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崔嵬就从楼里走出来,身上的红色喜服已经换下了。他走到风挽月母女俩身边,看了她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小丫头扯扯他的衣服,“笨二蛋,当新姑爷好不好玩啊?”
    崔嵬拉长脸,“不好玩。”
    小丫头对他扮了个鬼脸,“笨二蛋,大笨蛋!”
    风挽月笑笑,牵起女儿的手,说:“走吧,你姨婆和孙公公在前面该等急了。”
    大理这里有一对很唯美的对联。上联是,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下联是,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横批是,风花雪月。
    短短两句对联,惟妙惟肖地概括了大理的美景。
    早春三月,正是大理赏花赏月赏雪听风的最佳时节。
    都说世间极致的美景,必然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苍山玉局峰的洗马潭,海拔接近四千米,寒冬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消融,漫山遍野已经开满了杜鹃花。这种独特的苍山杜鹃,只在海拔三千九百米的山巅之上傲然盛放,一蓬蓬,一簇簇,与洁白的雪花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副十分罕见的,春花与冬雪共存的华美画卷。
    如果没有缘分,的确很难观赏到这一番景色。去得早了,杜鹃花还没开放,去得晚了,积雪又已经消融。就算正好赶在这个时节来赏花,还是要碰运气,因为大理地区早春时节的风很大,安全起见,苍山大索道不是时时都开放,赶巧遇上索道开放了,那才能上山赏景。
    像孙老头这样的本地人,特别喜欢花花草草,想要上山赏花赏雪,那都得留一个苍山大索道的电话,随时打电话过来了解索道开放的情况,才能准确地得知索道是否开放。
    风挽月一行五人坐着景区里的小电动车,直接来到了乘坐索道的下站。很幸运,索道还在正常运行,他们五个人立刻登上了一个大吊箱。这种大吊箱里一共可乘坐八人,工作人员还特别提醒他们要分两边坐,避免摇晃。
    孙老头一上去就很自觉地跟尹大妈坐在一边,风挽月只能带着小丫头和崔嵬坐在另一边。
    这情况,怎么看都有点像是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来游玩的五口之家。
    孙老头和小丫头这一老一小都比较呱噪,缆车载着他们缓缓上升的过程中,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丫头趴在吊箱的玻璃上,看着下方的景色,发出阵阵惊叹声:“哇!天龙八部影视城越来越小了。哇!下面那些房子也变得好小,像一个个的火柴盒。洱海好漂亮啊,水都是蓝蓝的,和天空的颜色一样。”
    孙老头附和道:“今天天气好,视野辽阔,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风挽月极目远眺,视线可以看到百里之外的景色。长条形的洱海如同一块瑰丽的蓝色宝石镶嵌在这一片狂野大地之上,连接着上关镇,古城镇,以及下关市区,就连海东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峦都统统尽收眼底。
    山川辽阔,美景壮丽。
    风挽月转头去看崔嵬,他也望着远处的景致,目光深沉而悠远,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缆车越过两座山头,没过多久,就到达了中站。这里是七龙女池站,他们换乘了一个吊箱,继续往上,就再也看不见洱海了,只能看到茂密繁盛的松林。脚下悬空的距离开始变得很高,最高的地方足有百米之高,往下看上一眼都能叫人胆战心惊。
    风开始变得很大,吊箱挂在空中微微摇晃起来。
    小丫头之前还兴奋得很,现在却害怕地缩在风挽月怀里,“妈妈,下面好高,掉下去肯定死了。”
    风挽月轻声安慰:“没关系,我们在缆车里,不会掉下去。”
    山里的风刮得越来越大,吊箱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哐一声,缆车突然停住了。
    小丫头吓得惊叫一声,“啊!妈妈我害怕。”
    “不怕不怕。”风挽月抱紧女儿,脸色也稍稍有些苍白。
    缆车不动了,他们五个人乘坐的吊箱被大风刮得来回晃动。脚下是百米高的深渊,耳边只听得到呼呼肆虐的狂风声。
    风挽月几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坐在对面的孙叔和姨妈也露出紧张的神情,小丫头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谁都没有说话。她感觉到崔嵬朝她靠了过来,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仿佛传递给她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吊箱内的广播响了起来:“亲爱的乘客,请不必担心。现在风大,缆车暂停运行,稍后缆车会继续运行。”
    尽管如此,风挽月还是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怎么做趟缆车,都好像是在玩命?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风变小了,缆车又继续平稳地向上行进。
    小丫头抚着胸口说:“刚刚好恐怖啊!”
    几个人的脸色都逐渐恢复了正常。
    风挽月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崔嵬神情有些失落。
    孙老头开始无比自豪地介绍起来:“苍山大索道是不是很惊险啊?这可是全世界海拔落差最大的索道,从两千两百米的海拔,直接可以把人送上三千九百米的海拔,全长五公里多,走完单程就要花费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呢!”
    尹大妈一看孙老头这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忍不住反驳他:“得得得,就你们这里的索道最牛,行了吧?”
    孙老头发出一阵嘘声,“你这个婆娘,没点见识。”
    尹大妈毫不客气地呛他,“你才没见识,家乡宝,井底之蛙。”
    风挽月见状赶紧打圆场,“好啦,姨妈,孙叔,你们别争了。”
    孙老头撇嘴道:“好男不跟女斗。”
    尹大妈给了他一个白眼,“嘁!”
