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还是唐芒第一次对付镇斈司的人,唐家历次肃清叛徒的任务基本都不允许唐家本家在场,唐芒后来细细思考,认为这乃是因为祖宗们不想让唐家人搞清楚镇斈司的长处所在,以免唐家人对症下药。
    其实这个问题若真是仔细想想,实在是漏洞百出,首先,祖宗们凭什么就认定镇斈司绝对不会失手?绝对不会有人活着将镇斈司的秘密带回去?
    就算以前虽然没有,但是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就比如现在,这件事情成了唐芒心中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搞清楚镇斈司的秘密。
    这个运转百年的家族早已经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总该有人将其推翻了,就在唐芒亲手执刀挥向镇斈司的瞬间,他就已经将这个担子背在了自己身上。
    起初只是一个朦胧的念头,还不等唐芒清楚地捕捉到这个想法时,他的蛊虫已经顺着袖口如利箭般破空而出,直奔镇斈司便去!
    然而就在唐芒的蛊虫眼看就到了镇斈司眼前时,只见镇斈司手中镇虎鞭一打,凌空之中发出一声巨响,紧跟着,唐芒便再找不到自己的蛊虫所在!
    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唐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身体躲闪着其他镇斈司的攻击,视线却仍盯着蛊虫消失的地方,在一片混乱之中,唐芒终于看到掉落在地的虎麟蛊,只见那蛊虫通体呈现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手脚和尾巴仍保持着悬在半空时的扭曲姿势,却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仿佛轻轻一碰,躯体就会顷刻碎裂一般。
    唐芒一时间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凭着他炼蛊半生百战百胜的自信,但凡出手必是弹无虚发,根本不会一直盯着蛊虫如何对敌,可谁知就是那么一错神的功夫,竟发生了以前唐芒连想都没想到的事情。
    这不可能!
    就在这个想法正从唐芒的脑海之中闪现出来的时候,他闷沉沉地怒吼一声,又一只蛊虫直奔正对面的镇斈司而出,这一次,唐芒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蛊虫,他眼看着蛊虫血口大开,奔着镇斈司的面门要害而去,然而就在半空之中,镇虎鞭如一道闪电般突然卷住蛊虫。
    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慢动作一般,唐芒眼看着在那镇虎鞭碰触到蛊虫左前爪的瞬间,他那所向披靡的虎麟蛊虫突然停在半空,从左前爪开始,预示着死亡气息的铅灰色在整个蛊虫身上蔓延开来,直至整个蛊虫全身遍布铅灰色的时候,蛊虫已经了无生气地落在地上。
    为什么?唐芒炼蛊多年,自以为什么样的情况都早已见识过,可为何镇斈司就仅仅只是以鞭触至蛊虫,就会令他的蛊虫在刹那间化为死灰?
    眼前之景令唐芒惊愕不已,然而还不等他理出个头绪时,一道裹着劲风的鞭子已经到了眼前,唐芒躲闪不及,眼看着那鞭子在半空中绷直绷紧,带着夺命的杀气,直奔自己的脖颈间而来。
    凭着唐芒的判断,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弯腰躲闪,那镇虎鞭还是会卷住他的脖颈,这一个动作仿佛已经宣告了他的死刑……
    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挡在唐芒身前,随着唐鬼挥臂凌空一抓,呼啸的风声化为劲脆之响,那是皮肉突然爆裂绽开的声音,已经绝望的唐芒突然睁眼,这便看到镇虎鞭一圈一圈,已经嵌入至唐鬼的胳膊里,鲜血和皮肉包裹着那鞭子,简直称得上是“入木三分”!
    可唐芒没有在唐鬼脸上看到半点儿畏惧,恰好相反,他竟一脸欣然,而这表情也令那镇斈司愕然,握着鞭子的手显然失了三分力道。
    唐鬼仿佛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一般,他那看似不经意的余光其实一直在盯着镇斈司的表情,趁着他正大为惊愕之时,唐鬼的右臂猛地用力,鞭子确实又更深地裹紧了他的手臂,可那镇斈司也因此被他拽到面前。
    接下来的动作一气呵成,唐鬼左手突然扑向那镇斈司的面门,大张着的五指突然化为血盆大口,生生自那人脸上擒下一块皮肉!
