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本官的师爷说你说的话是假的,那必定就是假的。既然你不愿从实招来,那就只能押去衙门,自然有人会让你张嘴说实话。”恒昱祺对这种鸡毛蒜皮之事十分不耐烦,而且这女子从一开始便神情不对,无论是不是真的,她也是杀了人,总要秉公办理的。
    秀月见自己哭泣换不来同情,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急声道:“若是大人不信,可看这封信,这信便是那负心汉寄给奴家,让奴家去寻他的!”
    唐八接过那信,抽出来反复看了看,见没有问题才放到恒昱祺手中。
    那信中半张纸写了各种甜言蜜语,后面又诉说了自己的苦衷,最后讲让秀月带着信去某地找他大哥,让他大哥护送她去京中寻他。落款是峦竹二字。
    看到这落款,恒昱祺眉头略皱了皱,然后对重涛使了个眼色。
    重涛意会,道:“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是我错怪你了。但是你要寻的这位郎君如今身在要职。这样,不如你将他与你之间书信来往交于大人,再将你与他之间之事书写一番,唐大人便替你出这个头,如何?”
    秀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掩面哭道:“如今奴家成了这幅样子,如何去寻人?”
    “他纵人杀害与你,难道你不想要报仇?”重涛问。
    “可是那人已死,奴家,奴家只想寻一清净之处,了却残生。”说完,悲痛大哭起来。
    “若是本官没有记错,峦竹可是去年的新科状元。赶考之前在什么地方住过,怕是一查就能查到。虽然你不想在计较此事,但是本官却是不能不管的。他既用了他人钱财,许诺了他人姻缘,如今某了官位却又要杀害恩人,这种残忍之徒也不配当朝为官!秀月你莫要怕,本官可带你入京,找人对峙!”恒昱祺一脸正气,字句铿锵。
    “可是,可是,奴家已经不想再去寻他了。自知身份云泥之别,去了怕也是自取其辱。”秀月掩着脸,声音发颤。
    “不行!本官岂能坐视不理?作为状元自然是天下才子的表率,竟然是如此一个负心无耻之徒,本官岂能容他?”恒昱祺义正言辞,桌子拍的啪啪响。
    “掌柜的,麻烦给这位秀娘子开一间房间,待雨停之后,本官就要带着秀娘子去京城了。”
    “我,我不去!”秀月惊慌起来,“我杀了人的,如何能去!”
    恒昱祺微微一笑,道:“莫怕,有本官护你,自然不会让你为难这种事。来人,送秀娘子回房好好歇息。”
    秀月哆嗦着走出房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镇定。
    待人离开之后,重涛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她不会是秀月。”
    恒昱祺伸手抚了抚他的后颈,站起来走到重涛身后,亲昵的按压他的肩膀,道:“原本我也差点被骗过去,但是见你坚决,于是诈了一番。如今看来,这里确实是有问题。”他说着,眼神又飘向放在桌上的那封信,“峦竹,去年春闱的新科状元。取得状元之后便于他老师的女儿成了亲……小八,你去看看死者身上有没有其他信物信件之类的东西,若是有,拿来给我一观。”
    唐八应了声,转身去楼下小院儿,那尸体被撒了石灰,停放在小院一间不用的杂物间里,等待雨停送去义庄。
    只有片刻,唐八回转,手中拿着一枚玉佩,几个银元宝,一把精致的匕首和一封信件。
    恒昱祺打开那信看了几眼,笑道:“这新科状元心可真大,居然真的让他亲生哥哥去做这种杀人买卖,但是没想到……啧,我如今倒是觉得这个案子变得有趣儿多了。唐八,你去打听打听,那状元郎的老家在哪里,过得如何。”
    唐八应了声,又道:“这客栈里怕是不太好问,而且人多口杂,不如待雨停之后,我与小九一同出去询问一番。”
    “这事儿不急……”恒昱祺笑了笑,又道:“这峦竹的岳家,可是看我及不顺眼呢,如今给他添点堵也是很有意思的。”
    “只要不耽误我们的正事就好。”重涛拍开他想要钻进衣领的爪子,斜着眼瞪他。没看小八还在呢吗?随便乱摸什么!
    恒昱祺厚着脸皮挥退了唐八,连搂带抱的把人圈道床上,偷了几个香吻之后,又纳闷的问道:“澜澜,我还是有一事不知,你究竟是为何从一开始就不信那女子的话呢?”
