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一时嘴快,根本没想过真有后续,顿时语塞,“奴婢,奴婢去问问春兰姐姐。”
    “去吧。”杜三钮抬抬手,随后吩咐赵雨和她大嫂把团团和圆圆包抱回房。直到团团和圆圆睡一觉醒来,还不见春燕回来,赵雨试探道:“奴婢过去看看?”
    杜三钮倚在床边拿著拨浪鼓逗俩儿子,懒洋洋地说:“不用了,一准被春兰那丫头骂哭,不好意思出来了。你回头叫邓乙再跑一趟,搬六坛变蛋、香菇肉酱,一份送去村长家,一份送去村学的夫子家,三份分别送到我娘、大伯和二伯家,最后一份给春兰他们几个。你若好奇,和邓乙一起亲自送过去也行。”
    赵雨听闻这话下意识看她一眼,然而只看到她的背部,想了想,“这么冷的天,奴婢才懒得去看那热闹呢。”
    杜三钮撇撇嘴,戳戳儿子的小脸,忽然想到什么,手一顿,“去看看大少爷回来了吗?”
    “是。”赵雨应一声。杜三钮跟著转过身一看,屋里哪还有什么赵雨,只剩下天空刚刚飘起的小雨。
    钱娘子进来,下意识往外瞅,“这个赵雨,跑那么快干嘛?地上到处湿漉漉的,也不怕一不小心摔倒。”
    杜三钮一下坐起来,“大概见什么心心仪之人吧。”
    “赵雨那丫头有意中人?”钱娘子瞪大眼,没等杜三钮开口,又自顾自说:“老奴还以为她看上咱家大少爷。但凡少爷一出现她那小眼睛就乱窜,老奴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夫人,她又看上别人?现在的丫头啊,心思可真活泛。对了,少夫人,那丫头看上谁?您偷偷告诉老奴,老奴不乱讲。”
    杜三钮的嘴巴一动,钱娘子跟著支起耳朵,“是,是谁不能告诉你,关乎她的名节。”
    “嘎?”钱娘子傻眼,耳朵都清空了就给她听这个,“少夫人,老奴跟在您身边没有十年也有八载,赵雨那丫头可还不足一年呢。”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杜三钮的态度很坚决,“我只能说就是咱们家的人,至于是谁,你自己发现吧。”
    “家里的?”钱娘子掰手指一算,“除了小邓丁没有合适的啊。不对,赵雨比小邓丁大四岁,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夫人,你莫不是诳奴婢吧?”
    “夫人诳你什么?”卫若怀解下蓑衣,钱娘子很自然地接过来,出去递给走到门外自动止步的钱明。
    钱娘子回来道:“没什么,问少夫人做什么吃。”
    “晌午吃什么?”卫若怀问。
    杜三钮心底嗤笑一声,这老奴才的脑袋转的可真快,“和排骨、咸菜一起炖的猪肚汤。四喜家里每天都不缺猪肚,我叫钱娘子去找二寡妇买。钱娘子的意思小年晌午吃猪肚,是不是在逗她。”
    “只是小年,又不是除夕。”卫若怀道:“这么冷的天喝点热汤暖暖正好。夫人叫你去你就去,哪就那么多话。”
    “是!老奴这就去。”钱娘子过来也是向杜三钮请示晌午吃什么,这样正好。只是越过门槛,看了看右边的儿子,左边的赵雨,忍不住皱眉。这丫头莫不是看上她儿子?不可能。然而到四喜家里听到杜四喜恭维道,钱明越来越能干,以后不能再喊钱明,得喊钱管事云云。钱娘子心中一凛,不会是真的吧?
    钱娘子回来把猪肚扔给儿媳妇,拜托春草帮她拖住赵雨,见著杜三钮就“扑通”跪下,“求您告诉老奴,少夫人,那该死的丫头是不是瞧上钱明了?”
    杜三钮眨了眨眼,什么鬼哟?
