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中那赵小姐的是她温婉的性格,模样家世倒不在考虑之列。
    徐氏点了点头,抬眼在顾青竹身上看了看, 放下茶杯回道:
    “夫人托我之后,我便放在心上,前儿正巧有机会见着了赵夫人与赵小姐, 我多嘴问了句, 赵小姐刚过及笄之年, 家里有替她议亲的打算, 我没提贵府公子,赵家还不知道。”
    徐氏与云氏私下里关系不错,所以徐氏才会替云氏张罗这些事。若非祁暄自己选了门亲事,徐氏还想替祁暄做媒来着,人都相看好了,只等与云氏提起, 但谁想到, 武安侯世子的亲成的也太快了些, 之前连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人就给娶回来了, 委实有些可惜。
    要知道,她当初给祁暄挑的那家小姐,身份背景,容貌品行,绝对比祁家这位新媳妇要好不知道多少倍呢。
    “先不说是应该的,劳夫人费心了。那不知赵家议亲的条件有哪些,晨哥儿你见过,觉得赵家能同意这门亲事吗?”
    云氏是祁家的当家主母,家里孩子们的亲事都得操心,更别说祁晨从小长在她身边,自然是要费心替他挑个好的。
    徐氏掩唇一笑:“若是祁家开口,赵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赵家要求不高,只要是读书人,明是非,懂道理就成,这条件贵府公子自然是符合的。只不过嘛……”徐氏一顿,目光落在秀秀气气坐在一旁的顾青竹身上,凑到云氏耳边,小声说道:
    “只不过,那赵小姐的容貌可不很出色,与贵府世子夫人那绝对没得比,这样也没关系吗?”
    徐氏担心的就是这个,这让满京城姑娘都艳羡不已的顾家女,虽说出身和名声都不是很好,但谁都不能否认,她那张脸生的极其不错,若祁家儿郎都以此为标准寻妻的话,那赵小姐就有些不登对了。
    “我道你想说什么,原来是这个。”云氏莞尔一笑:“放心吧,娶妻娶贤,容貌只是锦上添花的条件。我就是担心赵大人清贵,不愿与我等贵阀相交,若是赵家首肯,凭赵小姐出色的人品,便是不二人选了。”
    御史赵大人是个清官,从不与高官来往,为人正直,是辛酉年的一届状元,才学斐然,最注重的便是儿女的品德。
    “若是夫人同意的话,那我寻个好日子便再去赵门探一探口风,问问赵大人和赵夫人的意思,十拿九稳我也不敢说,毕竟赵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说完这个,云氏以茶代酒谢过徐氏,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徐氏凑到云氏耳旁低语:
    “对了,夫人还记得之前托我打听世子的岳家姑娘吗?岳家姑娘对世子仍有意,不知……”
    那岳家姑娘便是徐氏当初替祁暄看中的人,是长安郡王府的二小姐,出身高贵,才名在外,郡王府出身,怎么都比顾家这个要强,真不知道祁暄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云氏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这,这可使不得。我儿已然成亲,夫人是知道的。”
    徐氏不愿罢休,继续劝说:“世子虽然成亲,可到底身边只有世子夫人一人,若是能锦上添花,岂非妙哉。岳家倒是想把二小姐配一户好人家,可若是祁家开口的话,说不准岳家还能同意呢。”
    徐氏当初跟岳夫人提过想把二小姐说给武安侯世子的话,岳夫人欣喜若狂,十分情愿,赠与不少东西给徐氏,徐氏也曾一心促成此事,只没想到差了一步。而岳家心有不甘,想着二小姐非嫡长之女,就是给武安侯世子做妾也是可以接受的。
    云氏脸上颇显尴尬,往一旁仿若未觉的顾青竹看了两眼,见她神情平和,心中才稍稍安定,对徐氏摇头拒绝:
    “夫人莫要与我开玩笑了。我儿既已娶亲,便没有纳妾的打算。岳家小姐,出身郡王府,该当配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如何能这般委屈,是万万使不得的。此时夫人莫要再提。”
    若是徐氏早点说这个,在云氏和顾青竹还没有冰释前嫌的时候说,说不定云氏还会动心,可现在,她已然知道青竹是个好的,又怎会动这样的歪脑筋,更别说儿子已经在她面前郑重的说过,他对青竹的痴情,纵然今后他可能会后悔,但那份后悔,绝不应该由云氏主动挑起,这样不仅伤了孩子们的心,也相当不厚道。
    云氏虽然耳根子软,但在这种原则性的事情上,倒还能端的住,徐氏一讪:“既如此,便算我多言了。”
    云氏摆手:“夫人莫要这样说,我家晨哥儿的婚事,还得要靠夫人才是,事成之后,我定给你这个媒人包一个大大的红封。”
    两个女人牵着手,云氏亲自送徐氏出门,在门口话别好一会儿,徐氏才上了马车去。
    云氏回头,见顾青竹盯着自己,反应过来,低声问道:“你听到了?”