    重涛推了两下没推动,也懒得动弹,就让人挂在他身上。听到这样一问,笑道:“你猜。”
    “猜不到才问的,好澜澜,告诉我吧。”恒昱祺的大脑袋在他身上拱来拱去,撒娇耍赖的模样实在是好笑。
    重涛磨不过他,被拱出一身汗,只能求饶,道:“别闹别闹,我说就是了……”他把人拍去一旁,坐起身靠在床边,道:“看眼睛啊,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没说实话,眼神是发飘的。”
    见人不信又要拱,连忙又道:“而且她若是真的喜欢那人,怎么可能还会对着我们乱抛媚眼儿?还说出是不是看上她身子这种话来。而且他们还当着那孩子做出那种……那种事,怎么看怎么不想是被强迫,这种女人的话自然就不可信,而且我也只是诈了诈她而已,她便改了说辞,也是好笑。”
    恒昱祺疑惑的看着他,“就这样?”
    重涛点头:“就这样!”他才懒得解释那什么往左看往右看的左右脑理论呢。
    “算了,今天放过你!”恒昱祺有把人扒拉进怀里抱着,“真是,走去哪里都会发生这种破事,一刻清闲都没有,好烦啊。”
    “闲着你嫌烦,有事你又嫌烦,怕烦的话你干脆回家歇着好了!”重涛觉得这人时不时跟小孩儿似的,脾气一阵一阵,喜欢装逼又喜欢演戏,简直看不透!
    “不要,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家……”恒昱祺的爪子又不老实起来,抚摸着掌心下暖玉一般的肌肤,哼哼唧唧的找安慰,又摸又蹭占了一堆便宜,才心满意足。
    秀月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夜晚之时几次想要翻窗逃走,却被人堵回屋子。
    她攥着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脸色苍白又焦急,还带着一些惧怕的神色,一直道早晨,才半靠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但是外面动静一大,就惊醒过来。
    她是绝对不能跟着去京中的,先不说自己杀的那人是不是真的那人的大哥,就连自己,本身也不是……
    那傻大个还想娶自己当媳妇儿,非要带他去找弟弟说情,又说什么不嫌弃她的出身。开什么玩笑?就算他是状元郎的亲哥哥,可是家中穷困又没钱,还一脸痴傻的模样。被自己一勾就滚上了床,猪一样拱来拱去,恶心都恶心死了!
    她本来只想骗一些钱财的,再顺便卖掉捡来的那个小孩儿,谁知道那什么状元郎也是心狠,竟然安排他大哥把好好的一女子杀了……幸亏那秀月死得早,否则怕是要再被气死一次!那傻大个还准备了毒药给她看,结果还不是被她给毒死了?原本是想诈那掌柜的一些钱,谁知这里居然住着个官大爷,也是倒霉……
    还有官大爷身边那小白脸儿,要不是他捣乱,怕是自己早就脱身了!
    她醒来之时,外面已经放晴了。那些在客栈被困了多日的客人都纷纷启程,外面骡马声吆喝声响成一片。
    若是那大人要带自己去衙门的话,这一路估计也不能总是盯着,也好找机会逃脱。
    女子摸了摸身上的小包,包里藏了一些首饰。这都是她从真正的秀月那里弄来的,那傻乎乎的蠢货还真以为她会跟她一起走呢,怪不得被男人骗成这个样子,还不死心的想要去找个说法,简直可笑……
    不,现在可笑的是她自己,若不能跑掉,怕是真的会挨板子……
    正胡思乱想着,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几个衙役走了进来,看向她道:“你就是那叫秀月的女子?赶紧跟我们走一趟!”
    女子腿一软,差点儿昏厥过去。
    县衙大堂里面可比客栈的氛围衙役恐怖多了,女子跪在堂下,浑身直冒冷汗,还未等她想好要如何去说,那县令就丢了一根令签道地上,“先打十大板!”
    那女子愣了,直到被人按在凳子上,才哭嚎着喊冤。
    “你有何冤屈?杀人在前,蒙骗钦差在后,只是打你十大板已经是本官仁慈了。若是之后再不说实话,休怪本官手下无情。”那县令三十来岁,看上去也刚正不阿的样子。
    女子被打的鬼哭狼嚎,县令冲着恒昱祺拱手道:“钦差大人亲自先来,到让下官措手不及了。”
    恒昱祺笑道:“岑大人,你审你的案子,这女子不要弄死了,留着命本官还有用。”
    “这是自然。”岑县令面无表情,等板子炒肉声音停下,看那女子被丢在地上瘫软一团,手中惊堂木用力一拍,道:“堂下何人?”
