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内室,寝殿中无人,皇上只好由人领着进入后堂,后堂内竟然放着一座小小的神龛。苗太妃跪在蒲团上,正往香鼎中插香。
    “太后一向不喜道家,太妃娘娘居然在宫中设了神龛。”皇上站在苗太妃的身后说道。
    苗太妃也不起身也不回答,只是闭着眼跪着,嘴里念念有词。
    “朕今日来,只是想问你,你那日想要掳走福清郡主到底是不是因为广郡王,这事儿与太后有没有关系。”皇上到没怪罪苗太妃的无礼,他来此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有关系如何?没关系又如何?”苗太妃长出一口气,慢慢道:“就算我不是受太后指使,难道太后就不想将福清郡主送给广郡王么?皇上最是清楚不过,丞相与广郡王早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太后为什么要帮你?”皇上又问道。
    苗太妃笑了起来,看着神龛虔诚的一拜道:“因为她心里有鬼。”
    “当年礼亲王与杨太妃的事情与丞相还有太后有没有关系?”皇上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问道。
    苗太妃缓缓转过身,看向皇上道:“若是我说他们都是丞相害死的,皇上有能力将凶手绳之于法么?皇上又敢将太后如何?皇上……除了那些孩子,你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不说边关不说燕北总督,你身边还有多少兵力可以与丞相一斗?若是丞相真的发起疯来要造反,你想如何?”
    “放肆!”皇上被戳到心中恐惧,忍不住大喝道。
    “我不过一深宫妇人,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要从我这里得知什么,就没有必要了,对皇上也没有帮助,倒不如皇上回去好好想想,如何能将皇位再坐稳些,也省得日后无脸见陈国皇室祖先。”
    说完这句,苗太妃转过身合上眼再不理会。
    皇上忍着想要拷问苗太妃的冲动,气冲冲转身出门,总管太监跟在身后一路都不敢说话。
    其实皇上很清楚苗太妃说的没有错,无论纠结到最后苗太妃想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太后也想做的,追根究底也没什么意思,但是,皇上更在意苗太妃用了什么方法逼得太后出来保她,这其中是否牵动曾经的皇室旧事。
    “皇上……之前燕北总督又来了消息。”总管太监快步凑了过来低声道。
    “今儿刚来的?”皇上伸手接过印了火漆的密信,里头写的东西,只有皇上与燕北总督看的明白。
    “铁矿……”皇上用力捏着信纸,咬牙怒道:“当真谁都可以骑在朕的头上,不过小小天宗门居然还想和朕谈条件?”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这天宗门虽然是武林人士,但往日江湖与朝廷从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次恐怕也是有了因由。”太监总管生怕消息泄露,赶忙安抚道。
    皇上扶着额头,有一阵恍惚,他很清楚这是在迁怒,火器需要大量的铁矿与硝石,但陈国有些资源并不完全掌控在皇室手中,有必要的时候自然需要皇室与之做些交易。只是这次交易的对象不是有背景的富商而已。
    天宗门,其实不是皇上口中所说的小帮派,皇上对此也很清楚,江湖中腥风血雨,甚至比朝堂之上还要直接与血腥,能在如此的环境下屹立几百年不倒,也算名门。
    “去查一查天宗门究竟为什么要与朝廷结亲,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皇上将信收了起来,心中开始盘算这笔买卖是否合算。
    “还有……此事暂时不可告知陌篱。”
    “是。”
    一只白鸽轻轻飞落进窗口,陌篱披散着长发依在一只软枕上,他伸出一只手指,白鸽就站在手指上亲昵的低下头蹭着陌篱的指腹。
    “嘘——”
    陌篱转过头,温柔的抚摸着躺在他身侧已经睡的很熟的相思,这本是初春的午后,享受难得的阳光,相思与他并排靠在榻上,之前还在看着手中的书卷,谁知道不知不觉当中相思就慢慢滑了下去陷入了甜美的梦境。
    陌篱不舍她睡的难受,干脆贴紧了墙壁,让出大块的位置让相思躺在他的身侧,之后他就再看不进什么文字,只是盯着相思的睡颜便舍不得移开眼睛。
    取下白鸽脚上的细竹筒,陌篱从中抽出一卷纸条,纸条上只是简单的提到江湖、天宗门还有剑锋堂。
    陌篱用手一捏,纸卷化为灰烬。
    看来丞相已经将手伸进了武林,他四季山庄就不可再无动于衷了。
    “唔……”相思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爬了起来,头上的发簪已经歪了,再见窗外居然已经红霞漫天。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再见身旁刚刚看书之人,此时早就披头散发开着衣襟就这么睡着了。
    她犹豫片刻,慢慢凑了过去,陌篱果然长着一副好皮囊,睡着的时候就像不染一丝尘埃的云上谪仙,可坏起来却又像山林间能吸人魂魄的妖魔精怪。
    尤其是这一双眼……
    相思的手忍不住伸了出去。
    “想摸就直接摸,别害怕。”
    陌篱说话中还带着几分睡意,他抬手将相思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那一双让人心动的眸子满含着情意慢慢张开,红霞透过窗户映照在他的眸子里,满是金红色的光华。
    “吵醒你了?”相思靠在他怀里道。
    “没有,就是有些遗憾……”陌篱笑着道。
    “都在我这里窝了一天你居然还有遗憾?”相思故作生气道。
    陌篱一个起身,将相思压在身下,长长的墨发蜿蜒的盘在相思周围。
    “我遗憾,我睡了那么久,你都没有吻我。”
    “陌篱!陌篱……你知道么?定安伯向镇北侯提亲了。”房门一下被人踹开,庄晋元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还一脸很八卦的模样。
    但他看到陌篱与相思如此情景,顿时满脸怒容上去就要给陌篱一拳,陌篱抱着相思从榻上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将相思放在椅子上,又腾出手来接下了庄晋元一拳。
    “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
    庄晋元高声骂道:“你居然还欺负相思,我弄死你!”
