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夏日的暖阳,
    跨越千山万水,
    来到我的身边,
    钻进我的心里,
    扎根成长,
    开出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赤赢的歌声优美动听,声音低沉富浑厚,磁性沙哑。这首歌的歌词是夷话,直白又露.骨,却是草原上最有名的一首求爱歌,是汉子们唱给心爱的姑娘的。
    人生第一次,有人给她唱情歌,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她站在桌子边,眼眸湿润,压抑着自己想要扑过去的冲动。周围鼓掌声,喧闹声不断,顾熙月却觉得,这朦胧月色下,仿佛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她和赤赢两个人一样,周遭的一切她已经听不见了,只能看见赤赢柔情的眼神,只能听见他动人的歌声。
    鬼使神差一样,她的脚步不自觉的向赤赢靠近,她想要更亲近他,想要抱着他。
    看见顾熙月靠近主台位置,赤赢大步流星的跳下台子,单手拎着胡琴,另一只手揽住顾熙月的腰,一把将她带进怀里,在四周热闹起哄的喧闹中,低下头,一口吻上她诱人的润唇,热情拥吻。
    夜色下,篝火旁,乐声中,众人前,他吻了她,向所有人宣示着,他爱这个姑娘,这个从远方而来,扎进他心底的姑娘……
    顾熙月被赤赢当众亲吻后,脸红的已经快滴血了。赤赢知道她不好意思,扔掉手里的胡琴,弯腰伸臂,打横将她抱进怀里,快步走出起哄的人群圈,顺着小路,又钻进了树林里,带她躲的远远的。
    总算脱离了那些人围观起哄的小伙子们,顾熙月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她双臂搂着赤赢的脖子,小声道:“赤赢,你的歌声真好听。”
    赤赢赧然一笑:“我很少唱的,唱得不好,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天天唱给你。”
    顾熙月急忙笑着应道:“好啊好啊!我还喜欢你唱的催眠曲呢,我睡得可快了!”上一次赤赢为了哄她睡觉,可是给她唱了一夜的催眠曲呢,好听又温柔。
    赤赢哈哈大笑:“那个是唱给小孩子听的!”
    顾熙月撒娇:“那我也要继续听!”
    赤赢当然好爽的应了她:“好!”
    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赤赢终于把顾熙月放下了。他故意坏笑,问她:“一会儿,我们还回去篝火旁吧?”
    顾熙月羞恼:“不要了。”
    林子里很大,这里又僻静,倒是没有撞进别人。顾熙月知道,赤赢一定是知道她害羞,故意带她躲开那些正在亲热的一对对情侣们。
    夜静虫鸣,远处还传来篝火旁的喧闹声,她和赤赢两个人躲在这里,倒是十分的惬意。
    在这木林月下,两个人手牵着手,慢慢的走着,你一言,我一语,有着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月亮就升到高空,夜风也渐渐寒了,远处篝火的光也弱了几分,但吵闹声依旧还在。
    赤赢牵着她往空地方向走,这一次,他并没有带她去往篝火边,而是朝着另一处拴马的方向走去,四蹄就被拴在那边的树上。顾熙月走近才发现,原本这里栓了很多马,现在已经走了一大半了,看样子是带着主人和姑娘们一起离开的。
    赤赢带着她走过去,远远的看见了那措,他身边似乎站了姑娘。由于夜色略晚,篝火的光不亮,那姑娘的位置又很远,顾熙月看不清那个姑娘的模样,但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那措看见赤赢他们后,低着头跟那姑娘说了些什么,然后遥遥的跟赤赢挥着手臂,转个身,朝他跑了过来。
    那措见了赤赢后,问了一句:“你们这就要回去?”
    “夜里寒了,该回去了。”
    那措一把拉过赤赢,悄声道:“我跟你说个事,关于你大哥耶华的。”他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熙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顾熙月顿时明白了,立即向旁边躲去,不打扰他们两个说话。
    那措见顾熙月走了,跟赤赢小声耳语,顾熙月远远的看着,能看见赤赢的脸色越来越差,这件关于耶华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好总盯着赤赢他们看,便可以转过身,背对着那边耳语的两个人。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三四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顾熙月一个人站在这里,顿时眼睛就亮了。他们其中一个,迅速的蹿到顾熙月面前,礼貌柔声的问道:“美丽的姑娘,今晚,我可以请求钻你的帐子吗?”
    顾熙月:“……”
    她是万万没想到,今晚,她竟然也会收到小伙子钻帐子的请求?!刚才大庭广众之下,赤赢明明已经宣示了她的所有权了,这个小伙子怎么会这么执着?
    不过,看几个小伙子的样子,她就明白了,这几个应该不是刚才赤赢唱歌时在一旁起哄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因为他们身上都是草叶子,而且没有酒气,可能是刚从林子里出来的,也可能是刚与什么人比过武。
    不过,不管他们刚才干了什么,她都不可能答应的。于是,摇了摇头,效仿岚卓的拒绝方法,说自己已经答应了别人。
    那几个小伙子倒没有纠缠,失望而走。
    把那几个人打发走了,赤赢已经牵着四蹄回到她身边了,那措骑着马带着那个姑娘很快的走了。赤赢站在她身旁,故意逗她:“媳妇儿,我没听见你答应我啊,你难道答应了别人?是谁呢?”
