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同知、庐州通判也在庐阳水门恭候。
    之前得知是大捷,他们想着,滁州军也好,巢湖水师也好,只有欢喜的,还不知怎么庆祝。
    却也是尴尬,那败的是庐州兵。
    没想到临了临了,好像是出现了变故。
    只有一青年下楼船,叫了两个少年上去。
    留守庐阳的滁州军将领也带副将上船了。
    后头上千战船,倒是开始下兵卒,乌泱泱的,看不出人数。
    “咋回事?不会滁州军与水师内讧了吧?”
    庐州判判嘀咕道。
    先前双方一致对外,现下战事完了,这“过江龙”与“地头蛇”是不是也要分个主从高低?
    庐州同知没有接话。
    这主从高低还用分么?
    巢湖水师再厉害,也局限在水上。
    滁州军得巢湖水师锦上添花,没有巢湖水师也死不了。
    巢湖水师这回没有滁州军助力,却是要折损不少。
    说话的功夫,楼船终于有了动静。
    一行人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壮汉子下船。
    那位邓将军也好,水将军也好,都在汉子身边。另一侧几个人也眼熟,显然是曾为知府座上宾的几位巢湖水师头目。
    倒是之前被叫到船上的两位少年,没有露面。
    庐州同知、庐州通判忙上前。
    邓健见了,对霍五介绍起两人身份。
    两人也就知晓眼前这汉子就是那位霍元帅,连忙躬身拜见。
    霍五虚扶一把,道:“庐州上下,政务一切如常。”
    “谨遵元帅号令!”
    两人应着,心中诧异不已。
    不是大胜么?
    怎么下来的人,一个一个耷拉着脸,不见半点欢喜。
    还是两家真的生了嫌隙?
    这对庐州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霍五停下来,指了指后头将士,吩咐水进道:“先安置大营……”
    “尊令!”
    水进应了一声,安排将士去了。
    霍五这才对于副都统道:“哎,再没想到会有这般变故,这唐兄弟比我还小两岁……”
    于副都统忙道:“五爷还请节哀顺变……这都是命数,哪里能用岁数说话?要是老天爷排着班儿收人,也当先收了我去……”
    霍五听了,连忙摆手:“都统切莫说这样的话……如今这世道,想闭眼也不敢闭眼,为了孩子们,咱们可得长命百岁!”
    于副都统已过知天命之年,也是三子之父,闻言戚戚然:“正是如此!”
    庐州同知、庐州通判这才听出个意思来,也都带了几分肃穆。
    ……
    一行人直接回了庐州府衙,这才重新落座的。
    还是霍五居中坐了。
    左手坐了邓健、薛彪、林师爷,右手是于副都统、安勇、于副都统次子于大江,安勇胞弟安壮。
    于大海带了兄弟,留守巢湖,并未前往。
    庐州同知、庐州通判站在后头,不知该如何入座。
    这明显是滁州军与巢湖水师的位次,并没有他们的位置。
    霍五直接对那庐州同知道:“吏员考试,盯着些,回头考核过关的士子调往滁州……”
    庐州同知躬身应了。
    霍五看了看他:“邓将军赞你通透……庐阳这几日太平,亦有你与通判的功劳,只是异地为官这一条,既定下了,就要守着……我不管你籍贯哪里,你在庐州投滁州军,我只当你是庐州人……滁州、和州两地已经有主事,你就暂时留守庐阳,等到滁州军再下一州,就调你过去……”
    庐州同知闻言大震,越发恭敬:“谨遵元帅号令,定恪尽职守,不敢懈怠!”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好事等着。
    之前只当自己要给旁人让位,如今看来,这霍元帅的意思是自己没了庐州同知也有差不多的职位等着自己。
    霍五虽是护短之人,却也晓得什么是量力而行。
    固然巢县、无为县两地知县,都是主动相投,可多大的脑子戴多大的帽子。
    庐州这样一府之地,还是维稳为要。
    庐州通判有些心慌。
    与庐州同知的“通透”相比,他之前表现的可不怎么样,甚至还以为邓健等人是巢湖水师,怒骂来着。
    没想到那位邓健,竟然是滁州军中二号人物。
    霍五看了看庐州通判:“听闻你善诉讼事……我们滁州军也设了监察,领头的是一位爱民如子、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回头你去给他打下手……”
    庐州通判也应了。
    两人退了下去。
    于副都统感叹道:“说起庐州这些官员,有一位不能不提……就是庐州都尉,与我们水师上下也有几分香火情,如今却是不知下落,生死不知。”
    庐州知府想要调派兵马,就越不过庐州都尉。
    只是庐州知府跳了裕溪河,那位“失踪”的都尉到底在那里,是生是死就不为人所知。
    霍五道:“若是被带到蕲春,总会有消息传回来……若是没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了……”
    若是能被寿天万的人要挟拿捏,这位庐州都尉也不会“失踪”。
    这肯定是不肯同流合污,才被挪开。
    霍五又给巢湖水寨众人,重新介绍手下诸将领头目。
    之前在楼船上,因为唐光发病的缘故,双方人马相见仓促,并没有仔细介绍。
    “这一位邓健将军,是我表弟,曲阳人氏,本是曲阳县尉,三月里亳州白衫占了陵水,又入曲阳,是我这表弟带几百县兵,驱逐了几千亳州白衫,护住一方安定,之前滁州军平和州、进庐州,都是他是主将……论起来我们这滁州军,就是我表弟三月里征的两万曲阳兵为根基……我这表弟勇武,所用锏法与第五帅系出同源,如今我儿与侄孙都随他习锏法。我那表侄女伶俐可爱,我便早早下手,聘为儿妇……”
    邓健对众人抱抱拳,算是见过。
    于副都统带了众人起身,回礼。
    他很是诧异了。
    他知晓林师爷身份,可刚才这安排座次,竟然在邓健、薛彪之下。
    这个邓健如此年轻,怎么就坐了首位?