    “相思是我的,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半年了。”陌篱随意的挡开他,一个推手将他推去老远。
    “那也不成!你们还没成婚呢!”庄晋元气急跳脚道。
    “没成婚你以为你就有机会?”陌篱眼眉一横双手背到身后。
    “你!”
    “庄晋元,你说我大哥定亲了?”相思才不理会这两个男人闹腾什么,她只在乎孟霍然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是啊,孟霍然居然答应了,两家正在商议聘礼的事情了。”庄晋元跑到相思身边坐下,笑嘻嘻的说道,刚刚的恼怒就跟不是他一般。
    “可是上次那位韩姐姐?”相思想起镇北侯送上火器图后便带着两个女儿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也没过问军营的任何事情。
    “可不就是她么,她妹妹那么小。”庄晋元对着陌篱撇了撇嘴,又对着相思道:“上个月那个什么乔姑娘出嫁,我还以为你哥要死了呢,结果这个月就定亲了,他不会是赌气吧。”
    “不会!”陌篱说道。
    “你怎么知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庄晋元不屑道。
    “他为情已经做出了他最大的努力,现今的他更是为家族而活。如今京都各个世家站队都很模糊,定安伯算是铁板钉钉为了皇上,若是联姻联错了,万一招致皇上猜忌反而不美,倒不如娶了看似完全无用的镇北侯的女儿,才是正确的选择。”陌篱早就看出镇北侯其实对孟霍然也是意的,再说镇北侯也就是现在看起来没有实权,但是他这么多年,带了多少兵,有时候一个将军甚至比军符还有用,不然皇上也不会让多少人保着他入京了,只是现在还不是适合。
    “那韩姐姐长得也挺好看的,大哥也不亏。”相思嘴里这般说道,可是她更看中的是韩银霜的能力,据说那一日截杀这位姑娘敢做的可不比她当年差。
    “你们到是穿一条裤子,我才不会屈服什么家族呢,将来的媳妇一定要是我看上的!”庄晋元很是不满的嚷嚷道。
    陌篱眉头一皱,将庄晋元一提两人直接飞出窗外。
    相思很是淡定的关上了窗户。
    “太后最近和皇上闹的很僵,丞相家那位七公子又入宫了,近来丞相几乎逼着皇上做任何决定,你在户部也是知道。”庄晋元低声说道:“咱们要做好准备了。”
    “剑锋堂挑了天宗门,如今天宗门势力减弱,也不知道丞相想要做什么。”陌篱想起刚刚的纸条疑惑道。
    “铁矿!”庄晋元眼睛一亮道:“天宗门一旦势弱很有可能被敌对吃掉,他们想要保住势力唯有依靠朝廷,这是他们最好的砝码。”
    “是么……”陌篱手一松,庄晋元从墙头被扔出了府外。
    “啊啊啊啊啊!陌篱你给我等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在府里待过了新年待过了元宵,李芸萝再见不得相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在府中,干脆直接带人上了门,拉着相思就上了马车。
    好在陌篱今儿与孟霍然去了书院,不然非打起来不可。
    对于出门相思到也没觉得什么,之前不想出去也不过是懒得出去,上辈子动心思的地方太多,这辈子能懒也就懒了。更何况沈佳丽也会带着王府的亲卫在京都算是治安最好的那条街中的珍品铺子里等她们,就算凶徒是疯了心了,也不敢在那一片闹事。
    李芸萝一路上都在数落陌篱,说这段时间简直就将相思与众人隔离,除了过年的时候,她都好长时间没见相思了。
    相思一边听着也不在意,她如今身边的朋友不多,可每个对她都真心实意,比之上辈子要强太多。
    京都的珍宝铺子不少,相思之前也去过几次,尤其是孟霍然的朋友走通了舶来品的路子,铺子里的生意也好了很多,想想当初她想借着孟霍然赚来的第一桶金,似乎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下了马车,站在珍品铺子的外头,相思才发现这虽然只是栋二层小楼,但精致的程度似乎超过之前的任何一间,这里的护卫还有店小二也似乎与旁家的不同。
