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她心中有事,手上有活,早就将这人给抛诸脑后了,哪知道这会他突然又冒了出来。
    这会能走能跑,想必是病好的差不多了,看样子是打算离开虞山镇了。
    林二春也没有心思去管别人。很快又将这傻大个的事情给放下了。
    又往前走了一阵,路渐渐平坦了,林二春推了推牟识丁,道:“阿牟,将车赶快一些,天色不好,路上要是下雨下雪那就糟了。”
    牟识丁只说了一句:“坐稳了,车快了。风也会大,一会你可别又嫌太快。”就用力抽了两下马鞭,那马车的速度果然快了起来。
    林二春正要将头脸都裹进被子里的时候,见到车后那傻大个竟然也跟着车跑动起来。他的速度十分快,看得林二春有些吃惊,
    因为距离隔得不算太远,这会儿路上有安静,也没有别的行人,林二春都能够听见身后那人剧烈的喘息声,好像随时都有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的风险,可就是这样,他依旧跟着马车跑着。
    林二春将被子往脖子上拢了拢,扯着牟识丁后背的衣裳道:“还是走慢些吧,别把酒坛子给颠碎了。”
    牟识丁“吁——”了一声,低声咕噜了一句什么,到底还是减缓了车速。
    不多时,那傻大个子也停止了奔跑,只大跨步的跟着。
    又走了约莫五里地,经过了两个岔路口,林二春时不时的折腾牟识丁,这架子车一直都是忽快忽慢的,身后那个傻大个也忽快忽慢的跟着跑。
    这会林二春也确定了,这傻大个就是跟着他们的。
    她还真怕这人跟一路。然后被拖死了......冲牟识丁喊:“停车!”
    牟识丁被她折腾得已然没有了脾气,赶紧停了车。
    还不得他说话,林二春就道:“阿牟,有人跟着我们。你去跟他说,让他走,不走也行,别跟在咱们车后面跑,看他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他要是在后面跑死了算谁的。”
    她又回望了一眼那停下来不动的傻大个,叹道:“他要是听不明白,你好好说说。”
    说话时,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牟识丁回头看了看,很快就明白过来,小声道:“那人脑子不清楚?”
    他一直专心赶车,风声、架子车轱辘磨动地面的声音都不小。还真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这会也明白过来林二春这一路上折腾他是为什么。
    林二春点点头,又从被子里裹着的小包袱里摸出来两张饼:“将这个给他,叫他别跟着跑了。”
    牟识丁皱着眉头接过来,嘱咐了她一句:“拉着缰绳。”
    就拿着马鞭下车去跟那傻大个交流去了。
    林二春也盯着看。隔得不算太近,只不时断断续续传来牟识丁的声音,那傻大个倒是一直没吭声。
    不过,期间牟识丁将那两张饼给递出去了。对方也接了,然后往林二春这边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很快,牟识丁就回来了。
    “看着样子倒不像是傻子。不过,这也不好说,毕竟看不到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会说话。一声不吭的,我说了你的意思,他就走了。”
    林二春道:“先走吧,不跟了就好了。”
    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官道上了,又过了一会儿,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方才林二春以为走了的傻大个又从路边的树林里钻了出来,他手上的饼已经没了,这次倒是没有继续跟着,而是直接盘腿坐在路中间,眼睛紧紧的盯着树林的方向。
    不多时,从树林里走出来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他一边将头顶的枯枝给拨下来。一边冲着坐在路中间的男人,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再不滚开休怪我不客气!”
    这人自然不理会他,只用行动来表示:想要跟踪前面的马车,没门!
    两人一言不合,不,应该是单方面不合,直接就开打了,直到这官道上又传来说话声,两人?契的又转战到了小树林里,惊得林子里的麻雀簌簌的飞起。
    都不是多话的人,除了打斗声和你来我往的闷哼声。这树林里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传出。
    只是其中一个人心中焦灼万分:这已经都小十天了,他别说给林二姑娘送信和保护她了,根本就没有能够靠近她一步,现在看林二姑娘多半是准备去嘉兴城去的,而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大爷送信,这是大大的失职!
