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这样,老队长的腰伤有一段时间了,我就拿这个作为试金石,是真是假练一练,大家一看便知!要是老队长的腰伤治好了,也请大家都投我一票!”
    她说的干脆利落,响当当,立时就激起了在场人的好奇心。
    “哎呀,老队长的腰伤可是老厉害了,这养了半个冬天都没治好,这个女娃大言不辞地说治就能治?”
    “我不信!等着看她的笑话吧,别给老队长治的下不来床了!”
    “就是说哦,现在的小年轻啊没个收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反倒是老队长,笑呵呵地抽了口旱烟,对众人道:“我看成,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这个老腰如果真能给村里换来一个好大夫,值了!”
    他隔着人群对唐棠喊道:“唐棠,你尽管治,有事我担着!”
    唐棠含着笑意答道:“放心吧,老队长,保准给你治好!”
    两人的一应一答分外融洽,顿时就激起了不少人的眼热。有人拈酸吃醋道:“老队长,您可不能偏心,我家的闺女春来也年轻也利落,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个机会才行?对了,村东头牛建立的腰不是也不行吗?让我们家闺女也给他治治去!”
    她的话一出口,众人立刻就群情激动了起来。
    “哎呀,建立可是瘫了不少年吧?真能给他治好了,可是神医啊!”
    “是啊,你家春来行吗?”
    妇人急了,扯着嗓子回吼道:“你说什么呢?凭什么不行?我家春来虽然是在村里长大,可也是正正经经念过中学的,凭什么就比人家差了?大家伙只管睁大了眼睛,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她这一放言,老队长一时之间也起了为难,干脆就光明正大地让两人摆起了擂台,竞技比武。“行,就这么办!春来和唐棠一起比一比,谁治的又快又好,就推荐谁。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咱就拿事实说话!”
    老队长一拍板,顿时就压下了所有的猜忌和不满,众人不由自主地就同意了他的意见。
    “(^o^)/~!唐棠,太棒了,你要当大夫啦!”小奶猫开心地喵喵直叫,扒着她的裤腿就窜上了肩头,顶着小脑袋揉蹭了她的脸颊好几下,让她的脸上痒痒的,不由也泛起了笑容。
    旁边的杨树更是努力支持道:“唐棠姐,你一定行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唐棠没有着急直接给老队长治病,反而是又等了几日。
    先前,她自从知道老队长的腰伤久久未愈之后,就托人从县城捎回来一瓶高度白酒,又集齐了一些强筋健骨、温通血脉的药材,倒入白酒瓶中一起浸泡。这几日,便是在等药酒浸泡到足够长的时间,充分把药力激发出来。
    而牛春来那边,抓住了这几日的时间,在另一个病患的身上搞得风风火火,又是推拿又是拉筋,又是外敷又是喝药汤,一系列大手笔吸引了村里人的大量瞩目。相比之下,唐棠这边就有些相形见绌。
    不止是村里人慢慢起了嘀咕,就连小奶猫也急得满头是汗,“唐棠,你怎么还不行动啊?时间要不够用啦,快上啊,别被那边抢先了!”
    唐棠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不徐不疾道:“治病急不得,放心,我有把握。”
    小奶猫不解,只看着牛春来那边形势热闹,就以为唐棠落了下乘。
    眼见自己一个劝服不动唐棠,它着急地跑回窝里找老狗。“老沙叔叔,你快去劝劝唐棠啊,她要输了!”
    老狗懒洋洋地趴在窝里,晒着春天暖暖的太阳,不愿意动弹。只是耷拉的眼皮睁开了一条细缝,十分淡定地望了小奶猫一眼。“她都不急,你急什么?”
    小奶猫炸毛:“啊啊啊啊,你们怎么都不懂!这件事有多重要啊,不可以输!”
    老狗哼了一声,懒得同这个头脑单纯的熊娃解释。
    没想到,小奶猫竟然被它激起了火气,犯上作乱伸出爪子,在老狗的头上狠狠挠了一下。
    老狗:“……”
    时间停滞了两秒,就连小奶猫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没有料想到自己竟然有那么大胆,竟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它自己都惊呆了!
    正趁着老狗没反应过来,准备悄悄溜走。然而,猛然间老狗就从窝里窜了起来,一蹬脚飞身扑到小奶猫的身上,狠狠地胖揍了一顿。
    “又想挨收拾了,两天不揍你,就皮痒!怎么过去一年了,还没长大?”
    小奶猫被揍得极其狼狈,但是莫名地又有些怀念。它不服气地反驳道:“老沙叔叔,你已经很久没揍我了,怎么能说是两天?”
    老沙沉默地盯着它:“……这么说是我的错?”
