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施刘氏不喜欢纪宁,不过毕竟身份摆在那里,面子上还是让纪宁坐在了施刘氏身边。
    两个表妹,坐在施刘氏另外一侧。
    纪宁平日很少听戏,难得抽出空,坐在一边倒也安静认真的盯着台上。
    施刘氏是个戏迷,面上如痴如醉。
    听到一半,纪宁不知怎的犯了困,打了个盹,不小心碰翻了手肘边的茶盏,茶水浸湿了她的衣衫。
    本来这事,也不算大,不过施刘氏本来就不喜她,又是个戏迷,认为她简直侮辱了博大精深的戏曲文化,当下便拉下脸来训斥,“你说你怎地还是那么不懂规矩,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总是让人看笑话。”
    此番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数落,算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这里的女眷,对纪宁本也没有多少好印象,那般的恶名在外,又没个所出,一直以来都是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纪宁被训斥,大家也都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瞧着热闹,特别是见她被泼了一身茶后的狼狈之态。
    哼,只怕她恨不得找个地洞专进去吧。
    也不知道首辅大人喜欢她什么,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可长得好看的女子世间那样多。
    可惜首辅大人现在不在场,要是看见自家娘子这般丢人,那才有的瞧呢。
    纪宁虽说心里也不大痛快,不过她好歹历经沉浮,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别人越是看她的好戏,她偏不叫人如意。
    在众人睁大的眼睛中,只见她一脸的笑盈盈,“婆婆,这可是祥兆啊,水,乃世间万物之源,婆婆您瞧,这水,别的地方不泼,偏偏泼在媳妇的肚子上,您说说,这不是祥兆是什么。”
    听她这番不要脸的说辞,众人简直吐血。
    还能这样?不过,细想之下,似乎还有点道理……
    施刘氏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早点抱孙子,好为施家延续香火传宗接代。
    纪宁出身虽说施刘氏一直瞧不上,但真正厌恶她的原因就是她一直没生孩子。
    纪宁就是瞧准了这一点,哄得施刘氏脸色瞬间缓和下来,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许多,“你啊,就是这张嘴巴会说话,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难道还想让人再看笑话么。”
    纪宁站起身施礼,“婆婆说的是,媳妇这就下去换身衣服。”
    她此番过来,倒是没带丫鬟,本来就知晓对方不待见她,怕自家那几个没什么规矩的丫鬟带过来徒惹事端。
    起身后,见她婆婆没有吩咐让丫鬟带路的迹象,她暗叹一声,倒是没再多说。
    国公府很大,她来的次数又少,自然是不熟,不过沿路都有下人,倒也无妨。
    没人跟着也好,省的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让她不自在。
    穿过花园长廊,终于来到她和施墨在府里所住的院落,屋里有她以前来时放置的衣物,没必要再寻人去找衣服。
    在柜里选了件看起来喜庆华丽,但又不太抢风头的粉色百褶裙。
    正换上的时候,窗户忽然开了,跳进来一个人影,还是个男的!
    纪宁下意识的就要惊叫骂人,好在她反应迅速,意识到自己还在换衣服,要是一大叫起来,惹来府里的人注意,知道她换衣服的时候被一个男的闯进来,只怕清名不保。
    她赶紧披上衣服,慌乱的系着腰带,朝来人狠狠瞪了两眼。
    一身雪白的司无颜似笑非笑的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师妹的身材,倒是比师兄想象的要好些。”
    纪宁此刻都恨不得把他眼珠给挖下来,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呵,师兄真的是阴魂不散,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施府,上次你在狱里逃跑了,难道就不怕我夫君看见你,再把你抓回去。”
    司无颜勾人的桃花眼笑的魅惑万分,“师妹当初不也跟师兄一样逃狱了?如今真相已大白,首辅大人要抓,也得另找个理由才是。哦,也是,现在师兄看了师妹的身子,算是轻薄首辅大人之妻,这个理由,倒是说的过去。”
    “你不胡说八道会死,老娘何时被你看光了身子。”她只是换个衣服又没有把里面全部脱光,顶多是被他看见了个背。
    不过,光看个背,这也是算被污了清名。
    终于穿戴整齐后,纪宁走到司无颜面前,目光生冷的看着他,依旧小声道,“你是怎么进的施府?来这里又有什么阴谋?虽然我打不过你眼下也拿你没办法,但你只要出了施府,我就有办法抓住你。到时候,你可就别怪师妹我对你下手无情。”
    司无颜似乎伤心的微叹口气,“咱们师兄妹这么久没见,难道师妹,就一点都不想师兄吗?”