    也不知道这乞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屡屡坏他的事。若说他不怀好意吧,可他只是阻止自己靠近林二姑娘。并未做别的。
    他这几天尽在这里跟这人纠缠了,抽不出空、也不敢贸然离开去查这人的身份来历,连送信出去的时间都没有,不敢放松的盯着这厮,就怕他要做什么坏事,也只能跟他这么耗着,好在几天的观察下来,他并未发现这厮有什么同伙。
    这一次也是想要速战速决。可对方的实力居然不容小觑,也叫他心中更加警惕,等到各自筋疲力尽,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林二春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下晌的时候她已经进了嘉兴城,依旧是住在上次的那个小客栈,又住进了上次的房间里。
    两人匆匆吃了午饭,牟识丁就赶着马车去如意茶楼找掌柜的去了。林二春这次没有跟着去,只跟他说了一声,让那掌柜的给荣绘春带信,她想要见一见荣绘春。
    牟识丁走了,林二春又摸回房间里,悄悄的将靠着墙壁的床给挪开了一些,然后敲敲打打,却一点秘密通道的痕迹都没有发现,上次童观止突然出现在她房间里,就像是一个幻觉。
    她挫败的躺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又坐起来,拿了个大包袱就出门了。直奔悦来楼。
    包袱里装的是用油纸包好的糖果,上回牟识丁跟卓香琪说好了腊八的时候送货过来给她,卓香琪虽然早就离开江南了,但是并不妨碍林二春用这个借口,光明正大的去一趟悦来楼。
    到了悦来楼,林二春发现这掌柜的和店小二都换了陌生的面孔,虽然热情,但是也根本就不认识她,这突然的变故,她也不敢贸然打听童观止的下落。
    这让她心里不由得发沉,还是沉住气,按照事先想好的借口跟掌柜的打探卓香琪。
    掌柜的道:“这都要过年了,卓小姐早就离开嘉兴了,现在约莫都要到家了,不过,卓六少还在我们客栈呢,姑娘今天也是正赶巧了,要是再晚一些时候过来,六少就上了船,他一会也是要走的......
    我看这样,姑娘不如将给卓小姐的东西都放在这里,我让店小二交给他,你有什么话我也一定会带到。”
    林二春想着法的拒绝这热情的掌柜,可掌柜的一点也不退让:“这原也是卓六少交代过的,他说了不见外人,不然就直接让小二带着你去见他了。”
    林二春跟这掌柜的说不通,正心烦,就见大堂侧门的帘子被掀开了,先钻出来一个小厮打着帘子,然后卓景行就出现在帘子后了。
    她顿时目光一亮,热络的上前打招呼:“卓六少!”
    2016最后一天,祝大家2017红红火火、完成各种小目标!
    第154道歉,被诅咒的诗碑
    卓景行正张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大木箱子往前走,箱子有些发沉。
    这时,打帘子的小厮冷不丁听到有女子热情洋溢的招呼自家的少爷,好奇的扭头看过来,他这一分心,手上的厚毛毡帘子往下一滑,挡住了卓景行的视线。
    卓景行直接一脚踩在垂下的帘子一角上,脚上被绊了一下,往前一个趔趄,林二春正走到他面前,她反应的行动力比脑子反应还快,直接眼疾手快伸手将卓景行连人带箱子给扶住了。
    于是,那箱子就重重的撞在她身上了,胸前还处在发育阶段的两团被撞得疼得林二春倒抽一口冷气。
    卓景行的注意力显然都还集中在这箱子上,他刚站稳,气息还没稳,也没有顾得上林二春,急急忙忙往旁边快走了两步,寻了个空桌子将箱子放上去,沉着脸打开箱子,一头扎进去仔细的查看。
    那小厮见状在旁边吓得不轻,脸色都白了,哪里还敢再看热闹,只喏喏道歉:“少爷。小的,小的......少爷......”却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急得要哭,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住了嘴,又狠狠的瞪了林二春一眼,也赶紧跟着卓景行过去。
    从头到尾,卓景行可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林二春这下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她是发现这悦来楼的大变化,又没有半点童观止的消息,太急躁了,一看见卓景行就失去了分寸,迫切的想要上前去询问消息。
    现在冷静下来,低头看了看发疼的胸前,衣服上都被顶出来一道很深的刻痕,可想而知是有多重。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和疼痛,也讪讪的凑到卓景行那边去。
    看卓景行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明明有人伺候非得自己抱着,她也料到那大箱子里肯定是他视若珍宝的东西,也不往里面看,只垂着头正要道歉。
    就听卓景行长吁了一声:“还好里面的这些东西没碎,这些可都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要是毁了。那就再也寻不来一样的了,就是将你给卖了也无济于事。”
    他又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查看。
    那小厮连连表示“以后再也不敢了。”苦着脸正要解释两句,见到林二春,顿时有了目标,“少爷,是这个泼妇莽莽撞撞的突然大叫了一声,还是喊的少爷您,吓得小的一时手软......”
    这时,还在柜台边的掌柜的也朝这边远远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摸了摸胡须,道:“卓六少爷,这位姑娘是来找卓小姐的,我已经转告了,可她一定要见六少您,正好您这出来了。”
    林二春也知道确实是自己莽撞了,此时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得认下,赶紧抬起头来,冲着卓景行道歉:“卓六少,确实是我不对,吓到了这位小哥,差点还得你摔跤,对不住。你看要是你愿意我请你喝被酒水压压惊......”