    “明知故问!”顾熙月恼羞成怒,气的捶他。
    赤赢连忙假装求饶,表示自己错了。
    于是,到了最后,顾熙月一扭头,决定回家睡觉,当然是真的回家睡觉,只是睡觉。
    耶华出了什么事
    顾熙月没敢问赤赢,但是第二天一早,便看见米塔大婶的神色很不好。吃过早饭之后,她又提着几样礼物,匆匆出门,不知去了哪里。
    赤赢今天不用去田里,傲景早上才回来,正在屋子里补觉。顾熙月把赤赢叫到楼上,把她前几日做好的那件长袍拿了出来,让他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她再改。
    这件长袍就是按照赤赢的衣服裁剪的,顾熙月的针线活做的又好又整齐密实,自然长袍穿在赤赢身上也极为合身。顾熙月满意的笑了笑,这男子身材健硕高大,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呢。
    赤赢当然欢喜的不得了,抱着顾熙月连连亲了好几口,穿上的长袍说什么也不舍得脱下了。顾熙月见状,也不劝他,正好把这几日的脏衣服抱到楼下去洗衣服。
    当然,最后洗衣服这活还是落在了赤赢身上,因为他说什么也不让顾熙月洗,还说要洗也可以,烧热水吧!
    顾熙月无语,这大热天的,谁洗个衣服还要烧热水?
    既然赤赢要洗,她也不拒绝赤赢的好意,帮忙晾衣服。来来回回的在前院和后院跑,玩的不亦乐乎。
    倒是傲景睡了一觉下来,揉着眼睛,大声豪气的问赤赢:“四哥,你听说我大哥的事了吗?”
    顾熙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呢?
    赤赢点头:“那措昨晚告诉我了。”
    傲景不悦:“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谁造的谣啊!也不看看我大哥到底在不在村子里!”
    顾熙月茫然,赤赢便给她解释。原来,昨天的夜下舞会开始后不久,也不知道谁造谣乱说话,竟然跟族长说,耶华之所以没来参加舞会,是去牧场纠缠桑普去了。
    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三年前,桑普阿爸和耶华出事后,她就搬到了牧场住,一直都没有回村子。她说是因为受不了村子里的指指点点,尤其是她年近十八,至今还未成亲,算是这里少有的异类了,村子里议论她的就更多了。
    傲景愤愤不平,满嘴鄙夷:“哼,我大哥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可能再娶桑普那个女人!什么玩意!”
    赤赢忽然出声:“傲景,不要乱说话,伤了情分!”
    傲景更生气了:“伤了情分?她桑普从小吃在我家吃在我家住,我大哥总去帮她家干活,都成了她家免费劳力了,我们家哪里对不住她?到头来呢,就因为我大哥的脸毁了,她就不想嫁了,还说她阿爸是为了我们家死的,说我们家欠她一条命!有这么强词夺理的吗?!根本就不讲理!”
    赤赢手里还拎着湿衣服,声音略微称重:“桑普阿爸的死……我……”
    傲景忽然冷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休想赖上我家!我看昨晚造谣诋毁大哥的人,十有□□就是桑普自己!她眼瞧着自己要嫁不出去了,又要缠上我大哥了!”
    “傲景,你给我闭嘴!不许你说耶华和桑普的坏话!”一声厉喝传来,米塔大婶脸色铁青,摇摇欲坠的站在扶着柱子,好似下一秒就能倒下去。
    “阿妈!”见到米塔大婶身体不适,赤赢和傲景立即冲了过去,扶住了她。
    她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对着身旁的两个儿子说:“不可以……不可以说耶华,你们两个都不可以!尤其是赤赢,你绝对不可以,你没资格!”
    赤赢乖顺的垂头,应道:“是。”
    还在晾衣服的顾熙月不明就里,心中却很不舒服,她能理解米塔大婶作为阿妈格外护着长子的心情,尤其是优秀的长子在成年后被毁了容,她更偏心一些,这也无妨。可是,三番五次,每一次都看见米塔这样偏心,顾熙月真的特别心疼赤赢,尤其是此刻,在米塔大婶面前低眉顺目的赤赢,让她更觉心中委屈。
    她咬咬牙,背过身,继续晾衣服,不想再去看那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要多戳心窝就有多戳心窝。
    她晾好衣服后,赤赢从米塔大婶的房间里出来找她,见她神色不好,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拍了她几下,作为安抚,道:“别介意,我阿妈生病了,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再说,”他忽然调皮一笑:“就算她不疼我,我媳妇儿不是还疼我呢吗?媳妇儿,你难道不疼我?”