    钱娘子误以为她还在顾忌赵雨的名节,偷偷朝自己腿上掐一把,坐在一旁逗儿子的卫若怀不禁打个寒颤,真狠。
    “少夫人,老奴的二儿子和三儿子是没良心的,有了媳妇不要爹娘,老奴可是指望钱明和他媳妇给老奴养老呢。看在老奴这把年纪的份上,您就可怜可怜老奴,跟老奴说句实话吧。”说著,钱娘子鼻涕眼泪横流。
    杜三钮抬手拍了拍额头,以她对赵雨的了解,那丫头一准会跟在邓乙身后去给春兰六个送变蛋,顺便打听一下春燕有没有哭。
    钱娘子心里有了猜测,届时看到赵雨和邓乙说话,回头她再给赵雨和邓乙创造几次机会,钱娘子绝对得起疑。而钱娘子看出苗头,一定会选择第一时间告诉和钱家关系比较近的邓家人。
    邓乙的媳妇牙尖嘴利,邓婆子的嘴巴利索,婆媳二人联手,轻则把赵雨嫁出去,重则她顺势把赵家人还给她婆婆,怎么想都两全其美。然而,生活永远在计划之外啊。
    “赵雨看上钱明?”卫若怀见他媳妇一脸无语,忍不住同情她,“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就算看上邓乙也不会瞧上钱明啊。我说实话,钱娘子你也别不服气,论相貌,论管事能力,你家钱明哪点比得上邓乙?”
    “不,不是啊?”钱娘子看了看卫若怀又看了看杜三钮,老脸一红,“不,不是吗?老奴也觉得不是,可是……”可是什么呢。钱娘子去找钱明,问他跟著卫若怀回房的路上有没有碰到别人。
    “有啊,邓乙啊。他告诉我咱家分了一坛变蛋和香菇肉酱。对了,还有赵雨,他俩站在廊檐下聊天,怎么啦?娘。”钱明问。
    钱娘子想给她儿子一巴掌。然而在这之前是跑到杜三钮那边请罪,除了说她误会少夫人云云,就是把钱明跟她说的话叙述一遍。末了不忘提醒她,“少夫人,赵雨那丫头不安分,您还是尽早处理的好。不然,外人该当咱家没规矩。”还有一句钱娘子没说,万一赵雨瞎了眼真缠上她儿子,搞得她家鸡犬不宁可怎么办哟。想象一下就头疼。
    杜三钮意外地挑了挑眉,中间出那么大乌龙,还能让她如愿?真是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边,故作担忧道:“我也想啊。可是赵家是母亲的人,至于怎么处理,等我年后回去问过母亲吧。”
    钱娘子一听,“少夫人考虑的极是,是老奴想得不够周到。不过,少夫人您也不必担心,老奴帮您看中那丫头。”
    “行,赵雨那丫头交给你。”杜三钮十分郑重,“有什么事立马向我禀报。”
    钱娘子使劲点点头。然而她一走,杜三钮就出去喊被她支开的春燕,“请大少爷过来一趟。”
    临近年关,百姓都在著手准备过年的东西。平时脾气冲的,一想著大过节的,也收敛一些。最近又赶上下雪下雨,百姓不出来乱串,衙门里倒是比平时清闲。
    南方湿冷,衙门里不忙,卫若怀用过晌午饭也懒得去县里,就窝在书房里陪卫老下棋。一听三钮喊他,揪过卫若愉,“替我下两盘。”起身离开。
    第123章 今天没饭
    岂料卫若怀甫一进门, 脚边就多出俩小脑袋,仔细一看, 俩儿子五体投地, 顿时乐了:“这种迎接方式我喜欢,下次继续啊。”
    走路不稳当,摔倒的团团和圆圆瘪瘪小嘴正准备扯开喉咙干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看清来人, 默契十足的伸出双手要抱抱。
    卫若怀弯下腰,这才注意到地板上铺有厚厚的灰兔毛皮毯, 难怪他媳妇不紧张。把两个孩子抱起来, 褪掉脚上的皂靴走进去:“找我来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杜三钮说:“只是突然想起来, 倘若赵雨那丫头真不安分,我能做主把她嫁出去吗?”顿了顿, “赵家是母亲给咱们的人。”
    卫若怀掂著怀里的俩胖儿子, 浑不在意道:“一个下人而已,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日后母亲如果问起来, 我自会同她解释。”
    “那我就听你的?”杜三钮再三确定。
    卫若怀不禁莞尔:“你说错了, 不是你听我的, 是我听你的。夫人莫不是忘记,祖父说过家里的大小事都由你决定。”
    “没有。”杜三钮接道:“不过,祖父说的是这里,又不包括京城来的人。”
    卫若怀颇为无语:“你看这样可行,年后见到母亲我把所有的事都揽到我身上?”杜三钮使劲点了头, 卫若怀黑线,“还都没影呢,瞧你紧张的,一个奴才还能翻了天不成。”
    “就是,就是。”站在门外的春燕突然开口。杜三钮回头一瞅,“你知道什么?别跟著瞎起哄。”
