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还是淑阳郡主得了女儿提醒,遂派人暗中调查姜怡妧及周遭人。姜怡妧自认为小心谨慎,可在行家眼里,那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没花多少工夫,便从颜奶娘儿子颜山嘴里问出来,姜怡妧让他打听延熹郡王喜好,出宫时间,爱去哪儿,且都有好几年了。
    一个小姑娘打听一个俊俏小郎君,淑阳郡主当下就懵了一下,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早熟!
    怪不得她要讨好聂云湘了,她这是打算曲线救国呢!
    淑阳郡主坐不住了,立马去寻俞氏,如此这般一说,匪夷所思,“十七娘何时动了这个心思?她又是怎么认识延熹郡王的?她才多大点?”
    俞氏也是一头雾水,“许是哪个场合遇上了。”姜家和皇家走得近,各种场合能碰上的机会不少,何况延熹郡王来他们府上的次数也不算少。
    “那延熹郡王认识她吗?”
    “看她打听那些,想来是她一个人的心思,延熹郡王翩翩少年,又身居高位,少年慕艾也是有的。”还好是一厢情愿,虽然丢人了点,但起码出不了乱子,否则以她身份只能去当侧室,哪怕对方是个郡王,对他们家而言也不是体面事。
    淑阳郡主听出俞氏话中的鄙薄,静默了一瞬。
    俞氏继续道,“她打小就比旁个知事的早。”俞氏除了一开始惊讶了下,很快就接受了姜怡妧的早熟。她原就对魏氏母子三个有偏见,眼下不过是验证她的偏见而已。
    淑阳郡主瞅瞅俞氏淡定的脸,想自己到底见识少了,也慢慢冷静下来,“这种事万不能被外人知道,要不然,家里头的姑娘都不用见人了。”淑阳郡主可是有女儿的人。
    俞氏亦然,她可有七个孙女,都没嫁人呢!遂问淑阳郡主,“人你都看住了。”
    淑阳郡主点头,她哪敢不看着,这一家子都是胆小如鼠没节操的,她的人略略一吓,把十七娘卖了个彻底,十七娘待他们一家可不薄。
    俞氏垂了目光看着指尖,容色逐渐变冷。
    颜奶娘一家离开了京城,左右邻居皆以为他们去外面谋生,毕竟被国公府赶出来的奴婢,哪里还能在京城混下去,从此以后这一家人再也没出现过在人前。
    这个不幸的消息,姜怡妧还不知道,她正面临着另一个困境,也许灭顶,来自齐国公。
    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姜怡妧愕然的看着齐国公,“父亲说什么?”
    “你打听延熹郡王喜好行踪做什么?”齐国公难掩失望,十七娘两岁时突然开窍,过目成诵,齐国公甭提多得意了,那时候他都和兰氏商量着把她过继到兰氏名下,免得糟蹋了她的天赋,日后也让她走得更顺畅。可兰氏突发疾病香消玉殒,这事就耽搁了,后来这女儿没了幼时的惊艳,可稳重懂事,齐国公还是偏爱几分的,他偏爱人的方式就是赏东西,小女孩家的首饰玩意儿,几个女儿里,除了十五娘,排下来就是她。
    姜怡妧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哆嗦着嘴唇,下意识摇头否认,“我没有。”
    “颜山都说了,你还想狡辩。”齐国公瞪着眼,失望之情更甚。
    姜怡妧还想不认,可觑着齐国公的脸色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怎么能,不自重呢!”齐国公恨铁不成钢,要是眼前站的是姜逊,他早动手了。
    姜怡妧面如人色,摇摇欲坠,张了张嘴。延熹郡王是要做皇帝的,日后姜氏会被他视做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我只是想过好日子。
    想起齐国公对她的疼爱,姜怡妧有一种说出一切的冲动,“我……我……”说出来,姜氏会不会想法设想阻止延熹郡王上位,她最大的优势就是熟知未来,可这样一来,她的优势荡然无存。或者他们会让姜瑶光和延熹郡王好好培养感情,那她怎么办?
