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过分的还不在于此,这人绷着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马盼,问:“听说你还要给我倒夜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夜壶,不如你现在给我买个去,我现尿一泡让你倒着玩?”
    一定是酒上了头,麻痹住本就愚钝的神经,乔颜跳起来要跟他理论。
    那人因为上回的事落了心理阴影,一见她靠近就慌不择路的避让,手里的一杯红酒砸到她前胸,杯子随即掉到地上,原本安静的空间里立刻轰然一声炸响。
    马盼也是憋了一晚上的气,这时候无论如何控制不住了,站起来跟这人理论。双方推推搡搡,最后一人一拳打了开来,近身肉搏。
    混乱之中,乔颜终于酒醒大半,眼见马盼败下阵来,脸上添了好几个拳印,歪七扭八地拨开众人要救他于水火。
    腰上却是一紧,被人拦腰抱住。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味,混着高级的淡香香水味,铺天盖地地钻进她鼻腔里。
    她撑着重有千斤的脑袋回头,自凌乱视线里看到是他,没有一点意外又实打实意外地说:“……段先生。”
    孔松忙不迭地过来拉架,却顾此失彼每每无法如愿。焦急搜寻店里保全的时候,身后有个声音突兀道:“闹什么,我已经报警了,都等着去局里坐坐吧。”
    冷飕飕的,像寒冬腊月里钻进的过堂风,方才还乱哄哄的一堆人就这么安静下来,唯独一张脸肿成猪头的马盼跑来求段明过。
    “段先生,麻烦你带我们乔颜先走,她这幅样子要是被拍下来,一会再被抓进了警局,她这辈子就完了!”
    酒劲终于上来,乔颜已经如一条入水的泥鳅,整个人软软绵绵又滑不溜秋。段明过几次捞不住她,索性一打横将她抱起来。
    对面那出品人还振振有词:“段三,你走可以,把那女的留下,小浑丫头涮了老子几次了,这次非要扒她一层皮不可。”
    段明过卸了冷脸,露出一副戏谑笑容,却依旧没半点暖气:“你也说了,这就是一小丫头,你跟个女人计较什么,说出去也不怕大伙笑。”
    “笑屁笑,谁敢笑,你要是当老子是你兄弟就别掺和进来。”
    段明过话没听完,转身就走。
    那人气得直跳脚,无奈被马盼挡住去路,极焦躁的:“段明过,算你有种!”
    段明过将乔颜抱出菲比,路上收获一众路人或疑惑或艳羡或不齿的目光,孔松三者兼有,提醒他不要玩得过火。
    段明过一笑而过。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或者一片叶子,明明不是干柴的身材,居然还是这样纤瘦,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的就把她塞进了车里。
    司机回过头问去哪,段明过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方才还在迷糊的乔颜忽然睁了眼睛,拉住身边的段明过道:“麻烦你,不要送我回家……去宾馆吧,随便送我去一个宾馆就好。”
    她手是软的,掌心烧灼,腰是软的,松懒懒靠在他身边。车里光暗,她一双眼睛仍旧清亮,氤氲着细濛濛的水汽,黑白分明。
    段明过将她吃进嘴里的长发拎出来,跟着鬓角的直发一同掖去耳后。她乖巧如一只小猫,在他怀里扭了一下身子,然后又慢慢闭起眼睛。
    段明过报了个酒店名字后,车子启动,一路上开得异常平稳。
    乔颜脑中昏沉一片,身上发烫,身边有一处物体比她凉爽,既大方将她纳入怀中,她便贪恋无比地汲取那股冷。
    路上,有一人隐约在耳边说话:“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人生本就是辛苦的啊。
    “……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来找我就是了……”
    乔颜彻底陷入梦境,靠在段明过肩上轻轻打起小酣。段明过一低头,下颔便磕在她头顶,蓬松的头发挡住她大半张脸,只见长睫微抖,鼻尖挺翘。
    司机自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笑眯眯地说:“老板,那小孩儿终于不淘气了,肯回家来乖乖吃饭了吧。”
    段明过哼笑出声,将空调给关了,又掏出手机选了免打扰的模式,过了会才幽幽来一句:“还没呢,不过也快了。”
    到了地方,段明过又将乔颜抱进房间。
    走前看到她那件被酒泼湿的外套,有些犹豫,思忖再三还是绕回去给她脱了。正解着扣子,她醒了,一把抓上他手,神情惊骇。
    段明过安抚着,说:“这么湿漉漉的囫囵一晚,你该多难受,我帮你把外套脱了……”想了想,补充一句:“我没想别的。”
    这些小心翼翼的话乔颜铁定没听进去,因为她下一秒就挺起身来,胸前剧烈起伏几次,然后猛地一低头——
    段明过这叫一个头疼,好不容易做件好事却惹出一身脏,他是一个有些轻微洁癖的人,这时候恨不得撒手让她溺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又有几分不忍,到底是良心未泯,他一边痛恨自己的心软,一边不再有任何顾忌地剥了她的外套,抱她去浴室前,打电话要人来收拾房间。
    一分钟后,乔颜被扔在浴室地上。
    段明过脱了外套,将领带往脖子上一绕,鞋子不脱地走进去。调节好水温,一手将她捞起来,对着脸上乌七八糟的地方一阵猛冲。
    乔颜不小心呛进一口水,咳得肺都要吐出来,整个人八爪鱼似的盘到段明过身上,害怕地喊:“妈妈,妈妈……”
    段明过头疼,将她整个剥下来,抱怨:“不会喝酒,还不会让酒吗,以为自己把酒都喝了就能成事了?你那天卫生间外面的悍劲呢,今天怎么怂了?”
