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除了给别人做小老婆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赵大玲不满道。
    “小老婆?”友贵家的来了精神,桑门也高了几分,“死妮子,娘告诉你,你也别心太高。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你心眼儿放活分点儿,你长得也不差,再好好捯饬捯饬,争取一上来就能被姑爷看上,先做个通房丫头。你要是有那福分生出个一儿半女来,那才能母凭子贵地抬举成姨娘。”
    赵大玲下巴差点儿掉在桌子上,她跟友贵家的思维模式简直不在一个空间维度里。长生的脑袋都快扎到饭碗里了,这让赵大玲更是感觉尴尬。她飞快地跑到里屋,拿出给友贵家的和大柱子的礼物,“娘,我给你买的腰封,你快试试吧。”
    友贵家的暂时忘了小老婆的问题,站起来将厚厚的腰封束在腰上,腰封是梅红色的,上面还绣着一朵朵的梅花。友贵家的爱惜地摸了摸,嘴里嗔怪着,“花这冤枉钱做什么。瞧这做工,这是上等人家的夫人和管事穿戴的,我一个厨娘,哪用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瞧瞧,这么鲜艳的颜色,还绣着花,我一个老婆子戴上让人笑话,成了老不羞的了。”说着就要摘下来。
    “您戴着吧!”赵大玲赶紧拦住,“这腰封厚实又挺括,戴上能支撑着您的腰,站在灶台前就不那么疼了。等晚上打牌的时候,也省得坐一宿累得慌。再说了,您可一点儿也不老,比夫人还年轻好几岁呢。”赵大玲又推了推大柱子,“柱子,你说娘好看不?”
    “嗯!”大柱子坚定地点点头,“娘是府里最好看的。这腰封戴在娘身上,娘就更好看了,比年画上的仙姑还好看。”
    友贵家的笑得合不拢嘴,“瞧我儿子这巧嘴儿,将来准是个干大事儿的。”
    赵大玲又把给大柱子新裁的一条褐色的裤子拿出来,“柱子的裤子都破了,也短了一截儿,等明天大年初一,咱们就把新裤子换上。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
    大柱子得了新裤子自然高兴,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赵大玲递给他的一个小猴爬杆儿的小玩意儿。一抻旁边的绳子,木头小猴儿就会顺着杆子“咔哒咔哒”地爬到顶端,一松手,又会出溜下来。
    连友贵家的都看着有趣,胡噜着大柱子的脑袋,爱怜道:“今儿柱子是过年了,得了一把剑,又得了新裤子和这小玩意儿。睡觉都能笑醒了。”
    吃过饭,收拾完桌子,长生回到自己的柴房去了。大柱子兴奋地一手挥舞着木剑,一手拿着小猴爬杆儿在屋里转圈儿,非要出去找铁蛋和二牛去显摆,被友贵家的拦下了,“外面下雪了,明天再去玩。”
    眼见天色已晚,外面的雪势越发大了,但是鞭炮声却更加热闹,人们过年的热情丝毫不因寒冷的天气而降低。友贵家的坐不住了,“大玲子,你看着柱子,让他早点儿洗洗睡觉。我去找你李婶子打牌去,她们几个肯定已经开局儿了。你也别守岁了,早点儿睡,姑娘家的熬出黑眼圈来可不好看了。明天早些起来,给三小姐磕个头去。”
    友贵家的嘱咐完赵大玲,顶风冒雪地出了门,那梅红色的腰封到底没舍得摘下来。柱子年岁小,到了睡觉的时间就开始打哈欠,即便外面鞭炮声声,也依旧困得睁不开眼。赵大玲让他洗漱了,脱了外衣上床睡觉。大柱子怕压坏了小猴儿爬杆将它放在枕头边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木剑翻滚了两下,呼呼睡着了。
    赵大玲给大柱子掖好被子,心里惦记那个没到手的莲花木簪,拿着烛台去了柴房。
    长生久久地坐在柴房里的床铺上,伴着外面震耳的鞭炮声抚摸着那床新被子,那是她抱过来又叠好放在床上的,上面还沾染着她的气息,他舍不得拉开盖在身上。
    外面隐约一个窈窕的身影,有人轻扣柴门“长生,睡了吗?”
    长生差点儿惊跳起来,心砰砰地跳,过了一会儿才涩声道:“我睡了,有事儿明天再说吧。”
    “哦!”屋外的人有些失落。
    长生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赵大玲隔着柴门向他轻声道:“新年快乐!”