    姜怡妧噗通一声跪在齐国公面前,小声抽泣起来,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很快就打湿了那一片地面。
    与其辩解不如默认,以求齐国公顾念父女之情心软。
    齐国公疲惫的阖了合眼,“我给你找了两个嬷嬷,你去山庄好好和她们学规矩,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回来。”留在家里,保不定哪天被她遇上延熹郡王,闹出笑话。
    姜怡妧颤了颤,硬生生把求情的话憋回去了,她才九岁,还有时间慢慢筹谋。
    “奶娘他们?”姜怡妧犹犹豫豫的看着齐国公。
    倒算念旧,齐国公心道,口中道,“这一家子都叫我打发走了,你也别想再去找他们。”
    姜怡妧咬着唇不再开口。
    ☆、第39章 元宵佳节
    姜怡妧就这么离了府,只带了两个原来的丫鬟,翠微没带。姜瑶光的心情一言难尽,她通过丹春施恩翠微,抱着那么点不可告人的目的。算了,姜瑶光吐出一口气,这样也好,省得她自己心里不自在,坏事还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原来伺候姜怡妧的人,只留了几个守院子,其余的各寻去处。丹春略与姜瑶光提了提。姜瑶光和淑阳郡主一说,翠微便得了个整理藏书阁的差事。
    大丫鬟换主,长辈所赐的另说,否则在大宅子里头是犯忌讳的,是以姜瑶光不可能把她要到自己的院子里来。
    对于姜怡妧为何被‘流放’到山庄的原因,姜瑶光自然要问淑阳郡主,显然不可能是因为荣王婚礼上的事,要不然也不用等到现在,在她看来很有可能是淑阳郡主查到了什么。
    淑阳郡主原是不想告诉女儿的,她觉得这等腌臜事万没有告诉小姑娘的理,别脏了她的耳。
    可架不住姜瑶光软磨硬泡,况她想着也能趁机教育女儿,便说了出来。
    姜瑶光心头一凛,在长辈们看来,姜怡妧对延熹郡王,就是小姑娘思慕一个身份尊贵长得也俊俏的小郎君。她们气得是她不自重,而非其他。
    若是姜瑶光没做过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她也会觉得原来是小姑娘动了凡心,遂不顾大局的只想讨好心上人。
    可她做了那样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假设她的梦是真的,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
    延熹郡王日后会称帝,姜怡妧知道他前途无量,所以想趁他潜龙在渊时投资?
    姜怡妧偶尔会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会做皇后,还是个不得宠,娘家被打压的皇后?
    她可以穿越,看姜怡妧从小到大的经历也可疑,姜怡妧是穿越?重生?还是有其他特异功能?
    不管是哪种,姜瑶光知道,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了,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延熹郡王能继位,那萧杞是出了什么事?再结合梦境,延熹郡王的亲爹恭王的死可是泰平公主的手笔。泰平公主那么思虑周全的一个人,能让延熹郡王得势,她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公主。这得是什么样的局面,才能让延熹郡王上位。
    一个一个的问题冒出来,让姜瑶光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要是再让她做个梦,把前因后果弄清楚了,多好!可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那么只剩下从姜怡妧那着手,可她知道多少。
    还有一个问题,怎么让姜怡妧开口呢!而且不能是胡言乱语?
    这无凭无据的,就是她在这里瞎猜的高兴!齐国公可不是个包子,会由着人作践女儿。
    等等,姜瑶光突然想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若如她猜测,姜怡妧知道延熹郡王会一飞冲天,那她知不知道延熹郡王日后会对付姜氏,如果明知道!
    姜瑶光脸色变了变,姜氏待她可不算薄,哪家庶女有她过得那么松快尊贵。
    淑阳郡主见姜瑶光神色几经变化,吓了一跳,后悔不已,就说女儿虽然懂事,可到底是个小姑娘,这种事哪能告诉她,“她脂油蒙了心,你听听就罢,没必要往心里去。”
    姜瑶光回过神来,对淑阳郡主笑了笑,“我就是想不明白,也没见十七姑姑见过延熹郡王,怎么就?怎么就?”
    “谁知道呢!”淑阳郡主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也别和外人去说。”
    姜瑶光撇了撇嘴,“我又不傻!”
    淑阳郡主忍俊不禁,拧了她的脸一把,“对对对,我姑娘最聪明了。”
    和淑阳郡主笑闹了一会儿,姜瑶光就回去了,心事重重。这种事,不管真假,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就没有不提醒家里一声的理。
    问题是该怎么提醒,跑到她祖父和爹面前说,“我梦见延熹郡王做了皇帝,我做了皇后,他要弄死我们全家。”
    姜瑶光摩了摩下巴,这个真可以有,不都说小孩子干净,容易开天眼?
    况且她小时候,那个传闻中,牛逼的连皇帝都奉若神明的大和尚给她相面,说她天下贵人来着,这事她爹可是知道的,当时还把他吓得变了脸。起码她爹听了心里总会打鼓吧!
    忽然,姜瑶光眨了眨眼,听说大和尚算命很灵来着,不会费尽心机一场到最后还是逃不过。
    姜瑶光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床内,要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大家还拼搏个啥,反正一切都是注定的。
    人定胜天!
