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头过去,一双像是来自地狱的眼睛紧紧盯着一个老头,直把人吓得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七十多岁的老胳膊老腿哪还禁得起摔,往地上这么一坐,半天没能站得起来。
    另外一个老头气得拼命跺脚,直指凤瑾元——“这就是你们凤家的家教?”
    回答他的人是凤老太太:“我凤家怎么教女儿还轮不到你们沈家来说,要不是看在沉鱼的面上,你们沈家还能走到今天?要说法?好!子皓不是在守陵么?让沉鱼陪他一起去守!”
    老太太一句话,吓得沉鱼脸都白了,半张着嘴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家人也没想到凤老太太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都没了动静,原本叫嚣着要为沈氏报仇的气焰也渐渐消了去。
    其实他们是被凤羽珩的话吓到了,沈家是商贾之家,这么些年经商下来,贿赂官员那是常有的事。特别是还做了多年皇商,与朝中大臣的金银往来更是不计其数。真与凤家撕破了脸,一个正一品丞相想捏死一个商贾家族,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家人在那四舅祖的示意下让出道来,两个老头一个坐在地上,一个站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凤家浩浩荡荡的车队进了凤梧县,最终,目光落在一直伴在凤老太太旁边的凤羽珩身上。
    这个庶女才回京多久?竟能得老太太如此宠爱,眼瞅着就要威胁到沉鱼的地位,真是不能再留,不能再留啊!
    第149章 这才是我凤家的嫡女
    过了沈家的关卡,凤家一行人很快便进了凤梧县。凤瑾元谢绝了凤梧县令的宴请,带着一家子人直奔凤家祖宅。
    沈家那些人最开始默默地跟在凤家车队后面,仍是怒气冲冠,却在接近凤家祖宅时绕了道没再跟着。
    凤家祖族并不气派,古朴平实的小院落,却带着点点书香之气。
    人们到时,祖宅那边已经有人站于门口等待接应,凤羽珩往那人处看去,就见是个说有八十岁都不为过的老者,一身藏蓝长衫,头发眉毛胡子全部花白,却不似沈家那两个舅祖那般身形佝偻,反到面堂红润,身材挺拔。
    凤瑾元与老太太二人快步上前,对着那老者直接就跪了下来,开口道:“族长。”
    凤家人赶紧全部跟着跪下,齐声叫道:“族长。”
    凤羽珩在来的这十几天听姚氏讲了一些关于祖宅这边的事,据说这里自从凤瑾元一脉做了京官之后,凤家族人陆陆续续都各谋高就,留下的人不多,基本全是老弱。
    如今的这位族长所过八十,是凤瑾元的祖父辈,在凤家极有威望。据说是个很公正严明的人,小辈的事他基本不管,可一旦经了他的手,就没有偏袒偏向可讲。
    思绪间,就听那族长说:“瑾元,你是当朝丞相,按说不该向我行此大礼。但凤家族规不能破,你们是回乡祭祖的,该有的礼节便一个都不能少。”
    凤瑾元道:“族长说得是。”
    “恩。”那族长点了点头,“你们都起吧。”
    凤瑾元最先起身,再搀扶起老太太,紧接着,凤家众人才呼呼啦啦地站了起来。
    凤羽珩注意到那族长的目光似乎往她这边扫了一眼,但并未停留,转而又向沉鱼处看去,也只是一眼,便又收回。最终,落在了金珍身上。
    凤瑾元一下想起来,收金珍入房这个事,族里还不知道呢,赶紧解释道:“是孙儿新收的妾室。”
    老族长摆了摆手:“这等小事无需告知族里,妾室是入不得族谱的,你自己作主便可。随我进去吧。”
    他说完,犹自转身,负手踱步进了大宅。有下人引领着车夫将马车绕到宅后安顿,凤家众人便一个跟着一个的也进了院子。
    族人回祖宅,若是年年都回自然规矩就少,若是像凤瑾元这样多少年都没回过一次,那说道可就多了。
    都不等她们歇个脚,房间都还没分呢,就听那老族长又开口道:“祠堂已开,瑾元,你扶着你母亲,还有你的正妻和嫡女随我去拜宗祠吧。”
    这话一出口,沉鱼就又抹起了眼泪,委屈地道:“族长,我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老族长看了沉鱼一眼,不解地问凤瑾元:“这是你哪个妾室生下的女儿?这样不懂规矩?”
