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小姑娘抱个满怀,满心的圆满之意,他无声的大笑几声,在她唇上深吻一下,也不多言,便搂着她睡下了。
    第二日,青漓醒过来时,看见自己整个人都缠在皇帝身上,简直是要怀疑人生了。
    皇帝扫她一眼,满脸无辜的道:“看什么看,你且看看自己手脚,便知是你自己缠上来的,同朕可没有关系。”
    饶是他说的有道理,却也依旧打消不了青漓心中疑惑,狐疑的瞧他一会儿,她终于哼了一声,翻身下了床。
    她自去洗漱了,走之前,还不忘丢一句话给他:“肯定同你脱不了关系,不理你了,哼!”
    “小妙妙,”皇帝的胳膊被她枕着,早已麻的有些没知觉了,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慢吞吞的揉着,口中却道:“下了床就不认人,真有你的。”
    青漓一个趔趄,险些瘫在地上,回过身去给他一记眼刀,便气哼哼的往洗漱间去了。
    只留皇帝一人在床上大笑。
    ~
    青漓收拾完,一切返回魏国公府时,已是过了午时。
    董氏虽知自己女儿是同皇帝一道出行,无需担忧,可见她一夜未归,却也难免会挂心。
    因着这场雨的缘故,魏国公夫妇倒是也不曾多想,只以为女儿是因暴雨难行,这才不曾归家。
    这个想法在第二日,董氏见到青漓时,便隐隐被推翻了几分。
    她瞧着面若桃花的小女儿,明明是泉水般的清澈澄净,眼角却带了几分极浅淡的媚意,也就是青漓是从自己肚子里头出去的,她才能隐晦的瞧出几分来,换了别人,只怕觉出不出什么不对。
    满院子的侍女仆从,董氏倒也不好问什么,只耐着性子,吩咐屋子里头人都出去,这才拉着青漓到里间坐下,低声道:“妙妙,昨日,你与陛下去哪儿了?”
    面对自己阿娘,青漓丝毫不曾隐瞒,只同样低声道:“倒也没走远,一道往浮烟山去了。”
    董氏对于外头要比青漓熟悉,闻言即明白几分,便道:“如此说来,昨夜……你们是宿在皇族猎场了?”
    青漓隐隐知晓阿娘要问什么了,面上禁不住微红,不再出声,却轻轻点了点头。
    董氏见她情状,心里头便明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妙妙……”
    问女儿这个,董氏也难免有些羞意,只是该说的还是得说,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能早些想个应对。
    她道:“陛下与你……可有肌肤之亲?”
    ——岂止是肌肤之亲,亲的不能再过了。
    青漓心知董氏问的不是什么亲亲抱抱,而是到底有没有突破最后一关,心下颇觉脸红,却也松心几分。
    两靥生晕之后,她掩住眼底羞涩,道:“没有的。”
    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阿娘别乱想嘛。”
    “还有,”青漓抬起眼睛来,说起正事来:“他还说婚期已经定下,就在今年十一月。”
    “十一月?”董氏念了一声,又自语道:“还差着半年多,倒是有时间准备。”
    “再则,”她想到了另一处,微微笑了起来,眼波温柔:“妙妙倒是有福气,性子最讨厌夏日的热,婚期便被订在了冬日,更妙的是,若是孕事早些,月子也是在冬日,不会遭罪……”
    董氏不说这几句话还好,一说了出来,青漓便顺势想起皇帝那时所说的“等到你来年有孕,月子也正好躲到冬日去,免得受苦”来,原先微红的面颊,顷刻间,便全然粉润了起来。
    ——许是缘分使然,董氏此刻所言,竟与皇帝昨日所言大致相同。
    董氏察言观色的本事胜过青漓许多,只见她此刻神色,心中便生出几分猜测来:“——妙妙。”
    她紧紧的注视着她,目光陡然柔和起来,道:“陛下将婚期安排在十一月,也是如阿娘这般思量的吗?”
