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沐川幽幽道:“你当然理解,你的十七任远胜八国联军。”
    八国联军……唐诗感觉他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看了一眼,猛然想起了自己在车上对陈默育娃的评价……
    那边简刀义正言辞:“我这不是为国争光,一雪前耻,夺回主权嘛,话说是我们天朝的姑娘太火眼金睛,一眼看穿我等屌丝,让我大天朝子民直觉威严不可侵犯,只能眼睁睁看着肥水流入外人田。”
    本来把女人比作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做法是要受到她们鄙视,被打上直男癌称号的,但是看到简刀明显调侃自嘲的样子只让人觉得这人很逗趣。
    “但是我们沐川同学的出现挽救了这一现状,立马把崇洋媚外的女性同胞变为坚贞爱国的有识之士,简直扬眉吐气,甚至还让很多外国美眉倒戈相向,欲投入我方阵地,壮大我国,但是却被我们不开窍的沐川同志拒之门外。其中不乏柔情似水热烈如火,但是奈何我们沐川同志水火不侵,我们简直痛心疾首。虽然我的中文名字基本没什么人知道,但是沐川同学作为风云人物,中文名字还是广为传颂的,因两字都带水,于是被一个隐藏的武侠小说爱好者亲切地唤为流水无情,与我校专职坑害学生以挂科为己任,将我等斩落马下令人闻风丧胆的三位教授铁手追命冷血合称为四大名捕,一时风头无两,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让我们一度认为他是gay。”
    三条一下子将眼睛挣得更大:“那他是吗?”
    简刀又是一阵慨叹:“话说这事啊,至今成谜。那时此消息一出,校内的同志一阵骚动,纷涌而来,但是沐川同学依旧没有愧对流水无情这个称号,于是校内谣言四起,一说可能是性冷淡,一说可能是心里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但是据我深入腹地地观察,肯定不是前者。”然后假装咳嗽了几声,表示,“不好意思啊,此处有点少儿不宜。”
    三条和唐诗端着一张单纯而求知欲饱满的脸,心下邪笑,所以到底如何深入观察呢,多来点少儿不宜的才更好呢。
    剪刀突然痛心疾首:“还有更离谱的,说我和沐川是一对,其实我呢我也是不介意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很开放的人,而且很讨厌被人冤枉,抱着可以开解天性和坐实罪名的心情向沐川提出可以试试看的想法,结果他让我去死,我这时才意识到女孩子的好啊。”
    这时沐川冷不丁来了一句:“所以你牡丹魂的外号也是因为我?”
    三条和唐诗对视一眼,莫非是来自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个流水无情,一个牡丹魂,尼玛,在国外的人怎么取外号都这么文艺的啊,想想自己,淫诗,裤衩,色条,她们默默闭嘴,绝对待会儿要悄悄转移话题,保住最后的尊严。
    简刀依旧愤愤:“在国外的中国人估计都太寂寞了,于是就变得特别特别八卦,真是什么都能编造地出来,不过他们乱说归乱说,有一件事估计还是挺准确的,就是流水无情之所以成为流水无情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
    说完简刀有意无意地朝唐诗看了一眼,但是唐诗正好低下头,借以掩饰住眼中的黯然。
    是高考结束那晚,那个眉清目秀的男生么?
    三条这边誓死刨根问底:“是谁是谁呀?”
    简刀略一挑眉:“那你就得问他自己了。”
    三条端着一张有点敬畏的脸转向沐川,沐川不置可否:“跟他交往过的女生都得出一个结论,他十句话里只能听九句半。”
    三条:“那还有半句呢?”