    凤瑾元一阵尴尬:“这是沉鱼,并非妾室所生,而是孙儿嫡出的大女儿。”
    “嫡出?”老族长看着沉鱼自琢磨了半晌,“恩,我有些印象,你的大女儿是叫凤沉鱼,可你的长女并非嫡出,次女才是啊!”说着又看向凤羽珩,冲着她招了招手:“你是阿珩?来,到祖爷爷这里来。”
    阿珩面上挂着盈盈笑意款步上前,冲着老族长躬身下拜:“阿珩见过祖爷爷。”
    老族长虚扶了她一把,道:“这才是我凤家的嫡女。”
    沉鱼眼里的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接连对着老太太和凤瑾元投去委屈的目光,可是老族长站在这里,老太太都成了小字辈,又能说什么?
    凤沉鱼狠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凤羽珩的存在于她来说越来越碍眼,她狠不能将这人丢进深山里去喂狼。
    凤瑾元知道对于祖宅里的人来说,姚氏和凤羽珩才是正妻和嫡女,老家的人都是老观念,他不愿在这种时候与族长过多计较,便对着姚氏道:“走吧,你同本相一齐进去。”
    姚氏默不作声,凤瑾元和老太太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跟着,面无表情,就算是经过了老族长身边,也没有多一句言语。
    几人进了祠堂,跪下之后有下人上来分香,一人三支在手,均已点燃。
    有个专门负责族人祭宗祠的人唱了一阵礼,然后指挥着众人不停叩首。终于一套程序结束,老太太带头将香插入香炉,这才算正式拜完。
    凤羽珩和姚氏都是按着主母和嫡女的规矩行的大礼,姚氏这一套做下来到不觉得什么,毕竟她本就是主母,对这些事宜是熟得不能再熟。但凤羽珩就有些为难了,要不是有下人指挥着,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即便这样,还是有些动作做得不够标准,惹得那唱礼的人多看了她好几眼。
    她也无所谓,在香插好之后主动给族长行礼致歉:“阿珩在山村住久了,大宅门里的规矩也没怎么接触,有失礼的地方,还请祖爷爷原谅则个。”
    凤瑾元气得就想抽她一巴掌,山村山村,到哪她都不忘提山村,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山村里面住过是怎么着?
    他面上表情被凤羽珩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心中暗笑。
    这时候知道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了?当初宠妾灭妻的时候想什么来着?你自己不要脸的事都做完了,还想着别人再把脸给你找回来?姑奶奶不但不给你找,非得给你多撕下来几层才叫过瘾。
    “今日阿珩和姚姨娘进了祠堂祭拜祖先一事,还望祖爷爷能叮嘱家人不要对外张扬吧。”凤羽珩面上浮现一丝为难之色,一边说一边扭回头去往沉鱼所在的方向去看,神情紧张。
    老族长十分不解:“为何?”
    “因为……阿珩毕竟不是真正的嫡女,姚姨娘也不是真正的主母啊!刚刚沈家人还拦在县门口喊打喊杀,如果让他们知道阿珩和姚姨娘进了祠堂而大姐姐却没进来,说不定……会下毒手的。”
    “他们敢?”老族长眼睛一立,胡子都跟着翘了起来,再琢磨起凤羽珩的话,便问向老太太:“你们那一枝若是乱成这样,也就没有必要再回乡祭祖了!”
    老太太被他吓得一哆嗦,赶紧躬身道:“族长言重了,家里的事是老身没有处理好,以后不会了。”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怪凤羽珩,只道这孙女什么时候搅局不好,偏偏要在这族长面前。这祖宅祭不祭其实无所谓,但凤老爷子的墓地还在这块儿啊!
    凤瑾元也连声道:“家里的事情劳烦您费心了,沈家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道。”
    老族长点了点头,再看向院子里站着的那一群人,特别是凤沉鱼,那模样让他看着就觉得不是好事。
    他活了八十多年,阅人无数,早听说凤瑾元这一枝出了个身带凤命的女儿,可若是这凤沉鱼……他怎么瞅都是不像的。
    “罢了,你们歇着吧,会有下人带你们到各自的房间。至于嫡女庶女的事,回去你们怎么论都是自己的事,但在我这里,凤家只认姚氏和阿珩。”
    扔下这句话,老族长抬步而去。
    凤沉鱼扭过头不愿看他,心里早将这老头咒骂了无数次。
    凤羽珩看着沉鱼气得那个模样就觉痛快,拉着姚氏走出祠堂,故意到她面前站下,说了句:“这些日子可就委屈大姐姐了,都是族长的意思,阿珩也无能为力。”你要是不乐意,找族长说去啊!你敢么?