    青漓红着脸窝到床里头去,捂着脸道:“孩子的事情,怎么能说来就来,你们想的也太远了。”
    她未曾直言,却也是承认了,董氏目光中生出几分欣慰来。
    皇帝毕竟是皇帝,董氏虽知他对女儿有意,却也不曾往深处想,最是无情帝王家,心中有几分期盼倒也无碍,可若是将一切全然寄托在那上头,那才是可笑呢。
    此刻听青漓言说,皇帝心思竟同她这个做母亲的一般细致,由不得不暗生赞叹。
    握住女儿的手,董氏道:“陛下待你这份心,委实是珍贵。”
    她温柔的为青漓顺了顺头发,继续道:“可见昔年有人说妙妙有福,非是虚言。”
    青漓被人这般明晃晃的夸赞,羞涩的同时也觉欢喜,她缓缓低下头,露出白皙优雅的脖颈,道:“他待我……的确极好。”
    董氏见着小女儿这般情态,显然是入了情海的,暗自摇头之际,却也觉庆幸。
    ——所幸皇帝有心,她也有意,端的是一双璧人。
    眼见幼女圆满,她自是欢欣,却也因此,想起了留在西凉战场上的长子。
    那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小半年,董氏与魏国公的长子作为其中一员,随军远征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前线传回来的消息皆是局势尚佳,只是……距离上一次收到消息,却也已经是过去一月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她都是疼惜的,这些日子以来,即使是耐着心绪为女儿操持嫁妆,却也免不了为长子忧心。
    看一眼小女儿,董氏眉宇间有了些许愁意:“但愿你大哥回京的早,能背你上轿,送你出嫁。”
    大秦的风俗使然,女子出嫁之时,都是会请长兄背着上轿的,也是表示女方家中有人,出嫁之后不会轻易被欺负去的意思?。
    其实,青漓上头还是有二哥的,作为兄长,自然也能送她出嫁,只是,这个可能性显然是不讨青漓与董氏喜欢的,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忽略了。
    她深知董氏的忧心,却也无法多劝。
    ——在未明的战况前,一切宽慰的言语皆是苍白无力的,青漓只握紧了董氏的手,却不曾言语。
    董氏目光尚且有些伤感,瞧一眼青漓,却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你看我,”她在微湿的眼角上抹了一下,道:“好端端的日子,说这个做什么呢。”
    青漓心知阿娘心里难过,正想着换个话头叫她高兴些,却听玉竹在外头回禀道:“夫人,姑娘,方夫人带着表姑娘来了。”
    董氏闻言便是眉头微皱,将情绪掩饰了过去才道:“可说有什么事吗?”
    还不待玉竹出言,便听外头一个颇有风情的声音传来:“今日不请自来,姐姐大度,必然是不会见怪的吧?”
    第32章 泼辣
    董氏闻听此言, 面上便闪现出几分无奈之色来:“你来都来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 难不成还能往外赶不成?”
    “这才是做姐姐的该说的话,”门被侍女缓缓打开,方夫人摇着描绘清江水墨的团扇, 带着自己的女儿方兰蕊款款而至, 明红色的衣裙在空气中带起了一阵绚丽的光泽, 她眉目含笑,明艳不可方物, 看向董氏,道:“好歹是多年的姐妹,自然要守望相助的。”
    董氏斜她一眼, 似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也没起身,只随手一指一侧的凳子, 淡淡的道:“坐吧。”
    她是长辈,不客气些也没什么,青漓作为晚辈, 却不好失礼, 只规规矩矩的站起身向方夫人施礼, 面上带笑,嘴巴也甜的厉害:“姨母好,兰蕊姐姐也好。”
    方夫人听她出言,面上的笑意也加深了不少, 面容愈发光彩夺目,过去摸摸青漓的脸,感叹道;“还是小妙妙懂事啊,知道问姨母一声,不像你母亲那般冷淡。”
    方兰蕊跟在母亲身后,也不好插话,只向董氏请了安,随即又向青漓温柔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董氏一面叫外甥女坐下,一面看着之交这个妹妹就叹气,当着两个小辈,却也不好说得太多,到头来,也只是道:“你却不肯说,你究竟做了多少荒唐事。”
    “阿姐,你就是活的太累了,”方夫人懒洋洋的在一侧坐下,神态中有种漫不经心的妩媚,她道:“人活一回,倘若每日都精打细算战战兢兢的,哪还有什么意思,不过短短几十年,倒不如由着自己痛快,理会别人那张嘴做什么。”
    “她们在背后说,我又听不见,便由着他们去,若是敢说到我面前去,”方夫人冷笑一声,将手中团扇扔到了桌子上,道:“我便撕了她们的嘴。”