    小丫头捂嘴咯咯笑道:“嘻嘻,姨婆和孙公公吵架的时候,像小孩子一样。”
    两个老人在孩子面前有点害臊,都没吱声。
    缆车载着他们慢慢升到了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区域,周围出现了茫茫白雾,脚下的植被也不再是苍翠挺拔的青松,渐渐变成了苍山上独有的冷杉。
    云雾缭绕,缆车就在云雾之中穿行,让人如临仙境。
    小丫头一点也不害怕了,睁着大眼睛说:“哇,我们好像成仙了。”
    风挽月说:“景色这么美,嘟嘟再来写一篇作文吧!”
    小丫头顿时瘪嘴,“不想写了。”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缆车继续上升,视线里慢慢出现了皑皑白雪,还有盛放的杜鹃花。白的一片,红的一片,和积雪一起隐在云雾之中,如梦似幻一般。
    孙老头说:“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再过一两个小时,山上的云雾都散了,就可以看到满山的杜鹃花了。”
    他们五人终于抵达了洗马潭站,刚走出吊箱,寒冷刺骨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小丫头冻得直哆嗦,“山下一点都不冷,怎么这里这么冷啊?”
    风挽月赶紧给她穿羽绒服,“山下的温度有十几度,这里的温度只有零度左右呢!”
    五人都穿上了厚衣服。
    孙老头说:“我们可以沿着长廊继续往上爬,等我们爬到最高的地方,这些雾气也差不多都散了。这里海拔高,要注意一下可能会有高原反应。”
    小丫头扬起小脸,兴奋地说:“我不怕。”
    然而,十多分钟后,小丫头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地说:“妈妈,我有点喘不过气。”
    风挽月看到女儿小脸有点发白,怕她是高原反应,忙道:“爬不动我们就不爬了,不一定非要到最高的地方看花,在这里看花也是一样的。”
    “可是,孙公公说去最高的地方看花最漂亮,我想去。”
    “你都已经爬不动,喘不过气了,还怎么去呢?”风挽月往后看了一眼,孙叔和姨妈也已经落到后边去了。姨妈毕竟年龄大了,突然来到高海拔的地方,一下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孙叔虽然没什么问题,但陪着姨妈也就没跟上来。
    小丫头一脸纠结和不甘,“我想去最高的地方,妈妈,等我休息一下,我们再去好吗?”
    风挽月担心女儿的身体受不了,不想让她继续往上爬了。
    崔嵬忽然在小丫头面前蹲下身,说道:“我背你上去。”
    小丫头又惊又喜,“真的吗?你真的能背我上去?”
    风挽月立刻反对:“不行,这里海拔高了,你不能背她。我们不上去了,就在这里,等着雾散了看花就行。”
    小丫头面露遗憾。
    崔嵬又说:“没关系,我能背她。嘟嘟,上来吧!”
    小丫头也不敢直接让他背,就去征询母亲的意见,“妈妈可以吗?”
    崔嵬回答,“可以的。”
    风挽月忍不住说:“你别逞能。”
    “不是逞能,真的可以。”
    风挽月抿抿嘴唇,蹙眉道:“如果你背不动她了,就不要继续逞能。万一你缺氧晕倒了,我们可扛不动你。”
    “不会让你扛我,你要是晕倒了,我还能扛你。嘟嘟,上来吧!”
    “嗯嗯。”小丫头趴到崔嵬背上,喜悦地说:“笨二蛋,你真好。”
    崔嵬笑了笑,背起小丫头,又说:“抱着我的脖子,别掉下去了。”
    小丫头赶紧抱住他的脖子,惊叹道:“笨二蛋,你的肩膀好宽,比妈妈的宽多了。”
    “我是男人。”
    “哦,妈妈是女人。”
    风挽月站在原地,看着崔嵬背着女儿大步向前走的背影,心头再次涌上那种复杂的滋味。
    她是女人,她的肩膀终究不如男人的宽厚。女儿和崔嵬的关系一天天变得融洽,对崔嵬的依赖也在慢慢增加。如果有一天,他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崔皇帝,女儿心里该有多难过呢?
    第70章
    江依娜去见了江平潮和江俊驰的辩护律师。
    律师告诉她:“你爸爸和你哥哥的非法集资罪是肯定跑不掉了,三亿金额可谓是数额特别巨大,好在集资款大部分都已经追回来了,而且他们认罪态度良好,只能从这方面为他们尽量减刑。”
    江依娜眼眶微红,摇了摇头,“我爸爸不会去做非法集资的事,都是我哥哥干的。”
    律师叹了口气,说道:“你爸爸现在的口供是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他想保你哥哥,所以你很难让他翻供。你爸爸和你哥哥,总有一个人要承担主要责任。”
    江依娜情绪有些激动,“我爸做什么事都只想着我哥,就算他替他承担责任,我哥也不可能不被判刑。”
    “但是你哥可以少判几年。”律师语气沉重,“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爸应该是想着你哥还年轻,少判几年,出去以后还能重新开始。而他年纪大了,也不在乎多判几年了。”
    “那我爸和我哥会被判多久?”
    律师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无法确切地回答你。这么大笔金额的非法集资,影响很恶劣,就算大部分资金都追回来了,也无法轻判。我预计,你爸爸的刑期至少在十五年以上,你哥哥的也可能也会判到十年以上。”
    江依娜听到这个数字,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她对律师说了声“谢谢”,红着眼离开了。
    走在忙碌而拥挤的街道上,江依娜深吸了一口气,将眼里的热度逼回去,拿出手机拨打柴杰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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