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乔以手支头,静静地听着少年的分析。
    少年看了看对面的她,眼波流转,笑得温柔:“略过第二条,先看第三条。姑娘若是在寿宴上落选,又没有被选入宫,势必会被令尊和令堂逼迫另嫁他人。姑娘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嫁人是必然的事。恕在下冒昧,姑娘也应该很清楚,凭着姑娘的家世,多半也就是嫁给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吏,在锅碗瓢盆之间打转,甚至也避不开共事一夫的命运,就此庸碌平凡地度过余生,难道这是姑娘所乐见的吗?”
    漪乔眼睑半垂,依旧不语,清灵妍丽的面容上满是思考之色。
    少年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精致的玉质茶盏,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向她,琉璃一般的漂亮眸子光华流转:“最后来看第二条。若是姑娘入宫为妃,也就不必担心被迫嫁人的事情。而且,为了不让姑娘受委屈,我保证,只要姑娘还在太子妃的位子上,就绝不会纳侧妃,其他低等的妃子什么的也不会有。再有,姑娘可能会说,无论太子妃还是国母,担子都比主母重多了。对此,我可以承诺,未登基时,我会尽可能多地为姑娘挡掉麻烦;登基之后,会还姑娘自由,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到时候,我会把姑娘的退路尽数安排周全。另外若是姑娘日后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找我,我定会竭力相助。”
    言毕,房间里便瞬间安静了下来,唯余清淡的兰麝幽香在空气中盘桓萦绕。
    她竭力使头脑保持清明,一点点整理思绪。
    可以说,少年将她目前的处境看得很透彻,甚至看出了她心里在担忧什么。他耐心地为她一条一条分析,一条一条解释,完全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不错,她所担忧的,就是自己将来的出路问题。少年的话,可谓正中要害。只是,与当初的寻找落脚之处不同的是,她如今需要的是自由,是不受拘束,不被人牵着鼻子走。暂时的入宫,来换得将来的自由,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漪乔望着玉盏里面橙黄明亮的茶汤,片刻之后,慢慢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年:“可是宫廷险恶,民女怕自己等不到殿下登基的那一天。”
    少年凝视着她,目光认真而诚挚:“我会护得姑娘的周全。”
    她忽而一笑,身体微微前倾:“若是民女仍旧不答应呢?”
    那笑容里,带着些恶意的挑衅意味。
    少年并不以为忤,反而也微微前倾,眼眸中笑意加深:“姑娘莫非早已心有所属?难道是看上云公子了?”
    “才没有。”漪乔脸色一沉,脱口辩解道。
    少年的唇角噙着一丝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声音温柔如水:“那便是了——姑娘可愿答应嫁给我?”
    一时间,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漪乔低头看着面前乌木圆桌清新的纹理,细腻光滑的桌面映出她幽泉一样的清澈眼眸。那里面,有思索,有犹豫,有挣扎。
    房间里太静,她此时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她刚刚在窗前的时候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谈话要让他特意去换衣服打理好仪容再出来见她。现在看来,求婚这种事情确实需要郑重一些的。如果,这也算求婚的话。
    似乎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她才长长地叹口气,缓慢出声道:“容民女考虑一下。”
    虽然她心里已经动摇,但这毕竟不是小事,她还是要好好思量一下。
    少年略一沉吟后,轻柔一笑:“好。”
    “天色不早了,姑娘快些回去吧,”他望了望窗外的暮色,“未免姑娘路上再出什么意外,我会派人暗中护送。”
    漪乔起身道别,走到门边却又停了下来。
    “我……”她回身。
    “我……”他转首。
    两人同时出声。
    少年不由失笑道:“姑娘先说吧。”
    漪乔抿抿唇,问出了刚刚就盘桓在心内的问题:“今天的刺杀……是不是殿下安排的?请——据实以答。”
    先安排一场刺杀,然后再适时地出现,来个英雄救美,以增加她对他的好感,这样她答应的几率就大一些。
    “不是,”少年语气极为认真,琉璃一样的眼眸清湛明澈,神情坦荡地望着她。
    漪乔轻轻地舒了口气,嘴角微微一扬:“殿下请说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想告诉姑娘,”少年眸中晕开一缕温和的笑意,声线轻柔低缓,“日后姑娘大可不必再自称民女,而且私下里,尽可以直接唤我名字。这也是,当初我说自己姓右的原因。”叫得亲昵一些,名就可以当做姓来用了。
    随后,他又半开玩笑地接着道:“否则,对外人都可以叫得那么亲切,我会心中不快的。”
    他是在说墨意。
    不过……他说墨意是外人?漪乔暗自扯了扯嘴角——难道他现在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吗?
    漪乔眨了眨眼睛,皮皮地一笑:“好,我尽量。”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她走后不久,一名店小二模样的人捧着饭菜走了进来。
    俨然就是穿了常服的幻夜。
    他恭敬一礼道:“启禀主上,方才侦调营传来消息,已经查到了刺杀张姑娘的那伙刺客的底细——是一个叫浴火门的门派,一个最近才崛起的杀手组织。”
    “幻字组保的人也敢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少年慢慢拂了拂带着典雅红镶边的茶叶片,面容依旧平和,“灭了。”
    “是。”
    “何人指使?”
    “回禀主上,是一个叫程准的商贾之子。原因,是为其心上人夺回所爱。”
    少年略一思忖,便捋清楚了这其中的大概。
    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摇头轻笑道:“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既然如此……那就留着他的命吧。”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他毕竟要谋害漪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的声音透着些清冷,没什么起伏,亦听不出喜怒。
    “是,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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