    “这是最近才兴起来的铺子,说是铺子,里头东西可数不胜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李芸萝一脸陶醉道:“那可都是珍品呐。”
    相思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既然来了,定是要多看看的。
    李芸萝拉着相思的手,偷偷瞄着门口两个瘦瘦的看门人,小声道:“你别看这里的护卫都不是高个壮汉,但听说都是从武林中来,身手了得呢,而且谁都不怕,有人说这间铺子背后是皇家人,上次一世家子在里头闹事,被揍的很惨扔了出来,最后连上门讨说法的勇气都没有。”
    相思用余光看了几眼,也没看出这些人有什么不同。
    等着进了楼内,沈佳丽身边的婢女将她们带了进去,三人坐到一处到是聊了起来。店内的服务果然独树一帜,无论是想要吃的,想要看的,还是想要买的,只要说的出来,基本上都有,就算没有他也能介绍给你相似或是更好的东西。
    相思看着盒子里的各类宝石,哪怕她前来并没有想要购买的东西,她也被这些天然的石头们迷的忍不住想要掏出银票。女人对于首饰总是无法控制的。
    沈佳丽与李芸萝正拿着一支七彩琉璃簪评论个不停,相思放下盒子,走到一旁对着等候在门口的店伙计道:“有没有大概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戴的首饰,像什么鸟儿兔儿的,要瞧着喜人的。”
    那店伙计立刻礼貌的退了出去,去给相思拿首饰去了。
    相思也是临时起意,她许久没见孟尘惜,过年的时候也只是送了东西,尘惜也不方便过来找她,倒不如她专门买份首饰过来,日后找人送过去。
    店伙计动作很快,几人一同带了好几个盒子上来,里头的东西果然各式各样,有动物的有虫儿有鸟儿的,还有些古灵精怪瞧着像是避五毒的头面,哪怕就是蝎子蝙蝠这样可怕的动物,也都做的圆润可爱,到不叫人害怕了。
    “这一盒子都是翡翠的头面,姑娘可拿好了。”最后上来一人,将一盒首饰递了过来。
    相思有些奇怪,即便翡翠的价值不菲也没必要让她亲自接过,可那人就是放在她手上,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相思一拿那盒子,身子便是一顿,接着将那盒子打开,便认真筛选起来。
    买到手软,相思苦笑着看着伙计将她购买的大小盒子包了起来,还好她有封地,否则按照这种买法,陌篱都养不起她。
    只是再见旁边这两个女人,也罢,终归不是她买的最多。
    “我送相思回去,沈姐姐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世子爷干等你没回去,怕是要杀过来了。”李芸萝花光了钱,心情大好道。
    沈佳丽捏了捏李芸萝的脸,带着东西先走了一步。李芸萝与相思没什么制约,便慢慢悠悠再看了看才下了楼。
    可就是慢了这么一下,到是冤家路窄,遇见了从一楼一间厢房里走出来的何淑瑶。相思远远看着就觉着这姑娘的情况不太好,兴许也正是因为她的情况不好,她娘家的姐妹才会带她来此,可是显然哪怕这些金银首饰也没让她恢复往日的笑容。
    何淑瑶打扮的到没什么问题,还是一身的绫罗绸缎、红宝美玉,但那张脸几乎都能渗出黑气来,眉宇间的怒气与疲倦只要没瞎都能看见,且她距离上次相思见她时消瘦了许多,那高高的颧骨,干燥的皮肤,还有凌厉的眼神,当真比她的年纪看上去就要大上不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相思与她当然没有什么刻骨的仇恨,可何淑瑶一见相思那张脸就跟吃错了药一般,整个人都要疯了,她们一个站在楼梯口,一个站在楼梯下,还没说话,就让在场的所有人全身紧绷。
    “孟相思!!!”何淑瑶好似含着血的恨声道。
    相思不想理这个疯女人,再说上次这个疯女人因为下药不成已经成了京都的笑柄,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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