    沐川:他的性别是真的。
    噗。
    简刀面色复杂,不知是喜是忧,三条心想沐川这人滴水不漏肯定问不出什么来,要细水长流从旁徐徐图之,唐诗则希望赶快转移话题。
    那晚表白之后,没几天他就出国了,连毕业证都没有领,至今单身,不曾恋爱,唐诗想,该是还没有忘记那个男生吧。
    如果这是他的痛,她不想逼问,不想揭开,不想触及,不想让他难受或者难堪。
    幸好他们也没有再问下去,反而将话题转移到了这边,问起这边的大学情况。
    唐诗刚想简洁交代两句,却被三条抢先开了口:“我们诗啊为人特别低调,虽然在学校不活跃,可是就从教室去宿舍那条路一走,很多男生就这样看上了她的。你要知道在外语系可是有多少美女啊,我们诗腿长貌美气质佳,虽然平时不常出洞,但是一旦走出去那可是没得说啊。想当时我们北京城的国际银行出资举办一场英文辩论比赛,号召各大高校踊跃参加,我们学校当然要出一支队伍了,学校英文系和辩论队合作,作为英文系年级第一的我诗当然被也在他们班主任的推荐之列,一开始还担心诗脾气和善从不与人争辩而不适合,但是我诗真的是气场全开头脑清晰反应迅速知识广博语言犀利偏僻入里入木三分还带点小可爱小幽默,一路从学校杀到决赛,带领我们学校一举夺魁。”
    唐诗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也吹得太过了,而且估计三条的成语储备也几乎告罄,她必须趁此稍微还原一下事实真相:“其实这些都是幕后团队的功劳,全亏了我们学校的专业辩手的专业分析,从哪个角度进行切入,对方会如何反攻,我们又该怎样反驳,还有老师的很多指导,我们只是台前的表演者而已,当然因为是团队,辩论时队友的配合和绝佳发挥才是关键,是学长学姐带着我。”
    三条努努嘴:“那睡美人这个称号可是实打实的吧。”
    额,睡美人,唐诗觉得这不应该是她人生的又一大笑话嘛……
    第15章 睡美人
    这边唐诗刚想阻止一下以防她再瞎扯,那边三条已经眉飞色舞敲锣打鼓地开始了。
    “话说,我诗真的是追求者众多。”
    唐诗弱弱打断道:“撑死三个。”
    三条“啧”了一声:“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呢。”
    唐诗想起那位掰手腕的壮汉,默默闭上了嘴。
    三条估计是太长时间没人讲中文了,今天特备亢奋,语速也平时激烈很多:“那些追求者诚心诚意地变着花样的向我诗表白,而且都是十分有勇气的当面表白,当然暗地里有没有短信情书表白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啊。”三条一脸奸相,“反正当面的我诗都是一脸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这还有事呢,那男生就问什么事啊,我陪你,然后我诗特别呆萌,她说,啊?我要回宿舍睡觉。”
    简刀被水呛了一口。
    三条替那些男生气愤:“你说,这要男生怎么接啊,你说要去吃饭嘛,男生可以说我陪你吃,你说去图书馆,男生可以说我陪你去,你说去听课嘛,男生可以说我陪你听,你特么地来个回宿舍睡觉,你是要男生说我陪你睡?这人一上来就说要睡你,这不把人变成禽兽了吗!”
    唐诗心里这个苦啊,我这不是因为他们总是太出其不意,没有心理准备,又因为没有恋爱经验,无法沉着应对,每次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啊,她知道告白的忐忑,被拒的伤害,也想成熟的不伤害别人的解决这个事情,但是当时还不具备这个能力。
    三条这边已经沉迷于自己的叙述了:“这个外号呢,本来也还不为人所知的,因为毕竟告白很私人,阿诗低调,男生也不会大肆宣扬自己如何被拒,直到有一天在我校的大剧院。我们宿舍的小静是学校话剧社成员,那学期导了一出睡美人话剧,把古代的故事放入现代重新演绎,但是演出那天早上打追光的人突然急性胃炎发作被送入医院,阿诗之前对剧本很感兴趣同时为了支持室友的话剧,读了很多遍剧本并且去现场看排练以及彩排,对这部剧很了解,所以就被小静临时叫过去爬到三脚架上打追光,演出很顺利,但是诗还没从三脚架上爬下来呢,突然有一个男生举着一根簪子半蹲在下面,表白了,你知道他的表白有多文艺么?”
    简刀和当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一下,喜滋滋地等着剧情的发展:“有多文艺?”