    瞬间,姜瑶光斗志昂扬起来,捶了捶床榻鼓励自己。
    床外,丹眉丹春望一眼大白天放下来的帷幔,再互看一眼,面面相觑,姑娘这是怎么了?很想掀开来看看,到底不敢,别看姜瑶光年幼,正经没人敢不拿她的话当真。
    这时候,姜瑶光自己撩开帐子,探出一个脑袋来,“给我拿面镜子过来。”
    丹眉等一头雾水,呆呆的去拿了菱花铜镜递给姜瑶光,还问,“姑娘怎么想要镜子了。”
    姜瑶光接过镜子,随口道,“我觉得我长得这么可爱,真心挺不容易的,打算趁还没长残这会儿多看两眼。”
    丹眉和丹春都傻了,木愣愣的看着又合上的帷帐。
    “你们也别在这干站着,都去忙吧,有事我会喊人的。”姜瑶光的话从里面传出来,添了一句,“别告诉我娘,要是我被笑话了,扣你们月例。”
    她还真打算在里面照镜子,怎么光想想都觉得滑稽呢!这是打哪受刺激了。
    丹眉拉了拉丹春,努了努外头。
    丹春带着一脑门子官司向外走,到了外头就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丹眉笑,“最是善变小儿心!”
    姜瑶光可不管她们怎么想的,她就在那十分投入的磨练演技,就是骗人也得敬业点不是,一眼就被拆穿那是给自己找麻烦。顺便琢磨怎么不刻意的把姜怡妧捎上,突破口还是在她那呢。
    如此几日,姜瑶光不得不承认自己没点亮演戏这技能,表情要多生硬多生硬,简直把她糟心的不行。
    一直到了元宵,姜瑶光都没把计划付诸行动,实在是过年杂事一大堆。她压根没有时间静下心来磨练演技!!
    说到过年,不得不提一句,被接回来过年的金老夫人,表现良好,别说破口大骂了,就是指桑骂槐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姜瑶光拜年的时候还得了她一个笑脸,令姜瑶光十分不适应,最近有点过敏的姜瑶光差点以为她老人家也被穿了。
    别说她不适应,就是金老夫人也不适应,她心里苦,苦的都冒汁了。以前她就是家里的老祖宗,想给谁脸色就给谁脸色,想骂谁就骂谁,可今天对谁她都得给笑脸。要是不笑,姜老太爷就能瞪她,回头还得吃挂落。
    以前,姜老太爷看在儿子们的份上,老头子还给她几分面子,不会动辄打骂。可自从被儿子们打发到别庄,但凡她作一点,轻则挨骂,重则挨打。半年下来,金老夫人能不老实吗。
    由此可见,有些人真的得下狠手整治才有用,俗称犯贱!
    因为金老夫人表现良好,俞氏对婆婆要在府里过完正月再走也不置一词。至于金老夫人得知自己竟然还要被送回去如何反应,那便是后话了。
    今年的元宵佳节按着惯例,从早上开始姜瑶光就不断收到长辈和同辈的生辰贺礼,中午吃了一碗淑阳郡主亲手做的长寿面。时下规矩,小孩家除了周岁生辰,其他生日都不能大办,恐折了孩子的福气。
    申时,两府汇合后入宫。
    姜瑶光同大姑娘、二姑娘并三姑娘姜瑶夏同坐一车。四姑娘不适合外出,六姑娘、七姑娘还在吃奶,遂都没有带上。
    三姑娘姜瑶夏是姜家老四姜达的嫡长女,小姑娘今年八岁,杏眼桃腮,两个小酒窝甚是招人。
    她与姜瑶光玩的颇好,实在是大姑娘作为长姐性子稳重,玩不开,二姑娘娇生惯养,爱好发号施令,三姑娘不吃她那套,在她看来还是白嫩嫩笑眯眯的小五妹有趣。
    三姑娘就问姜瑶夏,“这宫里的灯是不是比家里的还好看?”姜达这些年一直在南疆一带为官,远不及中原繁华,甚至有些地方还未彻底开化。
    “皇宫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那儿的灯怎么可能没家里的好,”二姑娘白一眼,“你进了宫可别一惊一乍的,让人看轻了去!”
    大姑娘闻声色变,姜瑶光也是一愣,两人八字犯冲,打第一天其就互相看不顺眼,可二姑娘这话也忒不客气。
    “那宫里的屎是不是都比家里的香一点!”三姑娘反唇相讥。
    姜瑶光噗嗤一声就乐了,二姑娘的脸涨得更红,一会儿瞪姜瑶光一会儿瞪三姑娘。“满口污言秽语,你怎的如此言行粗鄙。”
    “总比某人心肝都是都是黑的好。”三姑娘冷哼一声。
    二姑娘大怒,“你说谁心黑。”
    大姑娘赶紧拦着一幅要打架模样的二姑娘,“你再闹,再闹我就让祖母送你回去。”
    二姑娘委屈的扭过头,满脸控诉的看着大姑娘,“是我闹吗,我不过是好心提醒她,她不听就算了,居然还讽刺我。”
    “二姐姐这话说的就不觉亏心,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就是好心还能办坏事呢,办了坏事,因为是好心就不能说只能忍不成。”姜瑶光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三姑娘刚回家,姜瑶光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寒了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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