    乔颜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这时候睁开眼睛,眼中焦距一点点聚拢,待看清面前的人,低声呢哝道:“……段先生。”
    段明过一嗯,说:“谢谢你还记得我,还能想起晚上的事吗,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起来,好好看看你自己。”
    乔颜脑中一片浆糊,看是看不了自己的,段明过帮她看得仔细。
    那件卡其色外套里居然是一件无袖的高领打底衫,贴身款,修饰出上半身婀娜的曲线,朱红色,衬得皮肤白得似雪。
    衣服的腰收得很细,下围卡在包臀的牛仔裤里,因为身体的活动,现在向上滑动露出一线雪白的小腹。
    段明过看得喉结一阵活动,欲要移开眼睛,一晃之中正对她水光潋滟的一双眼,它们被方才的咳嗽逼红了一圈,此刻连同两颊鼻尖都是红彤彤的。
    男人心动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当成是邀约。
    段明过揽过她腰,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她身上很烫,他的更甚,他开始坚硬,她却软成一汪春水。
    段明过想到阔别许久后,他们头一次见面的场景,她穿一身小礼裙,露出弧线优美的脖颈,纤细灵巧的脚踝。
    她刚一走进来,他就忍不住去看了。
    然后是又一场的酒席,一字肩的毛衣,短上膝盖的裙子,她被人按在墙上,柔软中带着坚韧,不服气地冷面昂头。
    让人恨不得更加用力的欺负。
    段明过红着眼,将乔颜衣服拉过头顶,顺势缠绕几下卡住她藕段般的双手。
    然后,一只手拼命揉动折磨他许久的那团软绵,一只手迫不及待地自她前胸划过小腹,去解她紧绷绷的裤子,途中始终拿自己的硬挺狠狠抵住她。
    亲吻过去的时候,全然忘了她刚刚吐过,只觉得这两片嘴唇柔软饱满,口腔里带着一点酒气一点苦味,催生这无头的欲望一样,让他忍不住送进舌头。
    恍惚一晚的乔颜被口中送入的纠缠惊得清醒大半,而认知的回溯让她更觉得羞耻——衣服正被人一点点除尽,腰臀间一处坚硬刺得她不敢喘息。
    女人的力气与男人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之上,抵死的挣扎他们眼中只是小小的情趣。乔颜无法挣脱,只有耐心等待他的主动停止。
    哪怕无人回应,段明过依旧吻得投入,直到抬头准备换气的时候,看到身下女人苏醒。心中分明无愧,对上她那双冷得彻骨的眼睛时还是怔了下。
    乔颜终于找到机会,自衣服里抽出的手划出道弧,很快的,浴室里响起清脆的一声,肉碰肉的响声。
    段明过只觉得耳边一“嗡”,一时间由讷讷至不解至愤怒再至平静,方才的欲望未收,心先冷却下来。
    他从乔颜身上翻下来,懊恼中揉了揉湿发,说:“对不起,我之前以为……”她的欲拒还迎,其实是一种邀约,现在回想其实错得离谱:“冒犯了。”
    乔颜挣扎着要坐起来,酒精麻痹后的四肢却不听使唤。
    她看到段明过轻叹一声后,去取了一条宽大的白色毛巾。她本可以一把拽过,色厉内荏地控诉他的越轨后潇洒而去。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有请求他的再次帮忙——她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如果他现在选择离开,她就只能在这里坐上一整晚。
    段明过带着几分欲`求不满兼没面子,这时候蹲在她的身边,贲张的肌肉将衬衫撑得鼓鼓,最上面的几颗扣子被扯了下来,领带松松垂下来,湿了半段
    他真诚又戏谑的:“你就不怕我再对你做点什么?”