    小奶猫无辜地回望着它。
    就在牛家屯的人对唐棠渐渐都丧失了信心之时,她终于出手了。某天傍晚,唐棠在食堂里吃完晚饭,拿着泡好的药酒找上了老队长的家。
    正好老队长一家老小刚吃完饭,还没有散场,齐刷刷地盘腿坐在炕上唠嗑,一见唐棠掀了门帘子进去,当即所有人都是一愣。
    “哎,唐棠你咋这么晚过来了,有事情吗?”老队长的媳妇招呼道。
    唐棠坦然一笑,“大娘,我是来给老队长治病的。”
    她的话一出口,立时所有人的精神就是一震。
    众人急忙收拾收拾,腾出了炕,齐齐围在炕的周围,黑压压地站了一地。
    老队长不由出声赶人道:“你们这是干啥子,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屋去!”
    可惜,他躺在炕上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就连小孙子也乖乖地趴在炕头,老老实实地等着看唐棠怎么治病。
    老队长长叹一声,深觉无奈,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人摆弄。
    牛建华见唐棠挽起袖子,拿出一瓶药酒,不由疑问道:“你也打算推拿?”
    他的语气有点古怪,显然是想起了前些日子牛春来推拿的举动,以为唐棠是仿照了她的做法。怎么说,这东施效颦的做法都让人感觉有些微妙。
    然而,唐棠对着他们怀疑的目光,没有多做解释,径直打开药酒瓶,一股子扑鼻的药味立时喷涌了出来,重重地刺激着众人的嗅觉。
    老队长的小孙子皱着鼻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忍不住伸伸舌头小声道:“好苦啊!”
    唐棠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道:“闻着苦,才有药效。”
    众人的精神顿时一提,目光灼灼地看着药酒瓶,多了几分的期待。
    老队长平趴在炕上,唐棠掀开他的衣服,露出了腰背。然后,又倒了一些药酒在老队长的身上,准备伸手触碰。没想到,牛建华突然出声阻止了她,“要不,我来吧?”
    就连老队长的媳妇也不由面露尴尬,不好意思让唐棠下手。“是啊,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哪好意思让你来动一个粗老爷们,让建华来吧!”
    然而,唐棠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诚挚地看向几人道:“大娘,建华哥,我的按摩手法是特地跟一位老中医学的,所以你们也就别介意。医者父母心,在大夫的眼里患者都是一样的。”
    老队长也张口挺她道:“唐棠说的有道理,你们瞎操什么心?难不成女大夫就只能给女人看病吗?再说,春来不也是给建立推拿了?”
    牛建华纠正道:“对了,春来是垫了一块毛巾,没有直接上手,我这就去找毛巾去!”说着,他就急着向外走。
    唐棠急忙笑着阻拦道:“建华哥,不用麻烦啦。咱们用的药酒,垫毛巾不太方便。你不用忙活,放心就是!”
    说着,她将双手搓热,直接下手就着药酒,在老队长的腰部推拿按压起来。她的手法不见多么复杂,但是在众人的眼里看来,有些格外奇特的韵律感,手指灵活地像是在跳舞一样。
    就这样一推一按之间,一点一点地将药酒的成分给腰部吸收了进去。
    推拿了许长时间,唐棠额头都沁出了汗珠,让众人看得颇为奇异。明明她的动作时轻时重,不见一味地用力,怎么就能热出了汗?
    偏偏趴在炕上的老队长,也是满头大汗,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这套动作许久都不见结束,不免让旁人看得就有些枯燥。牛建华问道:“爹,你感觉怎么样?”
    老队长紧闭着嘴,摇了摇头。
    牛建华不由心里一急,低声附在他的耳边说道:“不舒服,您也别硬挺着啊,赶紧直说出来,咱别弄伤了腰!”
    听他着急的这么一问,老队长这才缓缓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一气将所有的郁闷和压抑都释放了出来,立时就忍不住从鼻间发出了一声呻吟。“嗯——”
    他的小孙子听得神奇,顺着炕爬到老队长的面前,好奇地问道:“爷爷,你嗯什么呢?”
    被小孙子这么一指出,老队长不由脸色微微发红,老脸升起了温度,唬着脸道:“爷爷这是痛快的!”
    小孙子莫名其妙,回头看看自己的父母,见到他们也是一脸难掩的笑容,极力压抑着没有放声笑出来。毕竟老队长年龄高,又是村里的主事之人,一向都是正襟危坐,严肃正经,平日里哪见得到这么放松肆意的样子?立即,就勾起了儿女唇边的笑容。
    唯有他的媳妇暗暗瞪了他一眼,一把将小孙子揽在了怀里,念叨了一句,“老不正经的,别带坏了孙子!”
    唐棠大汗淋漓地推拿完了一套动作,将老队长的后腰推得熨烫发热,这才终于收手站起了身,笑道:“老队长,好了!”
    “这就好了?!”牛建华不可思议地脱口问道,不相信治疗的过程这么快。
    唐棠莞尔一笑,“今天的推拿结束了,明天我再来。”
    她这么一说,牛建华这才落下了惊讶的心,“哦,好!”他将趴着的老队长扶起身,忍不住问道,“爹,你觉得咋样,好些了吗?”
