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首先用中文问了声,“是苏小姐吗?”
    “是我,是我!”苏叶喊。
    那头换了英文,“兵长,无论您是哪个阵营的人,请您等候一小时,我马上过去处理,多少价码您来开,但是如果人有什么差池,rc集团不会放过您。”
    真的是他。
    周浦深,真的是你。
    苏叶在听到rc集团的瞬间,昏过去了。
    苏叶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头周浦深的脸是模糊的,但她就是知道那是周浦深。
    她走近他,他就微微笑着后退一步,她后退,他就前进,如此往复。
    他说:“我已经毫无保留,可你有,你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你是谁?”
    “钟晚,你接近我,用心良苦啊。”
    “钟晚,我们一起给上一辈赎罪好不好?”
    苏叶摇头挣扎,“不,我父母没有罪过,是你父亲的错!”
    “钟晚,和我一起互相折磨,一起赎罪。”
    一起赎罪——
    他的脸消失不见了,声音却一直萦绕,久久不散。
    却听到清晰温润的男声在喊她,苏叶,苏叶......
    苏叶猛地睁开眼。
    第42章 chapter 42
    这回苏叶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病房里。
    扭头,拉马拉和大耳担忧地凑上来。
    大耳着急道:“苏叶你终于醒了,都怪我,睡得太沉让那小子给下了迷药了!”
    拉马拉也在感谢真主安拉。
    苏叶往另一头扭头。不算大的病房,器械也很简陋,门口好像站着人,黑衣黑裤,大概是随从,那么他人呢?
    她又转头来问大耳:“阿飞活着吗?”
    大耳气极,“那小子命怎么那么大,奶奶的,就该死了才好!畜生,我平时怎么就一点没看出来,他还动那歪心思。”
    苏叶说:“大耳,麻烦你了。”
    大耳挠挠头,反而不好意思了,“其实严老大给了我经费的,我怕路上你使唤我,才没敢说,我刚刚才发现,你又给我打了钱,其实真的不用,我花不着那么多钱。”
    苏叶微讶,她是打算给大耳打一笔钱,可也得回国才能打,况且她连账号都不知道啊。
    她一说,大耳怔了,“我账户里多了五万块钱,我都纳闷我什么时候几天劳动力值那么多钱了。”
    苏叶又偏头去看外边。
    大耳算是看出来了,“苏叶,我见着你男人了。”
    营地里都是男人,大耳说话很粗,但苏叶听着却觉得舒坦。“你男人”,透着股原始又直接的亲密感。
    “斯斯文文的,和你看着就是一对儿。”他又说。
    斯斯文文?苏叶蹙眉。
    “他来了,我们就先走了啊。”说着,大耳和拉马拉就告辞了。
    苏叶扭头,却没见到想看到的面孔。
    凌数可不就是斯斯文文的嘛。他见她眼神一会儿亮起来,一会儿又暗下去,了然,“先生没来。”
    苏叶呆了两秒,才点点头。
    他说过,他已经毫无保留。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心能花在她这儿了。
    他的人在伊拉克,以她之名,替她报恩,替卡罗琳,替钟晚,替苏叶。
    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凌数把苏叶复杂变化的表情都看尽眼底,还是叹了口气,违背先生的意思,缓缓说:“先生染了疟疾。”
    苏叶坐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的事。”
    “怎么会?”他这段时间应该在内地,或者香港,怎么会感染?
    凌数:“年前先生去了趟肯尼亚,疟疾也有潜伏期。”
    苏叶:“他现在在哪里?”