    顾青竹没有隐瞒,点了点头,云氏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你别理她说的那些,我和暄儿都不会同意的。”
    顾青竹抿唇一笑,没有作声,扶着云氏进了门内。
    祁晨急急匆匆的迎面走来,看见云氏,便行礼问道:
    “母亲,听说您给我……”
    祁晨的生母是个胡人舞姬,五官生的比较立体,有些异域的风情,跟祁暄的俊朗不太一样,祁晨的样子略显阴柔。
    云氏看着他笑道:“你大哥已经成亲了,也是时候替你张罗了。”
    祁晨抿唇相问:“不知母亲替我看中了哪家小姐?”
    “御史赵大人家的赵小姐,我亲眼瞧见过,性格人品是一等一的好。”云氏对祁晨便如对祁暄一般,并没有一般人家那种嫡母与庶子的冷淡之意。
    在顾青竹看来,云氏已经做得相当好了,若是那种心狠一些的嫡母,在给庶子庶女挑选亲事的时候,才不会注重人品,一般都是随意挑的。
    祁晨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嘴角却还能勾出一抹笑来:“母亲替我选的自然都是好的,只不过我听闻御史赵大人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在朝中树敌颇多,咱们祁家与他结亲,是否有些……”
    云氏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个。
    “我就关心赵小姐的人品来着,倒是不知道赵大人在朝中树敌。”不过很快云氏就反应过来:“不过也没事儿,御史嘛,干的就是这些,正因为赵大人刚正不阿,所以才能当御史这么多年,为皇上所重用。”
    祁晨若有所思:“儿子还是觉得有些……御史,说白了就是给皇上告状的主儿,我……”
    他吞吞吐吐的,云氏听得有些不耐烦:“哎呀,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赵大人如何,与咱们没关系,是你娶妻,又不是让你嫁到赵家去,赵小姐人好便足够了。”
    祁晨闻言,不再说什么,对云氏拱手一揖:“是,但凭母亲做主。”
    说完这个,祁晨便转身离开,顾青竹看着他里去的脚步,略显紊乱,前后挥动的胳膊也有些僵硬,手掌捏起,看那样子,像是生气了。
    “这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担心御史干的事情了。”云氏没有往坏处想,还以为祁晨是不喜欢御史这个职业。
    顾青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微微一笑:
    “晨弟有自己的想法。”
    云氏没有看清楚,可顾青竹却看的清清楚楚,祁晨哪里是嫌弃御史的职务,根本就是嫌弃御史的官阶不高嘛,只不过碍于云氏,他不好明说罢了。
    祁晨是个什么样的人,祁暄知道,顾青竹更知道,他上一世在祁家落难之时,跟祁暄提出要分家,卷走了祁家一半家产,娶了永宁郡主,当了郡马爷,又怎么会看中一个小小御史的女儿呢。
    可惜这事儿云氏不知道,她此刻还在心心念念的替祁晨张罗婚事呢。可她无论做什么,最终都是徒劳,祁晨不会领情。
    至于祁晨会做什么,顾青竹就不知道了,反正只知道,他和赵小姐这桩事情,绝对成不了就是了。
    果真过了两日,徐氏再次登门,对云氏说了一通令人震惊的话:
    “唉,赵家这事儿只怕成不了了,就昨儿发生的事情,赵家小姐衣衫不整的回了家,像是被人当街轻薄了,你说这好好的姑娘家,怎会遇上这种事情,现在外头已经开始传言,赵家小姐不是什么本分人之类的话了。”
    徐氏的话让云氏震惊不已:“这,这事儿哪儿说去。怎么会这样呢。那赵小姐可有事?”
    见云氏仍然可惜,徐氏劝道:“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可别糊涂,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贞洁名声,别说武安侯府了,就是普通人家也容不下这个呀。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比赵小姐好的姑娘多的是,你就不必在这一棵树上吊着了。改日我再给晨哥儿找个好的姑娘。”
    徐氏的话说完后,云氏便幽幽叹了口气,神情无可奈何,而一旁的顾青竹也相当惊讶,这祁晨下手未免也太狠了。
    第148章
    赵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在街上被人非礼, 并且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若说没人在背后暗箱操作, 顾青竹都不相信。
    而这个背后出手的人会是谁,用不着多想也明白, 赵小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 受益最大的是谁, 祁晨不想跟云氏当面硬顶,又怕云氏自作主张替他定下婚事,所以背地里做了这样的手脚。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 被设计失了名节,委实太过,手段太狠, 心也狠。
    徐氏离开之后, 云氏还在那儿纳闷:“怎么会这样呢?”
