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小院与主院所分叉口,茹蕙停住脚步:“弘曜,你是大孩子了,该跟着你阿玛学习接触外界的人事了。”
    弘曜抬起头,看着额娘沉沉的眼,想了想,转头看向四爷:“阿玛,弘曜陪您待客吧?”
    四爷低头看着一脸肃色的儿子,唇角翘了翘,伸出手。
    这是答应了。
    弘曜伸出手,将小手放进阿玛又宽又大又厚的大掌之中。
    看了一眼站在角门处含笑看着他们父子俩的茹蕙,四爷没再多话,牵着儿子的小手,转身进了前正院。
    正殿主厅,见到四爷携子而来,室内分座两侧的三人同时起身。
    “奴才年羹尧请主子爷安,请小主子安。”年羹尧双膝着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四爷放开弘曜的手,快走一步,伸出双手将年羹尧自地上扶了起来,“亮工别多礼,快起来,我这刚从宫中回来,劳你久等了。”
    四爷含笑打量着一身常服的年羹尧,亲近地抬手拍了拍年羹尧的肩:“精神头儿不错。”
    年羹尧双手垂于两侧,一脸恭顺敬慕:“未早递拜贴,本就是奴才失礼,只因奴才等不及想见主子,这才一进京就先来了主子府上,不想与茹佳小爷与邬先生相谈甚欢,不觉间已是时光已飞逝,却是甚为欢悦。”
    四爷含笑点头,低头看向儿子:“弘曜,年大人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才华横溢,胸有丘壑,以后你当多向年大人请教,知道吗?”
    弘曜点头:“阿玛,儿子知道了。”
    又肃然看向年羹尧道:“初次见着年大人,弘曜没有别的东西,就送你一枚丹药吧。”
    说着,弘曜小心地自腰间香囊内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枚玉色丹丸,递给年羹尧:“这叫补神丹,读书累了服一丸效果可好了。”
    “奴才谢小主子赏。”年羹尧恭敬地弯腰自弘曜手中接过丹药收了起来,又顺手自怀里掏出一枚印信双手呈给弘曜:“这是京中福源居主人的凭信印章,奴才知小主子什么都不缺,只请小主子看奴才一片孝心便收下吧。”
    弘曜抬头看向他阿玛。
    四爷皱了皱眉:“亮工,福源居这等所在,怎能寄在他一个孩子名下,你还是快将印章收起来吧。”
    年羹尧微微低了低头,“奴才其实只是借花献佛,福源居的主人恶了九爷,开不下去了,便求到了奴才跟前,奴才想着初次见小主子,别的东西也拿不出手,这福源居也还算清雅,以后可做小主子出门的落脚处,主子爷便看那原主人可怜,开恩收下吧。”
    四爷挑了挑眉:“你胆子倒大,明知老九对福源居志在必得,还敢接下来。”
    年羹尧的笑容带着不加掩饰的亲近:“福源居原主本欲献章求存,奈何九爷恼他此前倔傲,怎么也不肯收章,那人也算是奴才乡故,且此前不知欲购福源楼之人系九爷府的人,这才失了分寸,后来欲弥补,却已是晚了,他知道奴才是主子爷的门人,这才求上了门。”
    四爷摇了摇头,对弘曜道:“下次见着你九叔,记得把印信给他。”
    弘曜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过年羹尧手中的印章,完了,还不忘拍着小胸脯保证:“年大人只管和那福源居的主人说,弘曜帮他,让他不用担心九叔找他的不自在。”
    年羹尧笑眯眯弯腰扎了个千儿:“奴才替乡故多谢小主子恩典。”
    四爷带着弘曜坐进宽大的主座,顺手端了一盘点心碟儿放在儿子面前,这才转头看向已落座在左手下侧的年羹尧:“这几日你言行谨慎些,若无意外,过几日便该得到好消息了。”
    年羹尧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奴才谢主子提点,定当谨言慎行,不坏了主子的安排。”
    四爷点头:“我保荐你,盖因你确有才华,圣上愿破格提拔你,才是真正的皇恩浩荡,以后你当更用心办差才是。”
    年羹尧自椅子上起身,单膝跪了下来:“奴才一介庸愚,受万岁爷与主子爷隆恩,以后定当竭力图报,不负圣上与主子爷赏识。”
    “便别多礼了。”四爷抬手示意年羹尧起身,又问他住在哪儿,可安置妥当。
    年羹尧回道自家在京中有宅子,此前妹妹带着嬷嬷与族中一位长辈一直住在里面,此番他回京,妹妹还算得用,早已替他收拾好屋子,一切都已安置妥当。
    主仆几人坐着谈了小半个时辰,年羹尧这才告辞离去。
    送走了年羹尧,邬先生拄杖走回原位,看着主座上的四爷笑道:“亮工先前直夸他那小妹有才,道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受夫子教导,诗画上他尚且逊妹妹一筹,看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欲送妹入贝勒府。”
    四爷端着茶碗拨了拨碗中茶叶,沉吟半晌,正欲开口,目光却不经意瞥到坐在主座小几另一边、正用心聆听几人谈话的弘曜,他的动作立时顿了一下,到口的话便变成了:“贝勒府内侧福晋名额已满,年家的女儿总不能只做个格格,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邬先生摇了摇头:“亮工进士出身,颇有才识,然内蕴傲性,若无手段束缚,只怕以后脱疆,爷还当三思。”
    四爷放下手中茶杯,目光一扫坐在右手下方一脸安然的茹芾,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邬先生只道年家有好马,难不成我家没有千里驹?”
    顺着四爷的目光,邬先生的目光落在对面一脸闲适坐着喝茶的茹芾身上,想了想,邬先生笑叹:“四爷养的不是千里驹,实乃天马也,奈何,天马尚幼,不堪驱驰也。”
    第78章
    被主仆二人联手调侃,茹芾不仅没脸红,还毫不谦逊地抬了抬下巴:“别的且不说,仅知识储备而言,芾自忖不输年家马。”
    对于小舅子的资质四爷当然心知肚明,只是,看他那一脸臭屁的样子,就总想做儿什么来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纸上得来终是浅,且不说下一界春闱你能否得中,便只诚府与为政经验两项,你便不及年家马,还得意什么?”
    茹芾一脸不服:“且等着吧,我必然比他考得好。”
    四爷唇角翘了翘,继续不懈泼小舅子冷水:“年家马军政皆通,弓马娴熟,你呢?前几个月射御任务可都完成了?不如我将详情告诉你妹妹,看她会怎么说。”
    茹芾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目光飞快扫过坐在主座上的弘曜,果然,那小子正闪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看着他呢。
    完了!
    这小子一准回去告诉妹妹他偷懒的事了。
    茹芾苦着一张脸看着四爷:“主子爷你是故意的对吧。”
    四爷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为了你妹妹,爷可是放弃了一员大将,你难道不该让爷找补回来?”
    年氏女有个厉害的哥哥很稀奇吗,他家妹妹的哥哥比别人的哥哥只会更厉害。
    茹芾咬牙:“不就是骑射吗?你们且看着,不出一年,我一准超过他年羹尧。”
    四爷眯了眯眼,嗤笑:“一年?”
    茹芾一脸苦逼:“半年,半年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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