    她素来行事泼辣,心知董氏不会支持自己想法,便只看向青漓:“妙妙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青漓看了看董氏脸色,到底还是顺着自己心意点了点头,赞同:“……有道理。”
    董氏有点郁闷的看青漓一眼:“你都被你姨母给带坏了。”
    “哪有,”青漓弱弱的顶了一句:“……姨母说的,其实还是有些道理的啊。”
    “好孩子,”方夫人笑眯眯的瞧着青漓,目光中不无赞赏:“我身边那么多小辈儿,也只有妙妙有几分我的心性,其余的那些啊,”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自己身后的女儿,没好气的道:“都是木头脑袋进了水,没救了。”
    青漓在心底弱弱的想——大概是因为我是穿来的吧,不然,大概也会觉得你很异类啊。
    方夫人是董氏的妹妹,大约要比姐姐小六七岁,明明是同胞的姐妹,性子却是千差地别。
    青漓用一个最通俗的说法,大概就是红玫瑰与白玫瑰了。
    董氏作为江南女子的典型,身姿婀娜,温婉优雅,举止得体,人人称赞宛若水面上纤尘不染的莲花。
    而方夫人呢,面容艳色极盛,不喜读书,却喜骑射,热辣如火,大概是在何处都能怒放的沙漠玫瑰。
    她们的父亲,青漓的外祖父董太傅是当朝大儒,于文人墨客中极富盛名,隐隐有执士林牛耳之像,在当年,更是成为还是先帝嫡长子的皇帝的太傅,其声名可见一斑。
    那个时候,董家地位之尊崇,底蕴之厚重,委实是不容小觑。
    董氏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父亲声名赫赫,母亲是名门闺秀,未婚夫是青梅竹马的魏国公府世子,身边干干净净,两家素来有通家之好,老国公与老夫人都喜欢她,整个人生简直是一本如意书,开启了赢家模式。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方夫人的运道,便不是那般好了。
    董太傅有文人的清傲,却也堪称风光霁月,至少,对于儿女的婚嫁人选,会在再三的斟酌,反复的确定。
    儿子那边倒是还好——男人嘛,即使是娶妻不得心意,也另有法子弥补。
    而女儿呢?
    万一嫁错了人,那可是一辈子不得安宁。
    因着这个想法,对于两个女儿的婚嫁之事,他其实并不强势。
    大女儿说,与魏国公府世子两情相悦,好呀,私下里打听一下对方有没有毛病,没有的话就痛痛快快的给嫁妆,送女儿嫁过去。
    轮到了二女儿,他的态度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时候董家正是上升期,先帝待何妃甚好,皇帝又是嫡长子,董太傅作为皇帝的老师,将来必定前途远大,方夫人又是嫡女,胞姐还是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样好的条件,整个金陵也找不出几个来,仔细一权衡,乐得娶她的名门公子多得如过江之鲫。
    只是,那些登门求亲的公子王孙,她一个也没看上,到头来,却瞧上了董太傅一个名叫方良的弟子。
    方良生的好相貌,学问也好,品性极佳。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方良的出身算不得好,家中父亲不过是六品官——在金陵,五品才能进入勋贵眼皮子底下呢。
    便是上朝,也只有五品之上有资格的。
    方夫人家世显赫,若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去,绝对算是低嫁的。
    董太傅倒是真名士,除去最开始得知的时候有些惊讶,便不曾再表述过什么。
    还是那个道理——女儿喜欢,对方又没问题的话,那就嫁呗。
    方良是董太傅弟子,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经常看着的,每一处都无可挑剔,对于这个女婿人选,他没什么不满。
    向方良以及方家透了个口风试探——人家也是愿意的。
    如此一来,两家里便算是将此事给定下了,只是方夫人那时候年纪还不算大,所以便只订了婚约,等到过两年再成亲。
    婚事定下来了,自然免不了为人所知,为此,方家遭受的议论委实是不少,也时不时的有人上董家去劝说——好好的太傅嫡女,嫁到那样的门第去,实在是有点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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