    卓景行这才认出她来,有些讶异:“原来是林二姑娘,是你找我?”
    林二春再次道歉:“不小心害你差点跌倒了,东西没摔坏吧?”
    说话时,她瞥了一眼卓景行当作宝贝一样用绢布包着捧着手心里的一块灰扑扑的石头,从石头上的刻痕堆中依稀可辨上面写了“姑苏”二字,只是一块写了字的石头而已,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
    林二春想到上一世听林三春抱怨过卓景行整日无所事事,尤其喜欢石头、石碑还有古钟之类的东西,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她猜测这石头大约是前人留下来的东西。
    林二春也听说过有些人喜欢研究金石,尤其是上面的文字、图案之类的。这石头上还有字,看着石头的厚度,像是哪里掉下来的石碑,卓景行是个中爱好者,也难怪如此宝贝了。
    要是出了问题,她心里也有些没底。古文物这东西的确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千金难买心头好。
    卓景行摇了摇头,又将着石块一层一层的裹起来了,仔细的放进箱子里,林二春余光瞟到那箱子里还铺了一层薄毯,全部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头,还有一卷拓本。
    瞧卓景行这小心慎重的样子,的确是对待宝贝了。
    卓景行将箱子又重新锁上了。才道:“东西都是好的,压惊就不必了,也是这小厮不仔细,林二姑娘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马上要去码头,正准备回乡,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见林二春有些踌躇,他看了看有些热闹的大堂,道:“要不然,咱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听他说完,那小厮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六少爷虽然脾气不差,但是那是在跟他的宝贝没干系的时候,一旦涉及到这些破铜烂铁,他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一点小错误都不能容忍,原以为少爷会发飙呢,哪知道他居然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十分友善。
    这小厮自然不知道上次卓景行在童柏年那就见过林二春,他虽然恼了林三春,但是对林二春的印象却并不差。另外,卓景行虽然不知道林二春跟童柏年的关系,但是,也能猜到肯定是童柏年认可的人。上次说起卓香琪的事情,也都当着林二春的面呢,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只猜测着林二春的身份,以及她和少爷的交情。
    林二春见这一处正在大堂角落里,隔着两桌又都没有客人,现在虽然有人注意这边,但是声音小一些也不打紧,就道:“就在这里坐吧。是有几句话想要请教一下六少,不会耽误你太久,没时间喝酒那我带过来的酒水,就给六少上了船再温着喝吧。”
    卓景行点点头,直接坐了下来。
    林二春道了句:“稍等。”就赶紧去往柜台那边,方才看见卓景行太激动了,她拿过来的东西还放在柜台上呢,也幸亏刚才没拿。
    里面有两小坛子酒。她本以为能够见到童观止的,就抱了来打算给他尝尝的,一坛子的石榴露酒,当初买的石榴不多,酿出来的林二春都留了自己喝,根本没准备卖,给童观止分了一坛子,还有一坛子桔子露酒。这一种数量倒是多,是林二春最喜欢的口感,也分他一坛子尝尝。
    现在虽然不能送给他,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要怪就怪他没口福了,这么久一丁点消息也不传过来。
    林二春拿了东西回来,那大箱子还横亘在桌子上,她眼皮跳了跳,还真不习惯隔着东西跟人说话。做贼似得,干脆坐在了卓景行的右侧。
    将东西交给他:“上次跟卓七小姐约定好了的,本来说要腊八那天拿过来,一直耽搁了,今天才送过来。”
    卓香琪走得匆忙,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哪里还记得跟牟识丁的约定。
    林二春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只是一些糖果,卓景行让小厮收下了,拿着东西先送去前面的马车上。
    之后,也不知道他是没有听懂呢,还是不通人情世故,根本就没有想到要付钱。
    林二春也不好提醒他,心里一叹,这些糖果只当是赔礼的了,然后赶紧切入正题:“前几天到这悦来楼来了一趟,这才几天,掌柜的和店小二就都换了......”就连那条秘密通道都没有了。
    卓景行这次倒是十分敏锐,不等她说完就明白过来,道:“林二姑娘是想打探这楼里的事吗?”
    他只当林二春是代表童柏年来问的,上回卓香琪事发的时候,还听说林二春直接闯进那房间里去了呢,这时,他倒也没有怀疑。
    林二春点点头。
    卓景行道:“先前那掌柜的年纪大了。回乡去了,那店小二因为机灵,调到别的店里帮忙去了,至于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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