    ☆、第40章 心头的苦涩
    听着屋外的人慢慢走远,长生从怀中掏出本来准备送给赵大玲的发簪,这是他精心雕刻了几个晚上,又细细打磨了好几天才完工的。他本想在除夕之夜送给她,却又退缩了。饭桌上,她从惊喜到失望的眼神,他不是没有看到。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长生将莲花木簪放到枕头旁的那堆木牌中间,拿起旁边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长生看着木牌,心中愁肠百转。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铺满了鲜花和赞誉。少年得志,金榜题名,年纪轻轻便入翰林院领五品官阶。等待他的是前途似锦,风光无限。他会平步青云,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朝廷的砥柱,会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为妻。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纸诏书下灰飞烟灭。结党营私,妄议朝政的罪名使身为太傅的父亲锒铛入狱,并在狱中病逝。母亲得知父亲的死讯后悬梁自尽。宗族为了摆脱牵连将他父亲这一脉逐出了族谱,连最好的朋友都再无联系。
    自己本被判为斩监侯,但圣上念及顾氏一门以往的功勋,免了他的死刑,改判其没入奴籍。现在想起来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还不如直接砍头来得痛快。那段屈辱又鲜血淋淋的日子他不愿回想,他从不知道人性原来能阴暗卑劣到如此地步,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比死亡更痛苦绝望的境地。
    他本以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活着毫无意义,死对于他来说已是一种仁慈的解脱。然而就在死神向他招手的时候,他遇到了赵大玲。这个厨娘的女儿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她给他疗伤,喂他喝水吃药,她用尽办法鼓励他活下去。她出口成章,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儿;她神秘莫测,让他充满疑问又不禁被她吸引;她如此鲜活而温暖,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仿佛一缕阳光照亮了他阴暗的天空,成了他心底的暖流。而此刻他低头看着手中木牌上的那行字,一丝苦涩爬上心头,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许她一生一世。
    第二天雪停了,北风呼啸着卷起雪沫子拍打在脸上身上,感觉比下雪还冷。但是大柱子的热情很高涨,天还蒙蒙亮就一骨碌爬起来,穿上新裤子,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拿着两样宝贝去找同在外院的铁蛋和二牛玩,赵大玲拦都拦不住。
    友贵家的在笼屉上热上昨天晚上蒸的枣塔馒头和豆沙包,向赵大玲道:“让你兄弟去吧,以前铁蛋和二牛得了好东西总在柱子面前显摆,柱子什么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如今好不容易也能显摆一回,你拦着他做什么。”
    赵大玲听了也有些心疼,按着大柱子喝了几口粥,又拿油纸包了几个豆包,嘱咐大柱子,“跟铁蛋和二牛一起吃。”才放他出去。铁蛋和二牛都是家生子,住在府外,出了外府的后门就是,几个孩子差不多大,时常在一起玩。
    赵大玲忙乎着帮着友贵家的熬粥,友贵家的一个劲儿地催促赵大玲去给三小姐磕头,谢谢三小姐给的赏赐。赵大玲嘴里应着,也没放在心上。三小姐还指着赵大玲给她挣钱呢,两个人已经上升为一种合作关系,用不着磕来磕去的。
    不过赵大玲一想到一会儿去枕月阁还要给五小姐磕头拜年就有些腻歪。前世只在小时候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大了以后还没跪过呢,虽说不讲究什么膝下有黄金,但是跪在别人面前实在不是一件愉悦的事儿,她穿过来大半年了,还是不能适应。
    看看时辰不早了,正要出门去枕月阁,就见大萍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赵婶子,不好了,你家大柱子跟人打起来了,那边的块儿头大,大柱子吃亏了!”
    友贵家的一听,扔下饭勺就往外跑,“哪个天杀的敢欺负老娘的儿子!”
    赵大玲熄了灶台的火也赶紧跟出来。刚出门就见大柱子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地哭着跑回来,一张小脸乌七八糟的,脸上被抓出好几条血道子。身上的棉袄也撕破了好几处,露出白花花的棉花,一只鞋不见了,光着小脚踩在雪地里。
    “娘!”大柱子看见友贵家的和赵大玲更觉得委屈,一头扎进友贵家的怀里。
    友贵家的抱着儿子心疼不已,“让娘看看,伤得厉害不厉害!哪个挨千刀的欺负你,娘找他拼命去!”