    乔颜心说怕,当然怕,他那样的出身,是向来做不好约束自己的,他们的人生里没有求而不得这个词,见惯的是他人的欲擒故纵和娇柔造作。
    可乔颜没有办法。
    乔颜说:“段先生,像您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您所受过的教育和自身的底线,是不会让您对一个拒绝过您的女人下手的。”
    她抿了抿唇,慢慢垂下眼睛,声音更小了:“我一直都很尊敬您,真的……从我十六岁认识您的那年开始。”
    乔颜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聪明人,偶尔说出来的话却很有水平。先抬高他,架他在半空,再给他镀上道德的金边,要他考虑犯错的成本。
    她更拿手的,是甩出那段彼此都很有印象的青春往事。
    段明过只能做了一回柳下惠,将她抱回已经收拾干净的床铺,不过临走之前,他要扳回一点场子:“别以为自己了解我,我是什么人,你根本不知道。”
    “还有,”他又勾起唇角笑,整个人却冷成霜:“别用‘您’这个字,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还没到七老八十。”
    乔颜看他绕去浴室取了衣服,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这才将一颗怦怦跳动的心塞回原位,松松地吐出一口气来。
    身体明明累极,思维却高度紧张,思忖大概是被方才的事情吓到,失眠许久后迷迷糊糊入睡,却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暗自体味他方才留下的触感。
    羞耻和自责的情绪交加,乔颜一直熬到凌晨时分才睡,手机铃声却如鬼魅,不解风情地一大老早将她喊起。
    乔颜带着宿醉后强烈的头疼,勉强支撑起自己去拿手机,送到耳边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喂,乔恒?”
    乔恒在那边呼哧呼哧喘气,极生气地问:“你在哪呢,一晚上都不回来!”
    她昨晚大醉如泥,只有力气要人送她来酒店,哪还有力气拨电话回去解释。她以为乔恒是为此生气,心里又宽慰又懊悔,连忙说:“对不起啊,弟弟——”
    乔恒却打断她的话,大声道:“你赶紧给我回来!家里有人来了——”他顿一顿,声音里带颤,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崩溃地哭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6章 chapter 06
    乔恒情绪激动,然而言辞含糊,乔颜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急得不行,顾不上头疼脑热,起来洗漱一下就往家赶。
    往前台结账的时候被告知账单记在段明过名下,乔颜心想已经麻烦他许多,不好再添一笔糊涂账。何况昨晚闹得很不愉快,她心里已经自觉跟他划清界限。
    于是很认真地告诉前台一定要自己结清,前台只好拨了个电话出去请示过几句,然后从乔颜手里接过卡,笑着说:“您这样的客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路上乔颜一边思考应对家中意外,一边反复咀嚼那位小姐的话。
    乔颜知道那间编号0521的房间是段明过包年预留的一间。早上出来的时候恰好遇见健谈的清洁阿姨,她亲切地向她透露段先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住几天。
    那头一次见她这样的客人,是指那房间里头一次出现她这样的女客人,还是众人之中,头一次见她这样会选择自己付款的女客人?
    反复想过几次又觉得自己无聊,幸好小区近在眼前。司机懒得进去七拐八拐,只肯停在小区外面,乔颜付过钱,从车里匆匆下来一路小跑。
    石架上的藤萝不再是暗夜惊悚的蜘蛛网,纤细的藤蔓上长出一串串的花苞,过不了多久就有紫色的花海绽放。
    乔颜眼光一扫,心里隐隐有些画面,走进单元楼的时候已经心无旁骛,只留下警惕的神经应付家中的鸡飞狗跳了。
    开门进去,倒也安静。好像风暴平息,万物宁和,也好像风雨将至,只是爆发前的蓄力。
    房子采光不好,哪怕青天白日,狭小的客厅里也是黑黢黢一片,她随手开了灯,就看到乔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原本两条胳膊抱在胸前,做沉思状。因为适应黑暗,陡然见到白光,忍不住捏了捏眼睛,放下的时候眼圈居然通红。
    乔恒声音还算稳定:“回来了?”
    乔颜看了立刻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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