    待听了霍五介绍,才晓得邓健底气所在。
    这是滁州军第一战将。
    不说老资历与这双重亲戚关系,只乱世之中,勇武善战就是根本。
    “我还有个把兄弟马魁将军,是我异姓兄弟,少年相交,性子惫懒,早先在黑蟒山中养老,被我拉下山,如今留守滁州。黑蟒山上三个寨子,两千来号兵马,下了山,才有了这滁州军……他有一女,是我的义女,如今跟她女婿在邓将军麾下……”
    巢湖水师众人明白,那位马将军,就是滁州军三号人物。
    霍五又指了薛彪:“这是我把兄弟薛彪……善于经济之事,是咱们滁州军的财神,今春滁州大旱,粮食供应不上,全是我这兄弟门路,一直从金陵运粮过来,养活上下几万兵卒……前些日子,他去了杭州,也是为咱滁州军奔波,置办军备……”
    于副都统等人都起身见礼。
    并没有因薛彪行的是商贾之事就轻视,他们都是从私兵转的官兵,最是晓得养兵的耗费。
    薛彪亦谦逊回礼,脸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这买粮也好,置办军备也好……虽说他也尽力,可都有霍宝的功劳在里头……
    霍五看了眼林师爷道:“林先生与都统是旧识,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兄弟几个都是粗人,看得不长远,这滁州军的大方向都是林先生把着……我这人不读书,却最敬着读书人,就厚着面皮让我儿拜在林先生门下做个学生,以求他能跟林学生多学些道理……”
    于副都统几个明白,这林先生就是滁州军的谋主,也是“太子太师”,文官里的第一人。
    霍五又道:“今早直接在裕溪河边分兵去舒城的杜肥将军,也是我的把兄弟,是我、马魁、薛彪的小兄弟,性子憨厚,是个最实在不过的人,之前随着老马在黑蟒山上……”
    说到这里,霍五顿了顿:“再后头就是老唐……老唐也是黑蟒山出身,曾是一寨之主,一地豪强,与我那两个把兄弟是旧相识,被我们拉下山来……”
    “老唐后头,是今早分兵去庐江县的冯珏冯将军,本是亳州去年举事的五位元帅之一……前些日子亳州不太平,孙元帅与柳元帅相争,冯将军就带兵避了出来,又赶上山东兵从徐州下来平叛,冯将军南下求援,随后就投了滁州……”
    于、安等人都睁大了眼睛,很是意外了。
    亳州距离庐州二百里,大家又都是弥勒教徒,他们自然听过“冯和尚”的大名,只是不知他竟然放着一地渠帅不做,投了滁州军。
    更意外的是,冯和尚的座次,竟排在众将之末。
    真要论起实力来,本是与邓健差不多并肩的人物。
    滁州军……
    除了能力,还讲人情。
    如此,对于巢湖水师来说,倒是有利有弊。
    好处是大家现在入伙也不算晚,弊端就是,位次比想象中的靠后,怕是越不过前头这些将领去。
    ……
    庐阳水门,楼船上。
    霍宝陪着仇威,装殓了唐光。
    棺材是庐阳里最大棺材铺的镇店之宝,独板的楠木棺材。
    寿衣是缂丝绣了麒麟的华服。
    “何时……回滁州……”
    仇威哑着嗓子道。
    “明早!”
    仇威不由一愣:“就咱们吗?”
    庐州初定,多少大事等着,怕是得闲的只有童军一部。
    可舅舅虽不是战死沙场,也是为了滁州军大业来的庐阳……
    霍宝摇头:“冯爷与水大哥留守庐阳,操练新兵,其他人都要送唐叔一程……后天晚上在滁州为唐叔‘接三’,已经快马回去送信,请六叔预备灵堂……”
    仇威忍了半日的眼泪,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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