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雨薇本是和元槿挨着坐的,可她刚刚被哥哥葛雨明叫走了,暂时不在这里。
    结果,独自坐在一处落了单的元槿就成了大家的目标。
    元槿自是懒得搭理这些好事者。但是被人拦堵的次数多了,也不由得厌烦起来。于是全部面无表情地以一句“不知道”来做回答。
    很多人不死心,挨着问过来。
    特别是先前和邹元桢同在静雅艺苑读书的少女们。
    她们本就对邹元桢之前请假不去上课、住在太子府里颇多疑问。如今见她不在了,太子妃身边的换成了邹元杺,岂不是更加好奇?
    于是一个个地挨了过来,试图从元槿口中挖出点什么。
    元槿彻底火了。
    她正要发怒,身边突然传来冷冷的一声:“走开。”
    这少女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淡漠,虽然好听,却有些不近人情。
    静雅艺苑的女孩儿们听闻后齐齐住了口,看了眼元槿后头,只一眼,就纷纷散开。
    元槿诧异。正要回身看过去,便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立在右后方。
    她容貌很美,但神色淡漠,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你是邹三?”少女自顾自地坐到了元槿的右边,“听说你那个堂姐,去我哥哥那里了?”她哈地冷笑了下,“这回可是够她受的。”
    元槿完全摸不着头脑,迟疑着问道:“请问你是——”
    不待对方回答,熟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哟,疯婆子,你来这儿做什么。也不怕冻得满座的茶水都结了冰。”
    元槿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葛雨薇。
    她难得见到葛雨薇这样略带着嘲讽语气地说话,不由愕然。正要细问,身边那个神色冷淡的少女也开了口。
    对方侧首,冷冷地睇了葛雨薇一眼,“你个瘸子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我比较正常,自然是能来。”葛雨薇坐到了元槿左侧,朝她笑了笑,一转眼,越过元槿,对上那个少女,又换了讥诮的样子,“倒是你这整天寒风过境寸草不生的,轻易不出门,怎么反倒跑来了?”
    元槿:“……”
    “哎,哎?”
    轻声细语夹杂在两人的争执声中,在耳边传来。
    元槿往后侧了侧身,这才发现,葛雨薇的另一侧坐了个文静的少女。
    她相貌很是柔和,说话柔声细语的,十分娴雅。
    “葛雨薇和贺重珊本来就是这样,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没有恶意的,你别介意。”文静少女悄声和元槿说道。
    葛雨薇听到了,回头甩下一句:“许林雅,你不用帮她说好话。上次要不是她多事,开口让你帮徐云靖,你也不至于无法上场。”
    “别。你可千万别提那事儿。”许林雅苦笑道。
    果不其然,贺重珊立刻接上了,“我哪里知道那个人这么麻烦?不过是帮他一次,将琵琶的位置让出来罢了。谁知他居然让这么个讨厌鬼上去了。要不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我……”她顿了顿,嗤道:“葛雨薇你莫要总以恶意揣度别人!”
    “我有什么恶意?我说了别帮,你不信邪。如今倒好,你帮的人去了你哥那里,这下可是开心了吧?”
    一提这事儿,贺重珊的高冷模样就有些端不住了。拧眉和葛雨薇对峙起来。
    许林雅在旁边解释了几句,元槿这才把之前她们争吵的事情给捋顺了。
    原来,许林雅才是静雅艺苑的第一琵琶。
    当初龙舟赛上本来是许林雅表演的。
    后来,徐云靖知道邹元桢最擅长的是琵琶,想让邹元桢上场,就找到了贺重珊,希望她看在蔺君泓的面子上帮一下忙。贺重珊这便寻了许林雅来说项。
    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许林雅自然答应下来。
    倒是葛雨薇,觉得那事儿不妥当,劝了几句。只是,没劝住。
    然后就在今天,刚刚,她们帮了的邹元桢,被蔺君泓遣了人送到大理寺,交到贺重凌的手下了。
    贺重珊心里不舒坦,就来元槿这里问一问。
    许林雅不放心。她知道葛雨薇很护着元槿,怕贺重珊三两句话把事情搞砸,特意跟了过来。
    结果四个人就成了这般的诡异情形。
    许林雅和元槿隔着葛雨薇在说悄悄话。
    葛雨薇和贺重珊隔了元槿在唇枪舌战。
    ……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的和谐。
    因为母亲许太太和哥哥许林广都对元槿赞不绝口,所以许林雅对这位邹三姑娘的印象很好。
    看到那两个好友越吵越烈,许林雅轻声与元槿道:“妹妹帮忙劝一劝?”
