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要去哪里?”韩齐霜抓住韩银雪的裙摆哭道。
    “马车负重两个人,速度已经是极限,只有我跳下马车,你才能脱险。”韩银霜悄悄拉开车窗,虽然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可是兵刃间的火花依旧看的清清楚楚。
    “我……我怕。”韩齐霜哆嗦着幼小的身子道。
    “莫怕,我一定会赶上你的。”韩银霜笑着搂了搂妹妹,而后毅然决然站起了身,打开了车厢的车门。
    “姑娘!您做什么?赶紧进去!”驾车的汉子顶着箭矢浑身是血的喊道。
    “安叔叔,车上人多,我若不下去,妹妹怕是不能逃生,你们赶紧走,我随后就来!”韩银雪作势就要跳车。
    驾车的汉子吓得大叫,可是再想去拉她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此等关键时刻,一道人影闪现,只轻踹马车上的框架,伸手一捞,那韩银雪就被人提了起来。
    “霍然!接着!”少年的声音极为动听,对待姑娘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那韩银雪如同物件般被抛出了车外,一匹白马正好赶到,马上的孟霍然想也不想将那姑娘接到怀中。
    “得罪了!”孟霍然将姑娘放到马上,接着拉起缰绳道:“各位镇北侯府上的好汉,莫要慌张,援军已到!”
    驾着马车逃命的安将军大喜,转头去见那几个少年,就见他们救治伤员的救治伤员,与人厮杀的毫不手软,不一会儿,被缠斗已久,已有些精疲力尽的镇北侯等人,便被他们救了出来,重新聚到一处。
    “爹爹!”韩银雪被孟霍然扶着从马匹上下来,见着父亲冲了过去。
    镇北侯抱着女儿,擦去脸上的血迹慈爱道:“你怎么出来了?”
    韩银雪不敢说她跳车,只得道:“之前太过危机,若不是几位侠士相救,我与妹妹怕是危矣!”
    镇北侯抬眼再看马车,窗帘已经被打开,小女儿满脸是泪的看着他,哭也不敢哭大声,他终于放下心来。
    “多谢诸位壮士相救,不知各位如何称呼?”镇北侯抱拳感激道。
    “侯爷不必客气,是皇上得知今晨有人暗袭侯爷,便让我等数人在此接应。”付宁准的父亲付将军是众人当中的长辈,自然带头回应道。
    镇北侯定眼一瞧,竟是熟人,忙一把拉住他道:“原是付兄!许久不见!”
    “侯爷还记得末将,到让末将惶恐了。”付将军感慨道。
    镇北侯笑容变浅,叹了口气道:“若是大将军还在……”
    付将军垂头不语,可又似想起什么来,将陌篱拉到身侧道:“这位是大将军的独子,此次也是陌公子私下给我们传的讯息。”
    镇北侯面容一正,抱拳行了一礼道:“多谢陌公子。”
    陌篱哪里受得,赶紧推却道:“不过小事,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皇上还在京中等候。”
    “爹爹,您和女儿们同坐一车吧。”韩银雪注意到父亲腿脚有恙,忙劝道。
    镇北侯也不推辞,众人各归各位,再次上路,只是多了不少随行的兵将。
    “女儿,刚刚那么多位青年俊才,你可看见?”镇北侯看着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女儿,笑呵呵的说道。
    “那么乱,我能瞧见谁?”韩银雪好笑的说道。
    韩齐霜已经擦去了眼泪,大眼睛一转道:“那位陌哥哥的长相是其中最为出色的。”
    “你看看,你妹妹看的都比你认真。”镇北侯大笑,捏了捏小女儿的脸颊。
    “爹爹就会玩笑!”韩银霜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爹爹!这个给你!”小女儿韩齐霜将怀里那只荷包放在父亲手里。
    镇北侯看着手里的荷包以及上头绣着的荷花,眼眶发热,就好似妻子并没有逝去,如今仍在家中的炕头上为他绣着荷包。
    “我只有你们两个孩子,等着这次将东西敬上,我身上多年的重担便能卸下去,再等你们姐妹出嫁,我也好回去老家陪伴你们的娘亲。”镇北侯笑着对大女儿道:“你妹妹还小,到是你要多看看了。”
    韩银雪无所谓道:“只要爹觉着行,我就没有异议。”
    “你啊……”
    陌篱坐在马上,几次扬起马鞭,马儿四蹄奔腾几乎要飞跃起来,跟在他身后的人累个半死,孟霍然实在受不了了,便问道:“是不是还有追兵?”