    凌数:“在拉各斯。”
    苏叶沉默了,他现在和她的关系,无法定义,她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资格去探望他。
    她看着凌数,稳了情绪,缓缓问:“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钟路鸣的女儿。”
    凌数眼帘一颤,抬眼看她。
    他一直是不看好苏叶的,从见到她第一眼开始。
    最初见到苏叶,是从机场回香蕉到时堵在了街上,他见先生看窗外很久了,也循着视线看过去。一个漂亮的中国女孩,挤在黄色面的里,在一众黑皮肤间格外抢眼。
    先生有兴趣?正想着就听到先生吩咐,“查一个人,钟晚。”
    查到结果凌数讶异,这个钟晚竟和先生是故人,但是这位故人,在十五岁之后就没有任何社会痕迹,简单来说就是失踪,并且无人报警寻找。
    直到先生再让他查苏叶,他恍然大悟竟是同一人。
    他以为先生会处理这个□□,却没有,先生给她养伤,请她吃饭,让她当女伴,帮她一步步走近自己。
    步步为营,不动声色,却好像,率先把自己赔进去了。
    凌数觉得苏叶是不爱先生的。她从接近先生开始,目的就不单纯,也是,接近先生的人,没几个目的单纯的,但她还是不同,她不为先生的财,她甚至不为先生的人。
    凌数反问她,“知道,也还是当作不知道,这样的人,你能稍微珍惜一下吗?”
    苏叶刚稳下的心绪又翻涌起来。
    凌数盯着她低垂的眼,说:“苏小姐,你一直在走你自己的路,先生他也在走你的路。”
    苏叶沉默了很久,凌数已经不愿意再等,转头就要走,苏叶叫住他,“谢谢。”
    凌数不客气地点了头。
    苏叶随同凌数一道回了拉各斯。
    周浦深没有住在医院里,他极其厌恶医院的味道,于是他的房间就成了病房。
    苏叶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他房间里一点灯光都没有,那大片的玻璃墙透进来一点点月光,照在床沿,正巧能看见他的脸。
    他的脸带着病态的潮红,鼻尖,印堂都是红的,脸埋在灰色的被子间,难得的柔和。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浦深,鼻酸是一瞬间的事,眼睛像冒了气,一会儿就凝成了珠。
    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凌数说他这回染上的不是普通的疟疾,疟原虫厉害得紧,药是吃了,周浦深不肯打针,吊瓶就更不用想了,所以迟迟不见好,现在病情已经到了最难受的发热期。苏叶知道,他身边连尖锐物件都少有,她曾不小心执笔把笔头对着他,都被他说教过。
    很诡异的忌讳。但苏叶听过老肥说的事,就只觉得心酸。
    凌数趁他熟睡的时候,也打算强行给他打针,最后时刻他总是会睁开眼,交代说:“给我打针,你们想死吗?”
    突然周浦深的手开始抽搐,苏叶捉过来握得紧紧的,他又辗转翻着身,没被控制的手抓着额头,眉头拧成了一团,嘴里也呻.吟不止。
    苏叶抓起手机拨出去,凌数接得很快,苏叶急道:“叫医生进来,快点!”
    果然医生一给他擦酒精,他就猛地睁了眼,不论之前有多迷糊。
    医生一见他的眼神,就退开了。
    苏叶推开医生,拿过针管,瞅准了血管就要扎,周浦深抽开了手,盯着她,“宝贝?”
    音色喑哑,音量很弱,苏叶感觉脸上一热,瞬间就淌了珠子。
    “别叫我,打针。”她捉过他的手,但是他病着力气也比她大,又一把抽开了,缓缓抬起落在她脸上,“宝贝,梦里还那么凶。”
    她呆住不动了,任由他滚烫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他的眼皮一直没完整睁开过,没一会儿,又无力躺倒了,苏叶焦急问:“他怎么了!”
    医生:“已经到了头痛剧烈的时候了,会不省人事。”
    “休克?”
    “对。”
    苏叶:“现在给他打针,快!”
    “可是......”
    苏叶:“出什么事我顶着,快点!”
    医生又看看凌数,凌数点了头,医生才上前,扣着周浦深的手,针刚扎进去,周浦深又猛地睁眼,正要挣扎,苏叶捧起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安静了,房间里安静了,针管推进的声音清晰可闻。
    凌数绷紧的神经终于放下了,即便他知道,等先生清醒了,他大概不会好过。
    夜深了,苏叶阖上房间门,到外头问医生:“还需要打多少针?”
    医生:“看情况,一般情况下吊瓶只需要两瓶就能好了,针剂的话,大概还要打四针。”
    一项艰难的工程。
    苏叶和凌数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她晚上就和衣躺在周浦深旁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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