    女子满头冷汗,疼的脸色发青,刚要说话,岑县令又道:“本官要你说实话,否则挨的就不止是板子了。”
    女子哆嗦半天,连嘤嘤嘤都忘了,疼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颤着声音道:“奴家,玉瑶……是,是秀娘子的……姐妹……”
    第75章 我怎么会骗你
    天底下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你和声悦色跟他说话,她满嘴扯谎;你一生气胖揍她一顿,就什么都说了。
    “有意思……”恒昱祺拿着手里的两封信左看右看,“这东西可轻可重,轻了也就是个惩戒,重了……啧,能让他这辈子官途无望了。”
    重涛笑道:“他跟你不是一个阵营,捏个小辫子也能控制一把。不过若那真的是他大哥,这人心也够毒的。让自己哥哥做出这种事,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恒昱祺摇头道:“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当自己飞黄腾达了,然后就看不起自己的跟脚,想方设法的要脱离。但是这种人要么就断的干脆利落别被人抓到把柄,要么就跟这个一样,蠢的令人无法直视。”
    重涛有些嫉妒,怨道:“这么蠢也能做状元呢!”
    恒昱祺哈哈哈大笑,他抬手摸了摸重涛的尖下巴,“澜澜若不是家中那些烂事拖累,必定能考个举人,三年后蟾宫折桂,当个状元郎。”
    重涛正色道:“我也如此觉得,待这案子结束,我就回家闭门读书,两年后先去考个举人,在读书三年考个状元。”
    恒昱祺听完一愣,道:“闭门读书?”
    重涛点头微笑道:“是的,任何人都不见,什么时候考上状元什么时候算。”
    恒昱祺瞬间明白自己被绕进去了,扑上去抱住人哀嚎道:“我也不见吗?你舍得看不见我吗?”
    重涛踹了两脚,可惜这人纹丝不动,“不见啊,我要考状元呀!你别勒着我的腰,难受!”
    “我心都碎了你知道吗?”恒昱祺在他身上用力蹭了蹭大脸,哭丧着说:“不能不见我,而且你不如去我家,我可以帮你找这几年所有试卷和答题,多看看总比自己闭门造车要好。”
    重涛啧了声,道:“看这种人品之人写出来的东西,估计我的眼都要瞎了。”
    “皇上也是被蒙蔽的嘛,再说这种事若是无人曝光,皇上怎么会知道呢?”恒昱祺笑道:“那我把自己科考的卷子拿给你看?”
    “再说吧……”重涛觉得秀才就足够了,现在真让他沉下心来去看这些八股文章四书五经,估计能要了他的命,“放手,你真的很沉!是不是最近吃胖了?”
    恒昱祺讪讪的松开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六块腹肌,郁闷道:“天天奔波哪里有胖?我也恨不得赶紧把这些事搞定,让你好好的休养身子呢。”
    重涛翻了个白眼,问道:“那这人你打算怎么办?”