    赵大玲看到大柱子冻得青紫的小脚丫,赶紧回屋拿了棉鞋出来给大柱子套在脚上,又用毯子把大柱子裹起来,向友贵家的道:“娘,柱子冻坏了,先带他进屋喝杯热水,缓缓劲儿。”
    一杯热水下肚,赵大玲又帮着给大柱子擦了脸,止住了血,大柱子才抽噎着说出来,他去找铁蛋和二牛玩,还没出府呢,就遇见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孩子,见大柱子手里的宝剑和小猴爬杆儿好玩,非要要过来,大柱子不给,那个孩子就硬抢,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大柱子打不过人家,哭着回来了。大柱子拎着被折断的小猴爬杆儿,哭得抽抽搭搭,“宝剑被他抢走了,小猴爬杆儿也被撅折了,猴子腿都掉了!”
    “那是谁家的孩子这么霸道?”赵大玲忍不住问道。
    大柱子也说不上来,“没见过。”
    友贵家的气得直拍大/腿,“哪里来的下作种子,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玩意儿,青天白日的就敢明抢,是土匪托生的么。老娘可咽不下这口气,我出去打听打听,让老娘知道了是哪家的兔崽子干的好事儿,老娘非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不可!”
    赵大玲拦着友贵家的,“娘,你这样出去找人算账可不行。要我看,还是先去找马管家,让他来说句公道话。”
    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一个尖利的女声叫嚣着,“上梁不正下梁歪,做娘的是个夜叉婆子,儿子也是个杀才,瞧瞧把我外孙子打的满脸是血!”
    厨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内院厨房的管事张氏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黄皮包着高耸的颧骨,立眉瞪眼道:“有喘气儿的吗?快点儿滚出来,这会儿做了缩头乌龟了,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张氏旁边是一个十来岁的胖孩子,脸胖得跟十八个褶儿的肉包子似的,大脸蛋都嘟噜下来了,鼻子眼挤在了一起,穿着绸子的棉袄,肚子那里凸出一个圆鼓鼓的弧度。脸上看不出什么血,硬要说受伤了,也就是额角破损了一块儿,鼓了青枣大的一个包。
    友贵家的从里屋冲出来,见到张氏,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上次就是张氏带人来砸了外院厨房,又诬陷友贵家的偷鸡蛋,现如今张氏的外孙子又欺负了大柱子。友贵家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扑过去指着张氏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说是谁家的孽种做的好事儿呢,原来是你家的,果真是一个窝里爬出来的。你家的兔崽子穷疯了不成?看见我儿子手里的东西就明着抢。小的时候就抢人家东西,大了以后就是臭土匪,等着被官府老爷抓去蹲大狱吧!”
    “你们家孩子才是土匪呢!看看把我外孙子打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张氏也不示弱,跳着脚跟友贵家的对骂。
    张氏还带着几个内院厨房的仆妇,也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跟着吵吵。来领早饭的仆役都围观着看热闹,碍于张氏在府里的势力也不敢搭腔。
    赵大玲领着鼻青脸肿的大柱子出来,向气焰嚣张的张氏道:“张婶,别动不动的就喊天理,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到底是谁欺负人,谁又受欺负了。”
    大柱子的脸上跟开了杂货铺似的,人群中的李婶子小声嘟囔一句,“哎呦,瞧给孩子打的,作孽啊!”
    张氏恶狠狠地瞪了李婶子一眼,李婶子立刻吓得不敢说话。张氏有恃无恐道:“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逗着玩也是常有的。你家柱子看着挂彩多,那都是皮外伤。我们胖虎可是磕到脑袋了,这么老大个血包,若是伤了脑子,你们家赔得起吗?”
    赵大玲气得咬牙,“小孩子打闹也得分个是非曲直,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家规管不到的地方还有个公道自在人心。我家柱子拿着玩具,你家外孙子非要抢过来,这就是不讲理。我们柱子只有六岁,胖虎那孩子眼看着少说八、九岁了,比柱子整整高了一头,还比柱子壮实,这就是恃强凌弱,以大欺小。”
    旁边的胖虎梗着脖子道:“谁欺负他个小不点儿了?我不过是要拿过来看看,谁知他死攥着不撒手,还推搡我。”
    大柱子急得直哭,“你把我的小猴爬杆儿弄坏了,你赔我。”
    张氏翻着白眼,“一家子穷酸,这么个破玩具也当个宝贝似的,不过是几个大子的东西,我从外面买一车砸给你们。但是我家胖虎这受的伤怎么算?你们家怎么也得出个十两银子给我们胖虎看郎中吧!”