    凤沉鱼能说什么?一转身带着倚月走了。、
    老太太问了下人一句:“凤子皓少爷呢?”
    那下人微怔了下,认真地想了想,才回道:“老太太您说的是那位守陵的少爷吗?他一直住在山上,老族长就在陵墓边给他盖了间屋子,还留了专人侍候着。”
    老太太一阵心疼,不由得瞪了凤瑾元一眼。
    凤瑾元也没想到老族长竟然直接把子皓赶到山上去住,可当初是他发的话说让子皓回来守陵,如今那孩子真的是在守陵,他又能说什么?只好宽慰老太太说:“明日一早我就上山去看看。”
    下人们将众人各自引领到房间,凤羽珩先帮着姚氏安顿好,看着她躺到榻上休息,这才回到自己房间。
    忘川帮着她铺好了床,黄泉也从外头接过了下人送来的午饭,“小姐快来吃点东西掂掂肚子吧,夫人那边我看到也有下人去送呢。”
    凤家族宅主人不多,下人却是不少,多半是留着给偶尔回来的族人预备的。
    凤羽珩吃饭的时候又扫了一遍这间屋子,发现有笔墨,眼珠一转,心下便有主意打起。
    她起身走到摆放笔墨的桌前,两个丫头不明就理,只好跟着。就见凤羽珩撕下一张纸条,提起笔,写了一行狗扒一样的字上去。
    黄泉抚额:“小姐你是甩鞭子久了,字迹都退步了么?”
    她白了黄泉一眼:“好好看看这字迹像谁的?”
    忘川心细,去读上的字,就见凤羽珩写到:“今晚子时来栖凤山。这笔迹,这语气……凤子皓?”
    凤羽珩投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将纸条塞到忘川手里,“找个机会丢到凤沉鱼的房间,务必让她看见。”
    黄泉纳闷:“这是为何?”
    凤羽珩也不卖关子,自与她们解释:“凤沉鱼费了这么大的劲把我弄回凤桐县来,是为什么?你们还真以为是祭祖?”
    “小姐是怀疑她跟凤子皓两人会设计陷害?”
    “只是猜测,不管猜的对不对,折腾她一回对我们总也没什么影响。”
    干了坏事就是心情好,凤羽珩一连吃了两碗饭,然后才躺下休息。
    一个时辰后,倚月在窗前发现这张纸条,纳闷地拿给凤沉鱼:“小姐你看。”
    沉鱼将纸条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立即便确定是凤子皓所书,她吩咐倚月:“点根蜡烛把这纸条烧了。”
    倚月照做,却也好奇地问了一句:“是大少爷送来的吗?”
    沉鱼瞪了她一眼,一声冷哼,“不是他还能有谁。今晚子时你陪我往栖凤山走一趟。”
    第150章 祖坟头儿上行乐啊
    这夜亥时末,凤沉鱼披了件全黑的连帽斗篷,带着丫头倚月悄悄地从侧门溜出祖宅。
    两人走得万分小心,生怕被人发现,好在县里不比京城,上了夜路上根本就没人,连打更敲梆的人都没有。
    她们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到了栖凤山脚下,沉鱼靠在一棵大树上呼呼直喘。
    “小姐再坚持一下,进了山就好了。”倚月看着沉鱼像是再走不动的样子,有点着急。
    沉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骂道:“贱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一会儿见了我哥哥,把你的心嘴和眼睛都给我管严一点,否则,仔细你的皮!”
    倚月一个激灵,赶紧跟她保证:“奴婢只管陪着小姐,看都不会看大少爷一眼的。”
    “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
    倚月都快急哭了,“小姐,奴婢不是着急见大少爷,实在是这地方不稳妥,咱们好歹先进了山再休息吧。”
    沉鱼冷哼一声,到也不再歇着,紧裹了裹披风拔腿就往山里走。却不知,就在她们身后,还有两个人一如鬼影子般跟在身后,脚步轻盈细若无声,却将沉鱼二人的行动和对话全部收入耳中眼底。
    凤羽珩笑嘻嘻地挽着忘川,小声道:“没想到凤子皓还收了他妹妹身边的丫头啊!”
    忘川觉得她家小姐也忒八卦了,不过再想想那凤子皓的所作所为,到也不足为奇,“不是说她还睡过凤家大小姐的床榻么,凤家的孩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凤羽珩挑眉看她,忘川顿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又道:“除了小姐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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