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看在眼里,心思有几分动摇,特别是有一天夜里,皇帝喝醉了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对她多说了几句:“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咱们大覃的公主高贵,看瑰阳就知道。朕是绝对不会把朕的女儿随随便便送出去的。”说着,看她的眼神有几分迷蒙,喃喃道:“当然,女儿最好像你。”
    丽嫔从认识李永邦以来,就没见他脸上出现过这种温和的近乎于柔软的神态,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她在母国不受重视,在后宫也是一样,全靠自己一身的刺保护地位,眼下皇帝待她罕见的和蔼,她一时竟感慨的哭了起来,更出人意料的是发生了,醉酒的李永邦抚着她的脸颊,用手拭干她的眼泪道:“露儿,别哭。”
    丽嫔光顾着感动了,没听清皇帝说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啊’了一声,问:“陛下,您刚才说什么?”
    李永邦早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第97章 宫训
    四月四,赏牡丹。
    丽嫔和纯嫔已经大腹便便了,不宜出行,仪妃抱着小公主前往,围观众人无一不说可爱极了,谦妃的明恩还不会走路,同在襁褓中,却不比玉绮更受瞩目。皇后甚至还赏了仪妃一盆‘颤风娇’,须知宫中除了皇帝的未央宫有‘御衣黄’,太皇太后的慈宁宫有‘百药仙人’以及皇后的永乐宫有‘雪夫人’之外,仪妃是以上除外唯一有此殊荣的,因此赶忙谢恩。
    七月流火,八月酷暑,纯嫔和丽嫔在紧要关头,更不能出行,自然错过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寿宴。
    在此期间,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未央宫,因为纯嫔和丽嫔有孕,究竟谁会成为下一个宠儿?
    许多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兰林殿的裕贵人和关婕妤身上,但也有一小部分的声音持不同意见,认为玉芙宫的实力不可小觑。
    昭嫔为此特地去毓秀宫找静嫔讨主意:“姐姐,纯嫔一个人就已经势不可挡了,她现在又与丽嫔连成一线,将来生完孩子,就算不封妃,她们两个昭仪、昭容的位份也跑不了,要是再加上一个裴令婉,只怕咱们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静嫔略一沉吟,笑道:“走,那咱们就去长春宫走一趟,纯嫔眼看着也快要临盆了,去看看她也是应该。”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去长春宫探望。
    九月里,枫叶渐渐变了颜色,静嫔对纯嫔客气道:“姐姐们不过是来看你一眼,瞧见你气色好就放心了,妹妹大可不必忙着招呼咱们,眼下这几天正是关键的当口,少喝两口茶,不打紧的。”
    纯嫔笑道:“妹妹只是身子不便,又不是下人使不得,礼不可废。”
    昭嫔四下里张望了一眼道:“咦,对了,说起喝茶,怎么不见令贵人呢?她不是精于茶道吗?又与妹妹你同宫而居,怎么不见她来看你?你既为一宫之主位,她侍奉你也很应该啊。”
    纯嫔不为所动:“令贵人前脚刚走,两位姐姐后脚就来了,缘悭一面,委实可惜的紧。但没关系,以后有机会,请她专门为二位姐姐烹茶。”
    静嫔眼含深意,抿唇不语,昭嫔则是‘嗤’的一笑道:“咱们哪里请的动她呀!她可是皇后主子跟前的大红人,向来只为正经主子奉茶。”说着,凑上前小声道,“姐姐听说她天天一大早就往永乐宫跑,一天都不肯落下呢,她求什么,嗬,难道妹妹不知道?”
    “好了。”静嫔佯装劝道,“宫里胡说八道的流言,你也拿来讲,这不是要叫纯嫔妹妹操心嘛。”
    “是,是。”昭嫔忙装模作样的住了嘴。
    纯嫔脸上浮起一抹疑惑的神色:“两位姐姐到底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昭嫔觑了一眼静嫔,后者微一颔首,昭嫔才道:“其实也没什么,纯嫔妹妹一直颇得圣心,只是妹妹怀孕后,想当然,和丽嫔二人便不可侍寝了,宫里的人都在传,说是令贵人好事近了。”说着,声音尖酸起来,“否则她天天到皇后主子那里卖弄什么殷勤。”
    纯嫔心下顿时了然,知道她们此行目的并不单纯,当即为裴令婉解释道:“两位姐姐为妹妹着想,妹妹发自内心的感激。只是姐姐们怕是多虑了。令贵人她对每一个都是一视同仁,就说那时候湘嫔吧,旁的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唯有她,对湘嫔同样照拂有加。她为人处世,最是温和良善的。别说前去侍奉皇后主子是分内的事,就是为皇后肝脑涂地也理所当然,更何况皇后主子当初是指明了要她去侍候的,难道两位姐姐忘了?”
    昭嫔见她油盐不进,用手不动声色的推了一把静嫔,静嫔终于缓缓开口道:“妹妹说的对极了。令贵人一向温婉,难怪玉芙宫的题词是‘令贤淑德’!刚好与令贵人的封号对上了,陛下也是有心!”