    友贵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十两银子,你不如去抢。你们一家子都是属螃蟹的不成,都横着走路。一窝子螃蟹精投胎,也敢跑老娘跟前装个人五人六,小心一会儿老天劈下来一个炸雷让你们现了原形,老娘就把你们一窝子扔笼屉里蒸了下酒。”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忍俊不禁,捂嘴偷乐。张氏自觉失了颜面,横眉立目道:“友贵家的,你别嘴里不干不净,你们一家子才是八爪的螃蟹呢。上次我来找鸡蛋没砸烂了你的窝那是给你留了颜面,偏你不知好歹,那老娘就带着人再给你砸一回。”
    言罢张氏招呼着几个仆妇动手,友贵家的急红了眼,扑上去厮杀,“看你们哪个敢动手,老娘跟你们拼了。”
    ☆、第41章 难言的酸楚
    赵大玲拦住友贵家的,冷眼看着张氏,“娘,你让她们砸,上次为了几个鸡蛋就已经砸了一回,这次为了她外孙子抢东西又要砸一回。这府里的什么时候成了她张氏的天下了!要砸就砸,有本事今天就把这两间屋子砸烂了,一起闹到夫人跟前,我倒要看看她们几个在夫人面前是多大的脸面。老爷堂堂的朝廷大员,府里几个奴才竟然这么嚣张,还把不把老爷夫人放在眼里。”
    几个正准备动手的仆妇面面相觑,一时倒踟蹰着不敢上前。张氏冷笑:“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怪不得之前几句话就害得黄茂几个被打了板子撵出府去,真是有一副颠倒黑白的好本事。你以为你把老爷夫人搬出来,我们就怕了不成。真到了夫人跟前,我倒要看看夫人是给你脸面,还是给我脸面。”
    正闹得不可开交,大柱子冲胖虎冲过去,“还有我的宝剑呢,也被你抢走了,你还给我。”
    跑到胖虎近前的大柱子被张氏一个巴掌打翻在地,“小崽子,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翻了天了!”
    友贵家的尖叫着扑过去。张氏还要抬手打,却在半空中却被一个人握住了手腕,一个声音清清冷冷道:“小孩子打闹也就算了,你一个大人也要公然地欺负孩子吗?”
    赵大玲一看是长生,顿时松了一口气。张氏见是个成年男子,也一时不敢贸然动手。长生从地上扶起大柱子,轻轻揽着他。
    大柱子顾不得挨了打,举着折了的小猴爬杆儿,委屈地向长生诉苦,“长生哥,这个坏了,小猴子的腿儿掉了。”
    长生拿起小猴爬杆儿看了看,轻声安慰:“我可以修好它。”
    大柱子又指着胖虎抽抽搭搭道:“他把你送我的宝剑也抢走了。你比他高比他大,你帮我抢回来!”
    长生摇摇头,伸手抹去大柱子的眼泪,“我若是仗着自己比他高大去把剑抢回来,岂不是像你姐姐说的那样是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么。”
    “那怎么办?”大柱子茫然地问。
    “你应该去跟胖虎说,让他把剑还给你,并向你道歉。”
    “哪里来的疯子?”张氏一听不干了,“你是谁呀?钱铺子的幌子好大的调儿调儿。凭什么是我家胖虎道歉,两个孩子打架,怎么就是我们家孩子的不是了?我家胖虎今天进府里看我,全须全尾的孩子,大过年的脑袋被打出个疙瘩来,让我怎么向他爹娘交代。”
    长生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澹宁,带着一抹悲天悯人的慈悲和宽容,仿佛高高在上的佛祖俯视芸芸众生,任何人在这样的目光下都自觉渺小,张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底气不足地坚持道:“要道歉也应该是赵家的大柱子向我们胖虎道歉。”
    长生缓缓开口,“既然您也说了是两个孩子的事儿,就让两个孩子自己解决吧,何必大人跟着掺和。对于孩子来说,今天打架,可能明天又会和好。本是不大的事儿,非要闹到人前,伤的是两家人的颜面。再说,胖虎是您的外孙,您自是疼惜他的,希望他将来健康平安,有番作为。若是让他小小年纪便认为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据为己有,将来难免会铸成大错。譬如今天他遇到的是大柱子,人小力单不是他的对手。明天若是遇到比他大的孩子,或是遇到府里的少爷、贵人,他也这样行事,便会惹出麻烦。小孩子还是应该明是非,懂道理,若是一味地纵容,岂不是害了他。”