    顾熙月被他这故意搞怪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倒也没扭捏,直接大大方方承认:“好,我疼你。”
    乐得赤赢又狠狠的亲了她一顿,一点都没有顾忌两个人是在院子里。
    又过了几天,耶华纠缠桑普不放的谣言也渐渐过去了,村里人们朴实,没根没据的事情,传一传也就算了。尤其是当大家知道耶华去了镇子上根本没在峡谷后,又听说传出这话的人是寡妇眉专,就更加没人理会了。
    刚听说这件事是眉专空口白牙说出来时,顾熙月还没想起眉专是谁。后来她才记得,这位眉专大婶曾经在她刚来这个村子里时污蔑过她,好像跟米塔大婶有些仇怨,不过村民们好像更站在米塔大婶的立场。
    米塔大婶的病也好起来了,神色也恢复正常。这几天,她又提了好多礼物,走了几位说媒的人家,很晚才回来。顾熙月猜想,耶华亲事的结果不太乐观,她是从米塔大婶的脸色上看出来的。
    一天上午,赤赢又去田里浇水去了,傲景也去了学堂,家里又只剩下她和米塔大婶了。米塔大婶正在做衣服,很多匹颜色深的布料,还有各种整块羊皮摆在旁边。
    顾熙月好奇,问米塔大婶是在做什么。
    米塔大婶告诉她:“我在给耶华他们哥几个做冬衣,这冬天快来了,要早点准备才行。”
    顾熙月惊讶:“这里还有冬天?”
    米塔大婶被她的表情逗乐了,笑着告诉她:“当然有冬天啊,虽然跟东擎京城的四季不一样,但我们这里还是有冬季的。”
    顾熙月恍然大悟:“冬季这里也会下雪吗?”
    米塔大婶摇头:“下雪倒是不会,不过远处那些高高的雪山上,倒是常年下雪。这里到了冬季时,要比现在更寒冷一些,尤其是晚上会冷得刺骨,你要是受不住,大婶帮你在屋子里点个暖炉。哦,我想起来了,赤赢已经在你屋子里放了暖炉,这些交给他做绝对没问题,他是个心细的人。冬季时呢,牧场那边的夜里风大天寒,是没法呆人的,所以等过一阵子牛羊出栏了,也要休牧一阵子了,到时候正好赶上过年,我们全家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过年?
    顾熙月惶惶然,想起她上一个年还是在东擎京城过的呢,印象并不好,因为她一直被禁足在院子里,不能出去,外面的喧嚣热闹,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又会在哪个庵堂孤老终身。不过,她记得过完年后不久,她就接到了圣旨,成为了昌平公主的陪嫁媵侍,最后随着公主送嫁队伍,一起来到了西梁,遇到了赤赢。
    想到赤赢,她的唇角就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人生际遇实难捉摸,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赚了个赤赢,她一点都不赔本的。
    离过年还有小半年,做冬衣的活并不着急,顾熙月主动申请帮米塔大婶一起做。做冬衣比做长袍要费劲一些,因为厚实,有时候针线需要很大力气才能穿过去,顾熙月人小力气薄,第一次做起来并不顺手。
    米塔大婶耐心的给她指导,告诉她怎么下针省力气,怎么过线更容易。两人正说着,大门口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然后是开门声。
    米塔大婶放下手里的针线,跑到院子里,又惊又喜:“耶华、朗吉,你们回来了!”
    一听到是赤赢的大哥和三哥回来了,顾熙月也不好意思继续呆在屋子里,放下针线,也跟着出了屋子。
    走了几天,耶华大哥一点都没变,他温和的笑道:“阿妈,我和朗吉回来了。”抬头看见熙月,又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儿子们回来了,米塔大婶显然心情格外的好,脸上一直堆着笑,问着耶华在镇子上的情况。
    耶华一直温和耐心的答,他身后站着的人却一声不吭,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米塔大婶看见顾熙月出来了,立即将她拉到身边,朝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介绍:“朗吉,这是熙月。”她拉了拉熙月,又愉快的介绍道:“熙月,这是朗吉,我们家老三。朗吉是做生意的好手,镇子里的商号就是他一手做出来的。他经常闯南走北跑马帮,一般较远的马帮商队都是朗吉带队的,他可是远近闻名的马帮队伍头领呢……”米塔一边介绍,一边骄傲的笑。
    朗吉朝着顾熙月看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挪开了视线,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耶华笑着在旁边补充道:“朗吉,熙月可是我们家赤赢未过门的媳妇儿。”
    “哦,是吗?”朗吉终于开口,终于对顾熙月有了兴趣,目光朝她射了过来,冰冷阴森,让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她不明所以的抬头,对上朗吉看过来的视线。朗吉长得很英俊,但却不及赤赢和傲景漂亮。他的眼睛跟耶华和沃西更像,但却比两个人都漂亮,五官更是棱角分明,身材跟赤赢很像,人高马大的,健壮结实,手里握着一根黝黑的粗马鞭,骨节分明,强壮有力。
    可是,他的人给人感觉却是冷冰冰的,跟赤赢与她描述过的那些故事里的“三哥”完全不一样。本能使然,她……竟然有点怕他。
    米塔大婶急忙去烧热水,让两个赶了一夜路的儿子洗个澡上楼休息,然后她又去准备午饭,等饭好了再叫他们。
    耶华连忙阻止慌乱的没了主心骨的米塔大婶,温声劝道:“阿妈,别忙了,我和朗吉冲个凉水澡就行,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呢,做饭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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