    “奴婢什么都知道。”小春燕得意的歪著脑袋,“赵雨不好好做事,夫人你要把她卖给别人做媳妇啊。”
    “夫人我不是牙婆,到哪儿找买家去?”杜三钮瞥她一眼,“我说把她嫁出去真的。别一听风就想到雨。还有,今天的事不准往外说,要让我发现你乱嚼舌根,下次把你也卖掉。”
    春燕下意识捂住嘴巴连连摇头,一见杜三钮抬抬手,立马跑到门外守著。
    杜三钮和两个孩子不出屋的时候就留春燕一人在身边伺候。一来春燕忠心,二来春燕年龄小,从山村的家里出来就被杜三钮买到身边,没见过什么世面。就算听到她给团团和圆圆讲的故事,而升起疑惑,杜三钮随便一句话也能把春燕唬住,省得她绞尽脑汁找理由。
    今天也不例外,杜三钮和卫若怀房里只有春燕一个。小丫头听到杜三钮的警告,非但没有害怕,眼中还隐隐带有兴奋——夫人和她一样不喜欢赵雨欸。
    赵雨自打出生便待在繁华的京城,极其不愿跟著爹娘兄嫂留在杜家村照顾杜三钮。可是当家主母发话,赵雨心中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尽心尽力伺候卫家少夫人。而她日常除了在杜三钮身边伺候,便窝在自己房里。偶尔出来,也只和邓乙、钱明这些以前在京城卫家做事的人聊几句,见著春燕六人从不主动打招呼。
    春燕便觉得赵雨比夫人的派头大,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就把她的发现告诉杜三钮。杜三钮当她小孩心性,没在意。不过也因为春燕的话,杜三钮就多留意赵雨一眼。谁知却发现赵雨盯上了卫若怀。
    起初杜三钮还怕自己搞错,观察两个月,确定不知何时赵雨真对卫若怀起了心思。杜三钮就开始琢磨怎么把赵雨嫁出去。
    至于为什么不是卖?因为赵家是大夫人送给杜三钮的下人,她才不会因为一个赵雨而惹得婆婆大人生气。
    杜三钮想好,就开始琢磨用什么理由。赵雨没满十七岁,这个年龄的姑娘搁在村里也不算大龄剩女。
    不好用赵雨年龄大的由头把她嫁出去,那还能用什么呢?托了没有个兄弟的福,从小杜三钮便听到很多戳心窝的流言,深刻清楚流言也能杀人,于是她就准备用流言除掉赵雨。
    对付赵雨之前,还得了解此人。所以杜三钮先找春燕聊赵雨,后来又趁著教钱娘子给两个儿子做饭的时候,和她聊家里这些下人,主要为了把话题引到赵家人以及赵雨身上。然而让杜三钮没想到的是,钱娘子和邓婆子比较聊得来,非常不喜欢赵家人,特别是赵雨。
    杜三钮没嫁进卫家之前,邓婆子一管著卫家内宅吃穿用地以及人情来往,她的几个儿子也都是卫家兄弟的书童,全家个个识文断字。
    反观钱娘子,只能做些劳力的杂活,和赵家人一样,目不识丁。按理说,钱娘子该和赵家人谈得来,和邓家有点隔阂啊。
    事实上,真不是。杜三钮便把主意打到邓家和钱家身上,因为两家关系好,无论谁家有点事,另一家都不会坐壁旁观。但真实施起来,杜三钮又忍不住纠结该坑谁。错了,是该让谁和赵雨传绯闻。
    偏偏在杜三钮最后一次试探赵雨的时候,钱娘子闯进来。杜三钮便顺水推舟,借钱娘子的口传出邓乙和赵雨的绯闻。
    谁知钱娘子想太多,还差点坏了她的事,幸好最后又拨乱反正。
    钱娘子这个传话筒,盯梢的已就位,卫若怀又答应替她应付婆婆大人,杜三钮开始行动。谁知正月十五还没过,邓婆子就从钱娘子口中听到,“小心赵雨,那丫头不安分”的话。
    元宵节上午,杜三钮和卫若怀一人抱著一个小胖墩,准备带俩孩子去县里。刚出房门,就被钱明请去堂屋。
    原来啊,邓婆子并没有按照杜三钮的计划进行。
    邓婆子同样希望家和万事兴,自然不允许儿子乱来。就把邓乙喊到身边问他和赵雨到底怎么回事,邓乙一脸懵逼。邓婆子就没再问下去。隔天找到赵雨的娘,说是给赵雨找了门好亲事。
    赵雨不想嫁给山野汉子,一见她娘好像也很满意,就急吼吼的呛邓婆子多管闲事。
    邓婆子本就不喜欢赵雨,而她给赵雨介绍的不是旁人,杜家村的后生,识文断字,在县里的木材店当个小管事。她好心给赵雨留著脸,赵雨不要脸。
    邓婆子气急了就说她想攀高枝。赵雨心虚,脸刷一下白了红红了白,这一下她娘也看出不对,便追问她看上谁了。
    卫老曾有言这个家杜三钮说了算,赵雨怕当家主母把她卖出去,不敢说心悦大少爷,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讲。
    赵雨她娘一著急就捶她两下。邓婆子下意识拉住,赵雨她娘扭脸一看,猛地想到,“你知道,对不对?”