    元槿愕然,回头看了眼战况,无奈道:“我哪能行。”
    话虽这么说,她也知道若不是自家那些破事儿,身边两人怕是也不会吵成这样,自然不希望她们继续下去。
    于是元槿转回身去倒了杯茶,端给葛雨薇,“葛姐姐尝尝这个茶好不好。我觉得还不错。”
    又赶紧给贺重珊倒了一杯,“贺姐姐先前说的哥哥可是大理寺少卿?刚才听人说贺大人铁口直断甚是厉害,我十分佩服。”她也不知道那贺重凌是怎么样的。不过既然身在大理寺,这样夸,想来应该没错。
    贺重珊听闻元槿在赞扬自家大哥,受用不已。顺口和她讲了几个贺重凌新近断的案子。
    葛雨薇抿口茶的功夫,贺重珊已经和元槿说开了。
    葛雨薇也有些渴了,索性自顾自饮茶。
    她们两人不再针锋相对,这争执自然就停歇下来。
    许林雅朝元槿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元槿讪讪笑了笑。
    今日本来就是应该归家的日子。午宴过后,元槿便要跟着老太太她们往回走了。
    她先回了趟轻烟小筑去收拾东西。
    卓妈妈和春华秋实先前已经收到了元槿递过来的消息,知道东西已经找到,十分惊喜。
    看到元槿回来,卓妈妈激动得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是一听说长公主也在当场、已然知道了此事,卓妈妈的眼泪就停在了眼眶里,怎么也无法落下。
    “长公主知道了?”卓妈妈暗道完了。
    自己定然要被主子责罚了。长公主肯定要责问她,为什么没能看好院子。
    春华秋实知道她的想法,赶忙劝她:“东西能够找回来已经万幸。即便责罚,也不会太重。”
    卓妈妈这才勉强地笑了笑。
    元槿并未多说什么。和闹闹道别后,便和拿着东西的春华一起往外走。
    行了没多久,春华轻轻“咦”了声。
    元槿问是怎么回事。
    春华半掩着口,凑到前面来说道:“姑娘,你看那个是徐姑娘吗?”说着,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元槿看了眼,果然是徐云灵。
    只是这里是后宅深处,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春华也觉得奇怪,小声嘟囔了几句。看看已经走得远了,就将此事抛下,和元槿一同往外行去。
    刚刚回到家,就收到了邹元桢被静雅艺苑除名的消息。
    老太太对此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并未多说什么。
    二太太杜氏和邹元杺本是面露疲色,听闻这个事情后,反倒是精神好了一点。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离去了。
    元槿自然也回了青兰苑。
    不多久,二老爷邹宁远回到了家中。
    邹宁远知晓此事后,去老太太那里细细问了缘由。得知之后,和杜氏狠狠地吵了一架。
    “你身为嫡母,女儿有错不知护着点、保着点,怎还将她往火坑里推!”
    杜氏没料到邹宁远竟是这个态度。
    在她看来,那事儿本就是邹元桢不对。气愤之下,也没解释什么,口不择言道:“她自己犯了错,偷了人东西,又拿了元槿的东西来诬蔑杺杺,怎么反倒是我的不对了?”
    “槿儿的东西?”邹宁远拧眉,“槿儿的什么东西?”
    杜氏这才发觉失言。
    老太太和她已经商议过了。肚兜的事情,因为牵扯到女孩儿家私密之物,所以,最好不要对外提起。
    在外头只说那古籍的事情便罢。还有,若是消息流传出去,有人问起另外一物,就是依着先前蔺君泓的说法,改成丝帕。
    杜氏这时候便道:“元槿的帕子。她偷了去,做成杺杺帕子的样子。”语毕,一言一语地道来。
    邹宁远平时不在家中。他并不知道,邹元杺近日来性子忽地变了,没有再惹是生非。他也不知道,邹元桢曾经做过的那一系列事情。
    在他的心里,大女儿虽是庶女,却温和大方。反倒是嫡出的二女儿,一直惹是生非,错事不断。因此,听闻事情后,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事儿怕是有隐情。二太太只护着嫡出的女儿,又来针对庶女了。
    后来听闻老太太的详述,邹宁远方才知道,这次真的是邹元桢做错。
    不过,他可是听得实实在在的,这事儿原本还没到必须上公堂的地步。
    是杜氏跪下求了之后,端王爷才将邹元桢给送到大理寺的。
    如果杜氏没有那一跪,邹元桢即便要受处罚,也是将军府和长公主府私下里解决,断然不会到那种地方去。
    “往日里杺杺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能护着的都护着了,能保住她的都保住了。偏偏你看不惯元桢,非要置她于万劫不复的状况。你的心,太过恶毒!”
    邹宁远说的时候,满脸绝望。
    只因不止一次,可以说,已经几十次、上百次,或者,有几百次了?
    十几年来,邹元杺每每闯祸,都是赖到旁人头上。受害最多的,便是邹元桢。
    在他心里,便是看在邹元桢替邹元杺顶了那么多次罚的份上,杜氏对她也不敢赶尽杀绝,逼她到绝境。
    杜氏气愤无比。
    女孩儿家的私密之物被人拿出来交到臭男人的手里,那是多么大的羞辱?!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她怎么能放心留在家中、留在后院?指不定哪天就坏了心肝,拿着家人的东西去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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