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巷深深,荷官并未注意到自己刚迈出第一步时,一只样貌古怪的蓝紫色壁虎也正从石板的缝隙中钻出来,正顺着荷官的脚背爬上裤腿,最后悄无声息地顺着荷官的衣领脖颈爬入其耳中。
    几乎就是在怪虫爬上荷官耳中时,唐鬼也翻身从围墙上跳下来,他落地的声响很大,压根儿没在意那荷官,倒是令齐孤鸿胆战心惊,连连对着唐鬼比划了个手势又指了指那荷官,意思是让唐鬼声音小点儿。
    “怕什么?”唐鬼不但不在意,反倒是大笑一声,指着荷官的背影,故意大声道:“聋的!”
    钻进荷官耳中的,叫做无声蛊,此蛊以壁虎为成蛊主虫,将蛊虫以渍牡荆子喂养,成蛊封于匣中,匣中储豆渣和花粉,遍身豆渣花粉的无声蛊钻入人耳中,可致人双耳不可闻,然一旦蛊虫爬出,则听力恢复如常。
    有了这无声蛊,唐鬼便是天不怕地不怕,将脚下的石板踩得山响,一路大摇大摆地跟着荷官绕着七拐八拐的小巷,最终停在一条黑漆漆的弄堂中。
    荷官的脚步最终停在二楼,唐鬼见荷官入门,便翻身从阳台爬上二楼,齐孤鸿紧随其后,两人趴在阳台上,眼见那荷官进门后甩下鞋子,随手拎起条毛巾便进了水房,随即,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洗澡去了。”唐鬼向水房的方向咂咂嘴,话音未落时,人已经沿着阳台翻进荷官房内。
    光是看到他这架势,齐孤鸿便不由得心头一紧,心说这厮做山贼算是做成了习惯,那荷官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连忙也跟着爬进屋内,对着唐鬼压低嗓音道:“你疯了吗?到底想干嘛?”
    “找东西!”唐鬼头也不抬便在房内翻找,低声道:“那赌肆里的骰子不对劲儿,肯定有蹊跷,老子非得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不可!”
    齐孤鸿心知这家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好也一同帮忙,同时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荷官的住处十分简陋,房内并没什么像样的物什,除墙边的一张窄小床榻和立在一旁的衣柜外,就只有窗下一副桌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齐孤鸿直奔桌椅而去,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正当齐孤鸿从抽屉中翻出一只装满骰子的木头匣子,正要告诉唐鬼时,一回头却见唐鬼正站在衣柜前面发呆。
    “喂!”齐孤鸿低喝一声道:“你还愣着干嘛?东西在这儿……”
    唐鬼被齐孤鸿的声音惊了一下,他这才支吾着“啊”了一声。
    按理说,做了多年山匪的唐鬼早已天不怕地不怕,在这种开门入户翻箱倒柜的情况下,本不该犯这种错误,可是打开衣柜的瞬间,唐鬼觉得不对劲儿。
    柜子里只有几件再简单不过的短打衣衫,街头小厮都穿着的那种,并无异常,可怪却怪在这衣柜里的味道一阵明显不属于男人的淡香。
    正当唐鬼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趿拉拖鞋的声音,随即就看到门把手已经转动了一下。
    此时再想翻窗而出已是来不及,只希望荷官耳中的无声蛊还未爬出,好留有时间让他们趁着荷官背身的时候偷溜出去。
    而这房里唯一的存身之处……唐鬼和齐孤鸿目光交换之间已经心领神会,二话不说便同时钻入衣柜中。
    衣柜的门刚合上,正逢大门已被荷官打开时。
    荷官那一头过耳的头发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人将搪瓷盆扔在门背后,而后便向衣柜旁走来。
    正巧衣柜门上有一缝隙,唐鬼正死死盯着荷官向自己走来,只见荷官正在一边解开纽扣一边走向衣柜,唐鬼顿时心说不好。
    唐鬼本是想琢磨明白荷官这骰子究竟有何古怪,拿到手后好在他处街头设赌,这乃是唐鬼以前圈钱的把戏,早已玩惯了,一把见好就收的买卖,想来总能弄到些钱,只是不想和这荷官发生什么正面冲突,免得被他们所在的赌肆盯上自己,可是现在看来……
    这荷官长得瘦小,光凭唐鬼一人就能对付得了,既然不能悄无声息地做了这事儿,看来就只能硬碰硬了。
    想到这里,就在荷官还有两步就到眼前时,唐鬼已经将手搭在腰间,为了不引人耳目,他并未带着他那两把圆月双刀,手腕一翻,正将腰间的匕首握到了手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荷官已经脱掉上衣,紧绷的裹胸布下,曼妙曲线虽然被牢牢禁锢其中,却仍是多少展露了些许起伏……
    糟糕!唐鬼的手一滑,匕首已然落地,齐孤鸿尚且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就感觉眼前的衣柜被拉开,唐鬼立马捂住齐孤鸿的眼睛。
    唐鬼与荷官四目相对,振聋发聩的尖叫声几乎刺穿唐鬼的耳膜,让他恨不得期望中了无声蛊的人该是自己才好。
    显然,这荷官也被吓了一跳,唐鬼又是比手画脚,匆忙解释道:“不好意思,走错了!”
    说罢之后,唐鬼也不管那荷官是否听到自己的话,猛地将她撞开,人已经拖着齐孤鸿夺门而出。
    临出门之前,齐孤鸿忍不住好奇地回望一眼,立刻便看到将双手护在胸前的荷官,以及她脸上惊慌失措如小鹿般令人生怜的恐慌神情。
    唐鬼拉着齐孤鸿一路狂奔出去老远,唐鬼这才停在街角,上气不接下气地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他这模样让齐孤鸿有些狐疑,自己尚且不至于如此狂喘疲累,那么体力远比自己好上不知多少倍的唐鬼……这是见了鬼了?
    不过,若是再联系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身影,齐孤鸿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不怀好意地拍着唐鬼的后腰,笑着揶揄一句道:“怎么?你这是被吓到了?语花楼里那么多姑娘都被你玩遍了,而今不习惯了?”
    “滚蛋!”
    唐鬼破口大骂一声,可是这一句骂得却有些底气不足,他被齐孤鸿说中了,没错儿,的确是被吓到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荷官居然是个女人……对!一定是这样!唐鬼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他只是因为没想到翩翩少年变成了个娘们儿,所以自己才会被吓得一时间连匕首都掉在了荷官家里,毕竟,就那排骨似的身材,怎么可能吓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唐鬼?
    这一番话,若是说出来,恐怕连齐孤鸿都不会相信,可唐鬼就只有以此来安慰自己,反正除此之外,唐鬼也找不出来其他理由,这次,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真他娘的是见鬼了。
    两人白白折腾了一晚上,到了旅馆时,天都已经亮了,唐鬼买了几份云吞,还未进门便看到盲丞穿着底衣,正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唐鬼没好气地将云吞塞给盲丞,“怎么?算准了老子要给你喂食了?”
    “嗯!”盲丞并不恼,有东西可吃的时候,他通常是不会恼的,只是,云吞已经到了嘴边,盲丞却突然放下羹匙,而是追在唐鬼身后使劲儿呼扇着鼻子,“大当家的,你身上好香……说!你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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