    伴随着一声惨叫,镇斈司已经在地上满地打滚儿,那唐鬼却是毫不在意便甩开了镇斈司,淡然地看向手臂上的鞭子后,晃了晃胳膊,将扬起的鞭子握在手中。
    这一幕看得唐芒呆在原地,惊骇之中隐隐有一丝欣慰。
    为父之人,在很多情况下根本来不及分清什么善恶对错,看到唐鬼在关键时刻能保护他自己,对唐芒来说既已是莫大欣慰。
    正当唐芒思忖之间,唐鬼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已经到了近前,可还不等唐芒做出反应,便见唐鬼身形一错已到唐芒背后,只见唐鬼人还未站稳,手中的鞭子已经高高扬起,原来正在唐芒身后,镇斈司一人已经扬鞭相向,正因唐鬼这一鞭,虽然不如镇斈司那么精准老道,却正将那根抽向唐芒的鞭子拦在了半空。
    这一举令唐芒忍不住会心一笑,他也循着本能,在看到镇斈司三人直奔唐鬼而去的时候,立刻放出蛊虫帮他抵挡,然而数只蛊虫却在镇虎鞭之下纷纷落地。
    “不对,”背后的唐鬼一边忙于帮唐芒抵挡镇斈司,一边急切切地低声嘱咐一句道:“这镇斈司最不怕的,既是你们唐家之蛊。”
    这句“唐家之蛊”不免令唐芒感到有些怅然,这孩子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好像是一道高墙,将唐鬼彻底与以唐芒为首的唐家划分为两个部分。
    “所以,下蛊是没有用的,”唐鬼倒是没有注意到唐芒表情中的异常,一边忙于对付镇斈司,一边对着唐芒狡黠一笑道:“今日能不能对付得了他们,就看你练家子的功夫如何了,前嫌且先不计较,把这一仗打得漂亮再与你算账!”
    不等唐芒反应过来,唐鬼已经插招换式地对付起了镇斈司,不过,即便不用回头,唐芒也能感觉到唐鬼的细腻——自始至终,不管怎样挺身应敌之后,唐鬼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回身,将脊背紧紧贴上唐芒,仿佛生怕有人趁其不备对唐芒不利。
    于唐芒而言,自背后一点点传来的,不光是唐鬼身上的温度,还有一种烈火般熊熊燃烧着的斗志和勇气,唐芒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从未与自己这骨血促膝相处过,他们的关系与唐冕和垚一那种父子不太一样,老实说,这种感觉竟然……
    这种感觉竟让唐芒想到了唐冕,这孩子不光是顶着一张与唐冕一模一样的脸,与自己并肩作战时的姿态,也如自己的兄弟手足般,一想到这或许是他身体里的唐家血脉在蠢蠢欲动,唐芒的心中便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欣慰,就连手上的力道也比平时更劲三分。
    然而就在唐芒势头正猛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的唐鬼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就在他刚刚躲过镇虎鞭时,身子却踉跄着往后一歪,若非有背后的唐芒挡着,怕是要直接摔在地上。
    “怎么了?”
    唐芒急切切地问了一声,背后的唐鬼却没有回应,此时就见一人的镇虎鞭直奔唐鬼面门而来,唐鬼却只顾着揉眼睛,好像根本没看到似的,唐芒惊呼一声不好,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手中的虎麟蛊虫已经直奔那半空中的镇虎鞭去了。
    “我不是说了么,”唐鬼有些焦恼地低声一句道:“对他们下蛊没用。”
    “不是没用,”在这一击之后,唐芒的声音中平添出几分把握,只听他沉声道:“是之前的方法不对!”
    说实话,唐芒刚刚下蛊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他也知道蛊虫根本伤不到镇斈司,甚至根本来不及碰到镇斈司就会被击碎在半空,当时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既是不能让镇斈司伤了唐鬼,那些蛊虫不过只是障眼法,是为了让镇斈司忙于对付蛊虫而无暇应对唐鬼。
    但是现在呢,唐芒望着躺在地上的镇斈司一人,望着他脖子上蛊虫留下来的伤口,以及迅速在全身上下蔓延着的毒斑,唐芒忍不住有些得意。
    “要快,而且要多,要让他们应顾不暇,”唐芒对着唐鬼低声嘱咐道:“如此一来就总有露出破绽的地方!”
    从古至今,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人海战术向来是占尽优势无往不利的,唐芒虽然没有如齐孤鸿等人一样与日本人亲身交战过,但如果他也曾亲身经历过的话,就会发现日本人也有着类似的想法,他们知道若凭单枪匹马必然斗不过蛊师,但纵然蛊术无所不能,可毕竟数量有限,故此便选择了以重兵重火进行压制,从这一点来说,倒是与唐芒接下来打算用来对付镇斈司的计策如出一辙。
    而唐鬼则成了唐芒此时最好的帮手,他趁着唐鬼缠住镇斈司的同时,接连放出蛊虫无数,半空之中,蛊虫与镇虎鞭齐飞,只见镇斈司的脸色越发难看,显然已呈现出招架不住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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