    “他说,千万年的楚辞离骚,宋词汉赋,我却独爱唐诗,我的心里有一座长安城,那里的芙蓉园里有一个落了朱钗的美人,是你。”
    简刀余光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沐川,吹了一记口哨:“哇哦。”
    三条更是激动:“尼玛,全场沸腾了好吗,去学校剧院看话剧的人本来就都有点小文艺,在加上刚散场的戏剧氛围,余音绕梁。当时诗啊还是一头长发如瀑,坐在高高的架子上,头顶刚好有一束光,穿过发际,别提多美了,在剧院上演这么一出,多么戏剧性啊,大家沸腾一阵后全体默契地安静下来,等待着朱钗美人的回答。”
    “谁知。”三条有点哭笑不得,“我诗抬头看了一眼亮堂堂的房顶,说了句,天色有点晚了,不好意思啊,我要回去睡觉了。”
    唐诗忍不住扶住额头,她那时是太慌乱了好吗。
    三条已经不行了:“然后就在全场观众的注目下爬下三脚架,扛着追光灯,走了,还把追光灯扛回了宿舍,害的剧社的人找了好一阵,哈哈哈哈哈。”三条抹了一把泪,继续道“台上睡美人,台下睡美人,于是我诗的绰号就这么诞生了。”
    唐诗想,多么年少荒唐啊。
    她装作在不经意之间望了一眼某人,某人却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一副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边简刀却笑道:“那个男生也够可怜的。”
    三条却变脸:“他才不可怜呢,他可得意了,那时观众席上刚好坐着一个爱好古代文学的姑娘,一听这表白,虽然不是对着她吧,但是被妥妥地打动了,不知道期间是一波三折还是平步青云,反正一来二去,时隔不久那根朱钗就插在了另一个姑娘的头上,他竟然还跑过来跟阿诗说,谢谢你的无视让我的朱钗找到了真正的女主人,你说,这不是找抽吗?”
    唐诗内心一紧。
    三条来自北方,却长得娇俏可爱,不熟的时候看起来小鸟依人,熟悉以后才发现是大鹏展翅,她觉得三条的翅膀就要张开了,得赶紧把它摁回去:“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也挺欣赏那个男生的,既能大胆表白,又勇于挥别过去,做人不拖泥带水,积极寻找新的恋情,没必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这种精神值得赞扬。”
    听到歪脖子树,简刀看了沐川一眼,忍不住嘴角上翘。
    他们吃了饭之后,在三条的带领和简刀的簇拥之下又去了旁边一家甜点店吃了冰激凌,然后又去了居酒屋吃了烤串喝了啤酒,出来以后已是深夜,三条和简刀实在是太能吃太能聊了,明明两个人都看起来胃口不是很大,话不是很多的样子。
    由于实在太晚而且实在太撑,大家都觉得应该打道回府,至于本来说好的购物嘛,反正周日中午的飞机,明天也没有工作安排,其实就是空出来购物逛街买礼物的。
    三条和简刀两人健步如飞,蹿在前面,聊得热火朝天,唐诗总觉得自己要是走上去倒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反而会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似的,就跟沐川一起落在后面。
    大阪夜晚的风很冷,唐诗从包里拿出红色围巾,她脖子特别怕冷,一到冬天,就几乎围巾不离身,以前留长发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冬天能给脖子保暖,现在一头短发,脖子更是觉得空落落。
    但是长发的时候也不好,围起围巾来头发不好放,总是会弄得乱糟糟,现在短发了其实围起来倒是方便,干净利落。
    唐诗拿围巾在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围了几圈,但是好像一不小心把里面的衣领也给绕进去了,有点难受,她想伸手把它弄出来,但是冬天穿着厚外套手伸到后面颇为吃力,她用力扯了几下,好像还是没弄出来,刚想把围巾拿掉先把衣领弄好再围上去,就看到沐川靠过来,他说:“我来。”
    声线低沉,在萧瑟的冬风中却显得特别温暖而动人心魄。
    唐诗乖乖地放下手。
    他走到她身后,唐诗可以感觉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后领拨弄穿梭,轻柔的耐心的,完全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但是她的脖子却火速地烧了起来。
    他动作十分迅速,唐诗一下子就觉得整个脖子都舒服了,他沉默地退回原位,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唐诗的内心却涌起波澜,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死心了,却在他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不经意的温柔触碰中原形毕露,败下阵来,好像那颗躁动不安的少女心又回来了,在离开高中之后的这六七年里,她也碰见过很多男人,在世俗眼光中算是很优秀的男人,甚至他们也或热烈或含蓄地表达过对她的喜爱之情,但是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如此动心,如此动情,如果说年少时节的喜欢只是青春懵懂的狂热,那六七年之后的一次次怦然,又是什么呢?
    只是不曾放下的执念吗?
    是因为那个晚上没有出口的告白,才产生的执念吗?