    纯嫔闻言立时脸色大变。
    玉芙宫的宫训图是圣制班姬辞辇图,她一直以为只是关于她和皇上的那段典故,而今经静嫔一点拨,发现‘令贤淑德’的‘令’字,实在改的太过突兀。
    静嫔说话向来点到即止,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流连,不久便携昭嫔结伴离去。
    如烟站在门边望了一会儿才回身道:“娘娘,她们两个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纯嫔像是没听见,良久才回归神来,突然问两个丫头道:“如烟,紫竹,你们替本宫好好想想,自打裴令婉住进了玉芙宫,陛下是不是来的比从前多了?”
    两个丫鬟百般思量还是陷入模棱两可的答案里。
    纯嫔越想,心底越害怕,她觉得裴令婉如果是皇后派来监视她的,那一点儿都不可怕;如果是要分她一杯羹的也不见得多有杀伤力。怕就怕如宫中流言说的那样,是为了隐藏自身,要她来做挡箭牌,那她可就太冤了。
    但是转念一想,裴令婉至今无宠,横看竖看都不像啊……直到紫竹一语惊醒她梦中人:“娘娘,奴婢也听过一些传闻,奴婢觉得,也许陛下心中是真的很喜欢令贵人也说不定……您想啊,咱们下人间有时候也开玩笑,说谁能像孝睿皇后那样的好福气就好了!原先只是一个宫女,最后竟飞上枝头,不但如此,还独得先帝恩宠,儿子又是储君,虽说生前没有封后是一大遗憾,可那毕竟是虚衔,掌管后宫那么多年是实打实的权柄。谁见了她不跪?不拜?!还有,当年先帝为了她,表面上做得像是雨露均沾,福泽六宫,实际上,真正有宠的从头至尾只有孝睿皇后一个。”
    如烟想了想,道:“可是奴婢不这么觉得。因为事实摆在那里啊…..先帝只有与孝睿皇后有子,咱们陛下却已经有二子一女了,这总不能是假的吧?等娘娘到时候诞下龙胎,宫里的孩子就更多了,要说是为了保护裴令婉而做的障眼法,未免太过荒诞!陛下平时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就是这样我才不安心。”纯嫔颤声道,“陛下当年送裴令婉到我们身边时,明明看起来对她的印象极好,为什么阖宫独她一个人坐冷板凳?细想想也是非比寻常。”纯嫔忐忑的绞着帕子,“说句心里话,宫里的女人,谁不想承沐帝宠!可是心里头都知道,没有一个人是能捆得住陛下的。别说是陛下,就是一般的男人,三妻四妾也再平常不过。只是当一个男人真心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会把她摆在心里,爱的过分了,太较真,轻易不肯碰一下,唯恐亵渎了她。这才叫人害怕。”
    “跟这样的人比,我们怎么比得过?放在身边,岂止是养虎为患?!根本是为她人做嫁衣。现在想想,陛下每次来玉芙宫,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她,我自己都弄不清了……”纯嫔的眼神开始涣散,“皇后放这样一个人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眼角渗出恨意来,“还当是防我呢,原来是为了牵制我!好叫我晓得她随时随地能让人取代我,我这一生都必须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当她的傀儡……”
    十月怀胎辛苦,容易胡思乱想,再加上静嫔言辞诡惑,纯嫔再坚固的防备心,也还是被带进了疑心和暗鬼生成的泥沼,越挣扎,越泥足深陷,一时间竟出不来,满脑子都是皇帝和裴令婉的一言一行,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心里一气一急,羊水突如其来的就破了,好在长春宫接生婆一早就备下了,丫鬟们也都经过专门的严格训练,整个生产的过程十分顺利,就是纯嫔体虚,到了后来气接不上,如烟急的满头大汗,也不顾上那么多了,在纯嫔将要脱力的时候,凑近了耳语道:“娘娘,您刚才也说了,不想当皇后娘娘手里一辈子的傀儡,可您只有生了自己的孩子才能有出头之日啊!就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娘娘,您用力啊——想一想将来!”
    纯嫔一听,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终于到了黄昏时分,孩子呱呱坠地,是个男婴。
    皇帝闻讯来看了看,说了些貌似关切的场面话,随后便和仪妃去了正殿,传礼部给孩子拟名字。
    纯嫔用尽了气力,将要虚脱,昏睡过去之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裴令婉接触到皇帝!
    像是死不瞑目一般的,纯嫔奋力的拉着如烟的手,咬牙切齿的嘱咐道:“想法子把裴令婉拦在外头,让她到雨花阁也好,奉先殿去也好,祈福的什么理由随便你自己编。”
    如烟领命。
    当晚、翌日,乃至于之后的一段时间,裴令婉都被纯嫔拒之门外,直到月子做完,纯嫔回到玉芙宫,裴令婉都没弄明白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皇帝每次来玉芙宫看望孩子,裴令婉也是被纯嫔支出去办事。
    裴令婉身边的半夏觉察出来了,不服道:“娘娘,您好歹是一个贵人,又不是下人,凭什么风里来雨里去的替她跑腿!”
    裴令婉温声道:“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半夏撅着嘴道:“娘娘,皇后主子吩咐您的事您没忘吧?她要您想法儿自己到皇上跟前去。总不能要皇后亲力亲为的替您安排侍寝吧?”
    “外人瞧着,笑您没本事。”半夏小声嘀咕道。
    裴令婉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紧跟着没多久,丽嫔也生了,是个女儿,一男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太皇太后高兴极了,皇帝于是下旨同时晋封纯嫔和丽嫔为妃,三子名为明亭,二公主名为玉可,封号庄柔公主。
    第98章 凤凰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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