    “师兄这话说的,师妹怎么会不想师兄呢,当然想了,每天晚上都在想,想师兄你,什么时候死比较好。”
    司无颜薄唇微勾,“你说你长得这般好看,怎么就是不会说好听的话,对师兄这般恶毒,也不怕师父他老人家泉下有知,气得来寻师妹。”
    纪宁懒得再和他多费些嘴皮子,冷冷道,“王小姐虽然不是你亲手所杀,但她若不是受你怂恿,也不会羞愧的要自杀,所以与你也脱不了干系。我与你无冤无仇,又有同门之谊,你若是想要荣华富贵,师妹我也不是给不起,可你若是这般执迷不悟,一定要和我作对,那就好自为之。”
    “你是怎么进的施府?来这里又有什么阴谋?虽然我打不过你眼下也拿你没办法,但你只要出了施府,我就有办法抓住你。到时候,你可就别怪师妹我对你下手无情。”
    司无颜似乎伤心的微叹口气,“咱们师兄妹这么久没见,难道师妹,就一点都不想师兄吗?”
    “师兄这话说的,师妹怎么会不想师兄呢,当然想了,每天晚上都在想,想师兄你,什么时候死比较好。”
    司无颜薄唇微勾,“你说你长得这般好看,怎么就是不会说好听的话,对师兄这般恶毒,也不怕师父他老人家泉下有知,气得来寻师妹。”
    纪宁懒得再和他多费些嘴皮子,冷冷道,“王小姐虽然不是你亲手所杀,但她若不是受你怂恿,也不会羞愧的要自杀,所以与你也脱不了干系。我与你无冤无仇,又有同门之谊,你若是想要荣华富贵,师妹我也不是给不起,可你若是这般执迷不悟,一定要和我作对,那就好自为之。”
    ……
    ☆、第42章 宫闱秘事
    越是和她师兄待的久了,纪宁便越是觉得她这个师兄,整个人都透着股不知名的危险。
    一身素白长袍的司无颜,长身玉立,气度不凡。特别是那似带了三分笑意的眼睛,如若一颗黑曜石,让人忍不住沉沦。
    他缓缓走进纪宁,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眼里笑意更甚,“这件事,有关师妹你的身世。”
    身世?
    纪宁脸色微变,眼神急剧收紧。
    关于她的身世,一直是她心底的逆鳞,她很不愿被人提起,也不愿想起那段过往。
    这些年,顶着另外一个身份生活,似乎也让她逐渐忘了那些痛楚。
    “师妹,你可知晓,你的父王当时在府里*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不就是先皇废要削藩,她的父王性子激烈,不忍受辱,所以*于王府,宁死不屈。
    “你什么意思。”
    司无颜唇畔微勾,“这件事,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临时告与我,只怕师妹要一辈子被瞒在骨里。哎,本来师父说最好不要告诉你,省的让你更加痛苦,只是师兄实在是不忍你认贼作父,所以如今也只好违背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愿,好让师妹你知晓真相。”
    认贼作父?纪宁听出来司无颜的话不对劲,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惨白。
    司无颜继续道,“师妹,难道你不觉得你父王母后死的有些蹊跷,这些年就没有想要调查过你父王死的真正原因?你父王宁王,和先皇乃一母所生,且性子温和和先皇关系也算融洽,威望甚高,就算先皇为了集中皇权而削藩,也要考虑名声,不会对你父王下太大狠手,至少一辈子的衣食无忧荣华富贵是有的。可你父王,却如此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其中理由,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其实当时宁王*于王府,这件事有争议,也有人觉得蹊跷,不过当时因为很多皇室宗亲都会先皇削藩不满,且人人自危,最大的舆论便是宁王气节高雅,不愿受辱。后来当今天子登基后,也向天下人赞许宁王的高节,因此宁王的这等英勇事迹,在民间流传开来,世间之人也都一致认为真相便是如此。
    纪宁当时还小,事情发生时在外面,而且先皇削藩一事,确实引起了宗亲的恐慌,多少原本锦衣玉食良田万倾养尊处优的王爷,一夜之间被贬为庶民,甚至还有的被先皇圈在封地,派人严加看守,不得随意出入。
    按照当时的情形,宁王*于府邸,最好的理由的确是不愿受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父王母后乃至整个王府所有人的惨死,一直是纪宁不愿回首的往事,起初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报仇雪恨,终于报完仇后,她便努力让自己去忘记。
    现在听司无颜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司无颜口中的认贼作父,难道指的就是当今天子?可……怎么可能,王府里出来的老人,也都说是她父亲确实不愿受辱才*,别人或许会骗她,可是香姨和张叔,又为什么要骗她。
    “师兄,你现在莫不是穷图匕现,所以想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来挑拨我和当今天子,乃至我和我夫君之间的关系。”纪宁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信了司无颜所说的话。
    司无颜微叹口气,“师妹,你怎么能这么想师兄呢。师妹你这么聪明,师兄怎么能骗得了你。罢,不管你信不信,师兄还是要把真相告诉你。这件事关有关宫闱秘事,师妹身为羽衣卫的指挥使,若是想查,也不是什么难事。”
    纪宁心里一惊,他……竟然连自己这层身份都知道。
    羽衣卫,乃是天子亲兵,监管天下文武百官,只听命于当今天子,其所掌握的情报众多,又手段狠厉,不知让多少人闻风丧胆。她这个羽衣卫指挥使,身份隐秘的只有一些头目知道,连她夫君,只怕都想不到她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可……她这才见了没多久的师兄,竟然把她的这层身份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怎能不让她心惊。
    也就是说,羽衣卫里,也有她师兄的眼线?