    明明那个晚上对自己说,如果告白失败就去大学重新开始,谈一场活色生香的恋爱,可是为什么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打不起恋爱的精神了呢,好像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后来断断续续地听到很多同学恋爱的消息,可是唐诗明明知道有些人心目中最喜欢的是这个姑娘,可是身边牵的却是另一个姑娘的手,那时候她十分不解,为什么可以心里喜欢一个人却可以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呢,有一个男生后来回答她说,也许是因为真的真的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心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了吧。
    多么无奈忧伤的回答。
    唐诗想难道是因为我心里还寄存着某种希望吗,是非要他亲口否定自己,或者亲眼看到他牵起另一个人的手才能告诉自己放弃吧,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吗,既然如此,那就让这种希望彻底泯灭吧!
    回到酒店,唐诗跟三条宣布自己要再一次跟沐川表白,完成六年前高考结束那个晚上没有完成的事,她决定要在周末回到中国的机场再次表白。
    三条问为什么要挑选那个时候,然后唐诗说到那里可以表白之后她立马独自打的逃回家。
    三条:……
    那边,沐川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城市的车水马龙,平静多年的内心难得躁动起来,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七年之前尚可压抑,但是现在竟难耐到如此难以自持。
    看到她的刘海遮住眼睛,忍不住要伸手帮她撩起来,看到她伸手去够围巾,忍不住要帮她整理衣领,即使她坐得离他很远,他的网页还是久久地停留在同一个页面。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困扰。
    让他在异国的冷寂夜晚,如此心绪难宁。
    第16章 被色诱了
    唐诗当然不会听陈默的让沐川去陪她买吸奶器小儿护臀膏花王纸尿裤之类的东西,于是第二天就和他们分头行动,拖着三条和她去逛了母婴系列,沐川和简刀去了电子产品区域。
    唐诗和三条在这边简直觉得打开了新世界,她们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么多复杂精致小巧的东西,看得两眼发直,然后双双决定去买护肤品压压惊。
    一直逛到晚上,简刀飞回东京,三条奔回学校,只剩下沐川和唐诗,两人拎着大包小包。
    确切地说应该是沐川帮忙拎着唐诗的大包小包,沐川只买了一个耳机和键盘,但是唐诗却是东西无数,当然大部分是给陈默的婴幼儿产品,还有给老爸老妈和过年要碰到的亲戚以及白汐等小学初中高中还在密切联系的好友的礼物,甚至还给面试她的陈佳和陈澈带了特产。
    沐川左手提着很多东西,右手只拎着一个耳机,在过马路时右手总是不经意地将唐诗揽在身后,被护在身后的唐诗忍不住想这是对她的特殊爱护,还是只是她对女人的绅士和礼貌。
    天色并不晚,但是累了一天,两人就回到酒店就各自回房整理东西。唐诗的箱子很大,但是也面临着一个问题,塞多了会超重。上次她从日本交换回来就因为东西太多,在机场被罚了五千日元,简直得不偿失。
    正犯难间,仿佛听到有人按门铃。唐诗想自己没叫什么服务啊,凑近猫眼一看,是沐川。
    打开门,他换了一件衣服,因为整座酒店都有空调,走廊温度也并不低,所以他只穿了一件轻薄干爽的衣服,露出男性性感的锁骨,应该是刚洗了澡,头发还没有全部吹干,浑身散发着不知道是体香还是沐浴露的清冽气息,让唐诗忍不住一阵目眩,脑海中忽然泛起了三条那个极不靠谱的扑入怀中的美人色诱计策。
    三条啊,你确定我不是被强奸的那方吗……
    虽然脑海翻滚,唐诗脸上还极力维持着镇定,强行将智商拉上线,虽然外面温度不低,但是还是有些冷的,不及房间里温暖,唐诗觉得他的衣服还是穿的太少了点的,于是立即请他进屋,并尽量显得不经意地问他有什么事。
    沐川说整理完行李发现箱子还蛮空的,想到她买很多东西有可能放不下,就过来问问看要不要放到他那里。
    唐诗这才看到自己为了将所有东西都塞进去而做规划时将所有衣物都搬出来摊在床上,包括在三条的迷惑之下鬼使神差而买的所谓性感内衣裤。
    天了个撸。
    不过好在沐川很有礼貌地站在玄关处,眼睛也很绅士地看着近处,好像并没有看到的样子,于是唐诗状若无视地快速地走过去掀起被子一举将所有衣物蒙在底下,才礼貌地请他正式进来。
    唐诗非常感谢他的及时提议,于是整理出一些不占空间又比较重的东西分派给他,然后礼貌又客气地道了多声谢谢。
    沐川拿着东西,突然笑了,说:“唐诗,我们认识都有快有九年了吧。”九年,却还是要说谢谢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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