也是身不由已,我等会儿派人去问问她们有没有愿意离开的,如果有,我就寻老实之人将她们嫁出去。若是铁了心要留下来给我给添堵的,那我也只能叫她们去养鸡喂猪了。”
    月牙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怪宫里头那位,做妹妹的竟插手兄长屋里的事儿,太恶心了!”
    “到底是入了皇家的女子,身份上已是不同。”阿茶对楚岚半点好感都没有,闻言摇摇头,不再多说,只问道,“对了,阿绍的情况义叔知道了吗?”
    月牙顿时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那什么,他这两日在忙我家翻新的事情,我昨儿又自己都懵了,这不,还没有找到机会呢……”
    因女儿也来了京城,为了照顾女儿,也方便将来邵朝阳进京考试,邵义便将阮府对门的院子买下来,只是那宅子有些破旧了需要重新修整一下,因此他这段时间一直都不得空。
    阿茶知道,但还是挑眉瞅她:“姐姐是打算先斩后奏吧?”
    月牙低头:“咳,这不是……没办法么。”
    阿茶无奈摇头:“幸而老侯爷仁慈,不然义叔该气坏了。”
    月牙绞着手指点头,神色有些愧疚:“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对爹娘不孝,可我……”
    她叹气,没有再说,阿茶却能明白她的心情,拍拍她的手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虽说不是马上嫁过去,可三年的时间……义叔怕也不会轻易同意的。”
    月牙又振作起来,拍拍胸口道:“放心吧,这点儿小事我还是能搞定的,我爹最疼我了!”
    阿茶点头,又叮嘱道:“若是不行就来叫我,我与你一同劝他。”
    月牙眼睛一亮,扑过去便抱着她亲了一口:“好妹妹呀!”
    正好回屋取东西的凌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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