    “师妹,你不要用这种吓人的眼神看着师兄,师兄此番来,也是好心提醒你,不想让你一直这样被人欺瞒下去,认贼作父了也不自知。”
    不管真的假的,毕竟有关自己父母的死因,她还是想弄清楚,朝司无颜冷冷道,“你快说,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舌头割了,叫你以后再也说不了话。”
    每次见面不说几句,纪宁总是要威胁他几句,司无颜也算是见怪不怪。
    他风度翩翩的走到桌边,把这当自己家里一样优哉游哉的坐了下来,环顾一下四周后,叹道,“不愧是国公府,果然气派讲究,单这金丝楠木桌椅,价值都不菲。”
    纪宁冷眼瞧着他,看他到底还想玩什么把戏。
    “哎,只是可惜,你的父王,却不能亲眼看见师妹你嫁了如此好的婆家。”感叹一番后,司无颜这才道,“师妹,师兄先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是这样。”
    “从前,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嫁给了一位王爷,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恩爱有加,过不久,这位王爷的皇弟,来府里做客,对他这位嫂嫂一见钟情,难以忘怀,之后便常到他皇兄的府里做客,时间久了,王爷的王妃便和自己的小叔子产生了禁忌之情。再后来,天子要削藩,皇弟便劝他的皇哥一起造反,那王爷性子温和,岂能做这种谋反的事情便拒绝。之后再不久,皇弟造反的兵马被困,王爷的王妃于心难忍,便屡次劝王爷出兵相救,王爷因此起了疑心,发现两人之间的奸/情,但是又不愿这等事传出去被世人所耻笑.于是一气之下,便*于府邸,这个秘密,便再也没人知道。”
    纪宁脸色苍白无比,几乎颤抖的指着司无颜,“你,你胡说八道!”
    司无颜整了整理衣衫,缓缓站起来走到纪宁面前,“师妹可还记得你母亲的长相?师妹若是不信,可以去后宫查看,如果不是当今天子一直对你母亲念念难忘,为何后宫里,会有一位和你母亲长得如此像的妃子,那位妃子,正是兰妃,你母亲尤爱兰花,这些,难道就单纯的只是巧合?”
    纪宁身子一怔,如果说刚才她还抱着司无颜是故意在挑拨的心思,可是在听见兰妃时,她便不得不信了几分。
    以前跟随当今天子南征北战时,便和当时的王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感情深厚,等陛下登基后,也还会时不时进宫去看望皇后。那位兰妃,纪宁是听说过的,有时入宫,也会偶尔听皇后提起过,好像陛下对兰妃尤为宠爱。只是兰妃性子娴静,虽说受宠,却从不骄纵,为人低调。
    她脑子很乱,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些年来,她所谓的报仇,就显得那样可笑,明明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她却认贼作父这么多年……
    “这些,都是师父告诉你的?那为何师父既然想瞒着我不告诉我,为何又要和你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司无颜摊手,“这你得问师父他老人家,可能,是师父不想带着秘密孤身离去,便告知与我。”
    ……
    纪宁和司无颜说话的时间有些久,应酬完的施墨不放心去寻她时,得知她被泼了一身水来换衣服,便往两人所住的院落走来。
    院子里有打扫的下人,施墨问道,“夫人可在里面。”
    下人回,“应该在的,小的好像没看见夫人从里面出来。”
    听见外面的说话声,纪宁揉了揉站的有些发麻的腿,面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才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纪宁时,施墨这才微松了口气,“方才听说你弄湿了衣服,为夫还在担心,怎么忽然那么不小心?是不是母亲又为难你了?”
    此刻纪宁满脑子都在想着司无颜刚才所说的话,施墨说了什么,她也没有仔细听,只是敷衍着应了两句。
    细心的施墨发现她整个人魂不守舍,面色惨白,眉心微蹙,“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啊?没,没……”
    正在这时,忽然从她走出来的屋子里传出一个响声,似乎是开窗的声音。
    很快有人大叫,“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快,有可疑之人,把他抓住!”
    纪宁心里一个咯噔,这个司无颜,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可没傻到会天真的认为,她师兄这种身手又精明的人,会那么“不小心”的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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