    长生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可忽视的震慑力,连张氏都一时愣住了。对着友贵家的,她可以对着骂,可以胡搅蛮缠。忽然冒出长生这样不徐不疾地讲道理的,倒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且长生说的都在理,也公正,不像友贵家的和赵大玲那样一味地偏袒大柱子,指责胖虎。
    长生领着大柱子到胖虎跟前,蹲下了身,视线与胖虎和大柱子平行,“你们两个是男孩子,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用拳头解决只是一种最不可取的方式。你们肯定也听过大侠的故事,能被称为大侠的人肯定都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之士,若单纯以武力称霸,则不配为侠。打架斗狠,欺凌弱小之辈,即便打败别人也会为世人所不齿。”
    大柱子站在比自己高了一头的胖虎面前,还是有点儿胆怯,他看了长生一眼,长生鼓励地冲他点点头,然后起身退到一旁。
    大柱子舔舔嘴唇,“你把我的小猴爬杆儿弄坏了。”
    胖虎犹豫了一下,“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干嘛那么小气。”
    “你要是就看看,我自然不会拦着,一起玩也不打紧。你明明就是想抢走。你还抢走了我的宝剑。”大柱子有了点儿底气,接着质问胖虎。
    胖虎一时语塞,挠挠胖脑袋,从背后拿出那把宝剑,“我就是借来看看的,看过了就还你。这也值当的跟我拼命,你看看我脑袋都磕出个枣儿来了。”
    大柱子指着自己的脸,“你不也挠我个满脸花么!我娘说过,娘儿们打架才挠脸呢。”
    胖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张氏一掀眉毛也要开骂。虽然长生说了让两个孩子自己解决,但是赵大玲还是忍不住当了把助攻,“柱子,那把剑咱不要了,送给胖虎吧。回头让你长生哥给你雕刻一全套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倚天剑、屠龙刀听说过没?你长生哥还能在刀柄剑鞘上描龙刻凤呢。”
    长生无语地看了赵大玲一眼,一低头,唇角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胖虎果真中招,面上现出十二分的羡慕来,小眼刷刷放光看向长生,“这位哥哥,你真会雕刻那什么天剑,什么龙刀?”
    长生刚要说话,赵大玲一个眼刀飞过去,长生手举唇边咳嗽了一声,然后点点头。
    胖虎将手里的宝剑塞到大柱子怀里,“还给你吧,我还嫌这剑太短耍不起来呢。我得耍长长的剑和大大的刀。”
    大柱子大声道:“我长生哥凭什么给你做刀剑?要做也是做给我的,刚才我姐说了,长生哥能做一全套的兵器呢。”
    “那你给我玩不?”胖虎已经没了气焰。
    “才不呢?谁让你打我的。”大柱子噘着嘴将头扭到一旁。
    胖虎又挠了挠脑袋,“那柱子兄弟是我错了,我给你陪个不是。我不该抢你东西,也不该跟你打架。横竖咱俩都挂了彩,也不单单只能怪我一个人。以后不打了,一起玩成不?”
    柱子想了想,“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好好的,自然能一起玩。还有铁蛋和二牛,咱们可以聚在一块儿玩,还可以听长生哥和我姐讲故事,他们两个知道好多大侠的故事。”
    眼见两个孩子冰释前嫌,那架势就要勾肩搭背地玩到一块堆儿去了,两边的大人也没有了闹下去的必要。张氏悻悻道:“是我家胖虎仁义,不跟你们计较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胖虎过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咱们这事儿还没完。”
    友贵家的也冷哼了一声,“我家大柱子长得周正俊俏,若是脸上落了疤,我跟你们还没完呢!”
    一场争斗消于无形,张氏虽然愤愤,却也只能拉着恋恋不舍的胖虎回去。跟来的一个仆妇问张氏,“嫂子,还砸不砸?”
    张氏不耐烦地瞪了那个蠢婆娘一眼,“先留着她们这间屋子,大过年的,别让这一府的下人没饭吃。”终觉不解恨,又向友贵家的挑衅道:“别落了把柄在我手里,不然我让你们一家人在这府里立脚的地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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