    看来她并没有往祁晨的方向去想, 现在就算有人告诉她, 只怕她也不会相信,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居然是这种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无辜的人。
    夜里,顾青竹坐在梳妆台前对祁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连赵小姐的遭遇都一并说了出来, 祁暄正在剪灯花, 闻言回头, 立刻明白了过来:
    “哈, 他倒是下手快。”
    显然祁暄也想到了赵小姐事件背后的主谋是谁。
    “从前竟不知他有这般杀伐决断的魄力, 只当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是顾青竹对祁晨的评价,她刚嫁到祁家的时候,亲眼看到祁暄怎么对祁晨的,基本上就把他当做嫡亲弟弟,对祁晨比对顾青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后来祁暄袭爵,祁晨当了郡马爷,便提出跟祁暄分家,带走家产,那时候祁暄可能还没有意识到祁晨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当他一时糊涂,为己谋利。
    “忘恩负义的小人都不足以形容。”祁暄冷哼着说道。
    顾青竹往他看去一眼,祁暄似乎还知道些什么,顾青竹想不起来,也不想多问,将头发梳通了之后,便往床铺走去。
    祁暄躺在外侧,见她过来,给她让了一个位置,让顾青竹入内,待她躺好之后,祁暄也放下手里的书册,平躺过去,将顾青竹搂在怀中,并不说话,这两天的祁暄似乎有些沉默寡言,顾青竹沉下身子,打算睡去,被祁暄拉住不让。
    “说会儿话。”
    顾青竹转过身:“说什么?”
    祁暄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总觉得事情有变化,我爹在漠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
    祁正阳此番前往漠北,兴许真的没有他估算的那样简单,因为他们两人的重生,很多事件的时间轴都发生了改变,就好比这回祁正阳去漠北的途中,遭受两次刺杀来看,就是上一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就算是他们这两个经历过一番事件的人都无法保证祁正阳一定没事。
    “你若担心的话,多往兵部走走吧。在家里担心没有用。若真有什么事,兵部应该会及时知道。”
    顾青竹这样安慰,她的话祁暄能听入耳中,微微一叹:“有时候觉得生在这样的家庭挺累的,门阀之间各有争斗,表面上看起来是朋友,实则背地里阴你一招,若是警觉了倒好,若一时疏忽,完全有可能被对方害的一败涂地。”
    “关键还是得用脑子,你若表现的傻里傻气的,人不害你害谁?”
    顾青竹闭着眼睛跟祁暄说话,明显就是说给从前的祁暄听的,祁暄的傻帽时光仿佛比旁人要多一些,所以吃的亏也最大。
    “别睡呀。这儿严肃着呢。跟我说两句好听的,我这几天心里不痛快。”
    祁暄侧过身子,捏了捏顾青竹的脸颊,顾青竹无奈睁开眼睛,看着祁暄,没好气道:“从我嘴里能说出什么好听的?你对我的期望未免太高了。”
    祁暄一手撑着脑袋,居高临下看着对他反唇相讥的顾青竹,伸手勾勒她的唇形轮廓: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觉得好听。”
    顾青竹伸手挥开祁暄骚扰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祁暄亦步亦趋,把顾青竹困在他与床铺之间,顾青竹想起身,可身子一动,就被祁暄给拉下,让顾青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越发方便的在顾青竹脸上捏来捏去。
    顾青竹挣扎无效,越挣扎越被镇压,祁暄的目光落在顾青竹微张的唇瓣上,缓缓靠近,顾青竹见状,忽的将脑袋抬起,砸在祁暄的下巴上,让祁暄猛地停住动作,捂着下巴可怜兮兮看着她。
    顾青竹爬起来将祁暄推开,不再理他,躺回自己的被褥之中,祁暄揉了一会儿下巴,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却身姿曼妙的青竹,咽了下喉咙,突然恶向胆边生,一把将顾青竹的被褥掀开,自己猛地扑了上去。
    “祁暄,你干什么?”
    顾青竹声音带着怒火。
    祁暄不管不顾:“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这每天也太憋屈了,青竹,咱别闹了,好不好?”
    房间里传出异样的响声,听着既暧昧,又奇怪,仿佛乒乒乓乓的,动静很大,终于在一阵儿过后,房里传来一声惨叫:哎呀。
    顾青竹下脚无情,找准了个时机,就把对自己上下其手的祁暄给从床铺上踢了下去,祁暄裹着床帐,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给抓了三道血印子,揉着被踢到的肚子,指着床上的顾青竹,酝酿了良久,都没酝酿出一句什么话来。
    倒是外头传来了护卫和丫鬟的询问声:
    “世子,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吗?”
    顾青竹一声不吭,坐在床铺上整理被褥,并不打算作答的样子,祁暄只好一边揉腰,一边抚脸,对外道:“哦,没,没事儿,下去吧。”
    要被人知道他给媳妇儿从床上踢了下去,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这么一折腾,再浓烈的浴火也消沉下去了,祁暄带着怨念的神情盯着床上,整理好被褥,直接躺下安稳睡觉的顾青竹,无声的叹了口气。
    媳妇儿总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怎么办呀?
    ***
    第二天一早,祁暄打开房门,顾青竹还在睡,祁暄一起床,她就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床铺,睡的更加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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