    老队长扶着腰,起身在地上转悠了两圈,直到把一屋子人看得着急了,才悠悠地开口道:“真是轻快了不少。前些日子,我这老腰都没知觉了,感觉不像是自己身上的零部件,今天这感觉才终于又找了回来。”
    “是吗?”牛建华惊喜地扶住了他,连连打量了好几眼,果真见到他的脚步没有往日的沉郁无力,走动之间也恢复了几分的力气,一时间不由就心喜了起来。“好,太好了,爹!”
    一家人喜气洋洋,笑逐颜开,老队长对着唐棠,郑重地谢了又谢,让唐棠忍不住一一婉拒。“老队长,您可以适当的下地走走,但还是要注意多休息,千万别再累着。”
    她细心地嘱咐道:“家里有什么累活重活,先交给建华大哥吧。你这腰看似是上回跌进沟里摔伤的,但实际上是经年累月累垮的,可经不起再磋磨了。”
    唐棠的一番话一出口,一家人不禁齐齐红了眼眶,心知老队长这是为家里、为村里给累病的。唯有老队长笑呵呵地不当回事,“哎呀,人不干活,不就闲出病了吗?你放心,我这阵子好好养养,等彻底痊愈了再干工作。”
    唐棠知道他的性情最为执拗,一时半会扭转不得,便只好拉过牛建华嘱咐了再嘱咐,直到听到了建华哥的再三保证,才放下了心。
    而大娘更是对她拿来的那瓶子药酒好奇,“唐棠,这是你自己配的药?”
    “是啊。”唐棠朗声笑了一笑,将药方合盘说了出来,当即就吓得牛建华赶紧拿来纸笔,将药酒的方子记了下来。
    老队长沉着眉头,阻拦道:“这是干啥子?人家小唐的方子,你记啥?”
    牛建华被他说得有些讪讪,摸着一颗大脑袋嘿嘿地笑了两声。
    唐棠倒是不介意他们偷师,本来这方子就是前世一个老中医传给她的。那时她的父母被逞凶的学生摧残得厉害,冬日跪雪,夏天暴晒,弄出了一身的毛病,双腿和腰部更是成了脆弱的部位,白天黑夜没一天停歇地酸疼得厉害。
    她不忍心看到父母受罪,特地上门求了一个老中医,每日跟在他的身边帮忙打下手、干杂活,这才求得他将推拿之法和药酒的方子交给了自己。回去,便自己泡了药酒,每天都为父母推拿,倒是让他们身上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所以,她的这一手推拿之法就是从那时练出来的。幸好,这一辈子,打压父母最厉害的王敏那帮子人被早早地收拾了,就不至于受到上一世那么多的磋磨,让她忍不住再一次心生感激。
    她明白腰伤的痛苦,也能体谅为人子女的着急心情。如果能把药酒的方子拿出来恩泽更多人,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建华哥,这是最基本的方子,针对不同的病症和用途,这方子里药材的分量还是需要调整着配的。”
    她这么一说,牛建华不由扬脸笑了笑,知道是自己病急乱投医,过于心急了。当即,就放下了笔,正正经经地向唐棠鞋道:“唐棠,辛苦你了,我爹的病就拜托你了。”
    “别客气。”唐棠粲然一笑,一张年轻饱满的脸格外灵动,“其实,我早就想来给老队长看看,可是这药材收集不易,再加上药酒的浸泡需要一段时日,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这句话,分明是怕他们多想,误以为她先前故意不说出自己会看病的事,对老队长的病情不闻不问。
    老队长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她的几分含义,当下免不了感慨道:“你这娃子说什么呢?我这老腰不争气,久久拖着不好,哪能怪得了别人?”他转头对自己的屋里人说道,“去,把家里攒的钱拿出来,不能让唐棠自己掏钱买药。”
    “哎。”大娘一听,可不是这么个理?立时,就脚步急急地掀开门帘,想进里屋找钱,哪知一把子就被唐棠给拦住了。
    “哎,老队长、大娘,你们这是故意跟我生分吗?再提钱,我可就生气啦,明天可是不来了!”唐棠脸色一板,吓唬道。
    但她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怎么板着脸都是极为有趣的情景,瞬间就激起了在场人的哈哈大笑。
    大娘被她紧紧抱着手臂,动弹不得,只好回抱了她一下,笑道:“你这姑娘,怎么送你钱都不愿意?那大娘也不敢让你再进门了!”
    唐棠不由摇头失笑,“大娘!”
    老队长亦是含着笑意,眼见唐棠心志坚定,脾气看似软和但实则内心坚硬的很,知道这钱是送不出去了,只能换个方法来。于是,他便张口道:“算了,给唐棠收拾几个饼子,这总能收吧?”
    唐棠立时点点头,道:“当然能,多多益善!”一副贪嘴的狭促感,又引起了众人的戏谑。
    等她从老队长家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牛建华不放心地跟了出来,将她送到住的院子前菜转身离开。然而,唐棠没有着急推门进院子,反而悄悄地绕到了院子后面的后墙根,就着月朗星稀的亮光,探望小奶猫和老狗。
    走过去时,小奶猫已经扑到在窝里,睡得香喷喷的,小肚子都忍不住舒服地袒露了出来。反而是老狗,在她靠近的那一刻即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却是精光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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