    邓婆子哪敢承认。她儿媳妇牙尖嘴利的,回头得知赵雨看上邓乙,就算邓乙没有二心,她儿媳妇也会闹得鸡飞狗跳。
    邓婆子强装淡定道:“我哪知道。我只是奇怪那么好的后生你家赵雨都看不上,是不是想嫁去县里,随口那么一说。”
    赵雨一愣,没想到邓婆子心里这么想的。而赵雨的娘见她愣住,误认为邓婆子猜对了,又揪住她一顿捶。闹腾的声音太大,被卫老听到了。
    杜三钮去堂屋的路上搞清楚经过,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把赵家赶出去,省得夜长梦多。所以,到堂屋里就派春燕去她房里拿赵家的卖身契。
    赵雨的爹娘一听这话顿时急的给她磕头,杜三钮立马喊丫鬟婆子把人扶起来,淡淡道:“你们想岔了,我□□燕拿契是把卖身契还给你们。我还不缺你们那几个赎身银子,这样也不愿意?”
    赵家人齐齐抬起头,很是不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杜三钮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真等赵家人掰扯清楚,届时就是她这位当家夫人容不得人。
    “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置赵雨?”杜三钮把问题抛给赵家人。
    赵雨的爹娘在京城呆大半辈子,听到见到的都是当家夫人打杀不听话的奴才,何时见过主人家问奴才的意见啊。恐怕磨叽下去,惹怒杜三钮,继而导致赵雨被杜三钮随意发卖出去,连忙接下卖身契。
    赵家人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卫老挥退所有奴仆,让卫若愉站在门口看著,目光灼灼盯著杜三钮。
    杜三钮头皮一麻,十分乖觉的承认,“什么都瞒不过祖父,是我想把他们赶走。”
    “什么?”卫若怀正给儿子擦口水,一听这话差点戳到儿子的眼睛。
    “你还好意思问什么?”杜三钮瞪他一眼,“若不是你处处惹桃花,我至于做这个坏人吗?”
    “大哥?”卫若愉一惊,联想到刚才听到的,以及赵雨随她爹娘出去的时候往他这边看,他身边好像只有一个人,“赵雨喜欢的人是你?”
    “若怀?”卫老不禁瞪大双眼,“孙媳妇,你没搞错吧?怎么可能是若怀?”
    杜三钮的手段简单粗暴,卫老再一看她急著把赵家人赶出去就知道今天这出和她脱不了关系。可卫老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想到是因为这点。
    “怎么可能?”卫若怀道:“你们别乱讲,赵雨喜欢的人明明是邓乙。”卫老和卫若愉齐刷刷看过来,卫若怀忙说:“我听,我听钱娘子说过。”
    “是我误导钱娘子那样讲的。”杜三钮道:“再过三个月你就得回京述职,这个节骨眼闹出乱子来,若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甭说皇上,父亲也会对你失望吧?”
    卫若怀一噎,“可,可是我,我根本没那意思,能出什么乱子啊。”媳妇儿太不信任他了。
    杜三钮道:“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没有,架不住赵雨有。万一哪天你惹我生气,我把你撵去客房,她半夜摸到你床上呢?”
    卫若怀打个哆嗦,卫若愉连连点头,“嫂子说得对,很有可能。倒时候就算大哥睡得不省人事,别人也当他和赵雨成了好事。”
    “你给我闭嘴。”卫若怀拔高声音。
    团团和圆圆一哆嗦,“哇”一声,卫若怀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痛,“好了,好了,别哭啦,是爹的错,你娘说得对,你们二叔说的也对,成了吧?别哭啦。”
    “团团,圆圆,我们出去玩。”杜三钮白他一眼,凑到跟前。
    两小只一听出去,哭声戛然而止。卫老看得叹为观止:“你们赶紧带他俩去吧,再不去就晌午了。还有,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若怀,以后注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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