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寒池讨厌一切他不能独立做决定的事情,这是金家赋予他的独特性格,独立自主,同时又主观武断。
    “没有他在也好,”幸好此时在金寒池面前的是能让他压住怒意的金玢,否则还不知道他会飚出怎样的脏话,金寒池本以为将齐孤鸿拉进这个计划,只是让他如工具一般为金家提供帮助,更想不通齐孤鸿面对这么一个诱人的条件竟然会选择拒绝,他像头狮子一样一边暴躁地来回踱步,一边抱怨道:“反正这样的家伙注定是难成大事。”
    “住口。”
    金玢冷冷地望向金寒池,这孩子虽然在金家几代中的确算是佼佼过人的,只可惜毕竟还是年纪太小,金玢其实压根儿懒得向金寒池解释齐家在这件事中的重要性,有些跟头是他自己选的,金玢倒是乐得看他自己去摔。
    只是,金玢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任性的机会,在她漫长的人生里,金玢除了收集各种各样的男人之外,正事儿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比如她一直潜伏在各种各样的角落里,观察着五个家族的发展,比如嫁给齐以也是其中一种方式。
    金玢一直在寻找一个最为合适的机会——返生蛊需五门联手,金玢这么多年看着五门互相制衡,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两门由衰向败,而后又会东山再起,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可以说,这百年来的观测让金玢找到了一个经验,那就是想要让这五门联手,所需要的就是一个五门最为虚弱的时候,极盛之时,人多狂傲,恨不得将其他四门一口吞而并之,哪怕向来温和的齐家亦躲不过这人性的弊端。
    而唯有在这五门都气势衰弱急需帮助时,才是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好时机,自古以来,这类时机大多出现在天灾人祸朝代更迭之时,譬如现在。
    金玢摇头冷笑,金寒池里会明白她的急迫?百年已过,金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耐心再等待一个百年。
    金寒池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咬着嘴唇片刻未曾说话,许久才低声一句道:“寒池知错,自当会去择时在其他四门内走动,您请放心。”
    这一次金玢的出现并没有告诉其他的金家人,其实可以说在这之前不久,金寒池也如齐孤鸿一样,对于金玢的身份一无所知,和齐孤鸿一样在得知金玢的经历之后大呼惊讶一时无语,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金玢——金家将那在清宫中度过半生的老太太称为老祖母,唐家将那一坨活了百年的怪物敬为老祖宗,可这些称呼放在面容俏丽的金玢身上,却好像都不太合适。
    时至半夜,金寒池从墙上取下一件风衣给金玢披在身上,踏云楼里一片静谧,金寒池来到楼梯口,躬身做出一个毕恭毕敬的手势,等着金玢踩着高跟鞋一步步从楼上下来。
    三楼,二楼,一楼,因金寒池提前有过叮嘱,今日踏云楼里不但除了齐孤鸿和随他而来的青帮人士外对其他人闭门不待之外,就连不少伙计也被放了半天工,金家门徒出身的掌柜自然更是了解金寒池的脾气秉性,到这时候,故意早已经遣散了店里的其他人手。
    金寒池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该派车送金玢回去,如她当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两人的几次会面中,金玢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从未向金寒池透露过她的住址。
    说来也好笑,金寒池突然发现自己在面对金玢时,竟是如此小心翼翼,似乎连手脚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正当金寒池这般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前面的金玢突然停下了脚步。
    正面的大厅里,多了几个人,他们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后纷纷抬起头来,此时正将视线投向面前的金玢。
    如果单单只是从外面上来看,金寒池和金玢是年纪相仿的,在外人眼里,或许还会猜测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包括那个此时坐在一群人正中的主位上的年轻人,他在见到金玢的瞬间,也萌生出了类似的想法。
    都说金寒池不近女色,没想到……
    金玢突然开口,妩媚却能拒人千里的声音打断了这年轻男子的思绪。
    “允瓛?”
    金寒池和允瓛同时愣了一下,倒并不是因为水火不相容的两人在此处看见了对方,而是金寒池和允瓛都没想到金玢竟然能叫上允瓛的名字。
    尤其是金寒池,他的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些失落,这世界上哪里有人不喜欢与人比较?只是他金寒池从小得到的太多,不屑与允瓛这些家伙做比较而已,但是此刻,当他本以为自己对金玢来说较为特殊,却听到金玢竟然也叫出了允瓛的名字……
    这感觉啊,还真是酸溜溜的。
    允瓛打量着这少妇年纪的女子,他皱了皱眉头,“请问……”
    “是与你不相干的人,”金寒池上前一步挡在了金玢面前,“伙计,打烊,送……”
    当金寒池高声喊起伙计时,两名伙计便从后厨里跑了进来,只是,金寒池这话却没能说完,当他看到那两名伙计竟然殷切备至地站在允瓛身后时,金寒池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自己……应该没看错吧?金寒池记得这两张伙计的脸,他们是自己从金家本家带出来的,是自幼在金家学习蛊术的蛊师,两人的父母都是金家的门徒,两人被金寒池安置在这踏云楼,表面上是伙计,暗中则是为了保全金寒池的安危。
    可是现在,金寒池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保护自己安危的人,站在了自己讨厌的人身边。
    为什么?
    允瓛虽然好奇金玢的身份,但他的视线没有在金玢身上过多停留,此时允瓛的手已经按捺不住地摸向了他的口袋。
    这封信被他自北平带来,一路上他未宽衣解带,这封信便一直贴在他胸口的位置,早就已经有些皱了。
    信里的,是允瓛早已按捺不住恨不得想要马上告诉金寒池的内容。
    “老祖母的信,让我交给你的。”
    允瓛起身,和那个至今仍不敢靠近金寒池半步的允芝不同,他大大方方地来到金寒池面前,将手中的信交给了金寒池。
    这信封,的确是金家的信封,金寒池将信将疑地从信封中摸出一张信纸。
    “池儿,见信如面,祖母一切安好……”
    相对于爹娘的声音,金寒池其实更熟悉祖母的声音,尽管并不是一直伴随着他长大的声音,但大概是因为太过特别,所以很容易便能记得格外清楚,就比如“池儿”这个称呼,便是除祖母之外,就连金寒池爹娘都不会这么叫的。
    信很短,只有一张纸,上面不过寥寥三行字,但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着金寒池的心口窝,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旧族庞大,旁支实难为你一人所及,而年代更替……”
    祖母久居宫中,繁文缛节简直如异族的絮语,金寒池只能说大概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要是仔细推敲琢磨几遍的话,大概能更为了解这信里的语境和深意,只是,金寒池实在不想看第二遍。
    这封信的大意是说,觉得金寒池为了金家的事情日夜操劳实在是……
    金寒池压根儿就不想解读!既然只是说要让皇室将自己取而代之的话,还何必絮絮叨叨这么多旁枝末节?既然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直接告诉自己决定便是,莫非还想要通过一段苦情的说教让自己心甘情愿接受?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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