    “先放着,反正那女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有问题。回头去这状元郎老家探探情况,手里把柄越多,以后才能起到更好的作用。若是这人老实也就罢了,不老实就直接一巴掌按死。”恒昱祺慵懒的靠在一旁,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扶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对这种杂鱼完全不想上心的表情。
    “那你就任他如此欺辱人?”重涛有些不满。
    恒昱祺笑道:“怎么?你眼里揉不得沙子吗?要知道这人岳家也是有底子的,想要动不是不行,但是想要大动,手中必须要有更多的东西。而且他们现在跟我们并没有什么冲突,动了反而会出问题。朝堂几派相互倾轧,我总要弄清楚他们的底细才好。否则拔出萝卜没有带出泥,反而还让自己伤筋动骨,那就不划算了。”
    重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他懂的派系之争,每个派系都牵扯不少更加深层的东西。而且这种还涉及到政治类型,那就更加不好处理了。一个不小心反而会引火烧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恶人总是会有恶报的,只是时间问题。否则你看这叫玉瑶的女人,她因为一时贪心,害死自己的姐妹,拿了信物想要去享受荣华富贵,谁知道对方迎接她的反而是另一处陷阱。虽然这女人聪明避开了,但是仍旧避不开她之前作下的恶。”恒昱祺伸手放在重涛脑后,揉着他的脖颈,轻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大哥若是能够心善,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虽然他觉得是替状元弟弟做事,但是却不知已经被弟弟抛弃。这里面的受害者怕是只有一个秀月,但是秀月已死,一颗芳心化作尘土……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她得知了真相然后被杀死要更加安宁一些。最起码在她的期盼中,那男人是深爱她的。”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重涛被揉捏的舒服,眯着眼睛享受起来,“现在只能说希望那状元郎能做一些好事,省的挖坑给自己跳,他这样的小人,怕是之后得罪了人都不自知的。”
    安排好玉瑶与那孩童的事,他们一行人就要启程了。
    岑县令听说钦差要去治水,叹气道:“如今这连番阴雨,怕是长江两岸又要乱上一番了。大雨之后的灾民处理,粮价控制与疫病都要防范……大人这一去,责任重大啊。”
    “岑大人所言极是,虽然我对治水没有什么经验,但是监管还是可以做的。不过岑大人这边也要防范一些,避免到时防不胜防。”恒昱祺道。
    “县中粮仓已经备好,而且开春的时候我便找人疏通了水道,加固了一些房屋,甚至还购买了一些药材。就算下官这边用不到,运往他处也是合适的。”岑大人满脸愁苦,他看着外面虽然艳阳高照但是漫天飘云的天气,心中也是忐忑。
    恒昱祺恭敬的行了个礼,道:“若是我大盛官员都如岑大人一般,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本官先替百姓谢过岑大人。”
    岑县令连忙回礼,口中连道不敢当,“钦差大人这一路所做之事,朝中早已传开,大人行事光明磊落,救万民与水火,下官应与大人学习才对。这次没想到会遇到大人,已经是下官之幸了。”
    “哦?朝中早已传开?”恒昱祺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笑容,“这真是,这倒让本官有些……实在不好意思。”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奉承了一番,恒昱祺终于爬上了马车,上了车之后脸色就阴沉下来。
    重涛笑道:“虽然这次你还未能回京领赏,但是看样子……有人迫不及待替你扬名了啊?”古代传播消息的速度本来就慢,他们刚结束安城的事不过一段时间,却已经在朝中传开,在这种偏僻县城里的县令都能得知,怕是若想光明正大伪了身份去微服私访,就不容易了。
    “他们这是在怕我,怕我又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抓了他们的小辫子,让他们动弹不得。提前放出风声……怕是不止风声,估计我的画像都会被传散道不少人手中。”恒昱祺冷冷一笑道:“本官倒是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动本官,也要掂量掂量手里的权利够不够!”
    “唔……若真是这样,怕是对你不利的人会出现在明面上。这么来看,我这个一点儿武功都不会的废柴,要成了你的拖累了。”重涛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恒昱祺无奈的把人圈在怀中,道:“不要胡思乱想,你怎么是拖累?不过你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我,以后不要离开我半步,若说我这人有什么弱点,怕是就在你身上了。那群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些,我反而要更加顾及你才对。”
    “那我舅舅那边,岂不是危险?”重涛猛地直起身子,有些紧张。
    “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恒昱祺安慰的拍了拍重涛的肩膀,“早在将你带离平阳县的时候,我便已经安排了人在你家和舅舅家附近,若是有风吹草动,他们会立刻反应过来,不会危及到你家人安危的。”
    “哦,那就好……不过,我有个问题……”重涛疑惑的看着他,“你一个人钦差,怎么会有怎么大的权力?这些事我一直想问……唐八唐九是你的侍卫吧?从唐一开始排的?一直到多少?在安城隐藏起来的那些人是让你直系调控?我舅舅那边也是这样?钦差的权利已经这么大了吗?”
    恒昱祺心中一荡,差点把其实我是个王爷这种事说出来,但是又怕吓到眼前这位。现在这种局势若是两个人因为身份问题闹了别扭,反而会出现麻烦……
    “跟皇上要人啊,唐八唐九本来就是我的人,我家里也算是有点儿本事的,如今我接了这么棘手的案子,派几个人给我用用又如何了?你家也是因为这个案子才会发生危险,皇上那边若是不帮你看着家,等你陪我辛辛苦苦九死一生回去发现家宅都被人破了,你当皇上脸色有光?”
    “这样吗……”重涛半信半疑。
    “我怎么会骗你?”恒昱祺凑上去偷了个香,“不要担心,我做的事都是为你好,只要你跟在我身边出谋划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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