    陌篱冷着脸道:“总要看着城门才觉安全。”
    众人听罢,原本松懈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也就没有了怨言。
    陌篱抬起头,看着黑暗渐渐褪去,心里更急,这若是相思醒来之前他未到府中,那岂不是今儿相思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不是他了?
    镇北侯进京本就是大事,多少人在暗处观望,原本还以为镇北侯会折在半路,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死伤参半,可谁知道城门刚开,这一行人就举着令牌大摇大摆的跑入京都,直奔皇宫。
    姑且不说丞相此时的心情,就说之前那些暗中想要夺取火器图的老宗室们,此时便已经坐不稳椅子想要掩盖私通丞相与广郡王的证据了。
    镇北侯之前也不算什么大人物,年轻的时候与家里人闹了别扭,偷偷跑出家中去边关参了军,一路打拼成为骁勇大将军帐下的亲卫,之后与付将军一同在外征战,凭借自己的血汗封了将军。
    众人都以为他会在武将一路上高歌猛进,谁知道镇北侯府因为瘟疫,家中长辈男丁多数殉难,以至于他不得不放弃原先的武将仕途,继承镇北侯府,在北方那一处并不大的城镇里沉寂度日,多年来也没什么消息。
    不明真相的人都在猜测,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多年未入京的侯爷,连夜赶奔京都。
    耳边传来轻微的鼾声,相思皱皱眉头,睁开眼睛,转头就见陌篱披头散发似乎之前才沐浴过,隐约还带着水汽。整个人穿着亵衣就钻进她的被子,不说前襟大开露出胸膛,就是袖子也被蹭的老高,长长的胳膊压在她肩头睡的十分香甜。
    刚想发怒,相思就见陌篱眼底的青黑,只好认命的从身旁取来布巾细细的轻柔的给他擦拭着湿润的长发。
    阳光洒在陌篱的睫毛上,睫毛微微颤动,嘴角隐约上扬。
    ☆、第一百四十七章
    揉一揉眼睛,陌篱惊觉自己居然真的睡过去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竟然已经变得干燥,再一摸身侧的位置,被窝已然变得冰凉。
    慢慢侧过身,就见那个刚刚还在梦里的姑娘此时正坐在窗边缝补一件男人的衣衫,目光专注而柔和,就好似她天天这般早已习以为常。
    “相思!”陌篱心一紧,生怕眼前美好的一切变成一副画。
    相思放下针线转过头,皱皱眉道:“可算是醒了?”
    陌篱伸出手臂,在空中挥了一挥,带着一丝撒娇道:“我头疼!”
    相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放下针线来到床边,就坐在那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谁让你那么晚了还洗头,湿着头发睡觉不头疼才怪。”
    陌篱闭眼一笑,有力的双臂将相思的腰间圈起,顶着一头乱发一下拱进相思的怀中,左蹭右蹭就差喵喵两声。
    被蹭的很痒,相思笑着推了推他的脑袋,喘了口气道:“别闹!头不疼了?”
    陌篱扬起头,看着相思的笑颜只觉着一晚上的奔波也是值得了,他付出的一切曾经遭受的一切,也都值得了。
    相思拨开陌篱脸上散乱的发丝,这张原先青涩的脸庞与记忆中的似乎已然重叠,她说不出内心的那一份隐藏的钦慕到底是给谁,她只知道无论重生与否,这世上能对她毫无保留的就只有这个男人。
    “我这次立了功,虽不能公开领赏,皇上总是要念及我几分功劳,我去求了明旨吧。”陌篱捧住相思的面颊,亵衣的袖子褪了下去,露出结实的双臂。
    相思歪过头,伸手按住陌篱的手道:“你家里的事情还没结束,求旨好么?”
    陌篱起身搂住相思的脖子,稍稍用力将她压在身下,长长的发垂直落在相思的耳侧,他的一双眼眸坚定的看着相思的眼眸。
    “我今日就回家,将东西都搬到郡主府来!”
    说完居然立刻起身就要往外走。
    相思吓了一跳,起来伸手就拉住陌篱的衣摆道:“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陌篱转身,胸膛上的肌肤在阳光下如同染上了金黄色,他拉住相思的手笑着道:“到时候就与人说,我被郡主抢进了府!”
    相思脸一红,甩开手背对他道:“那也要换了衣服再出去。”
    陌篱整理了一下亵衣,重新将相思修补好的外衫穿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摸袖袋里的东西,随口一问道:“相思有没有特别难忘的日子?”
    相思理着鬓边,疑惑的看他,不过还是认真的考虑再三,若说难忘,前世嫁入陌家成为陌篱的嫂子那是难忘,她第一次红杏出墙那也是难忘,只是这一生这一切都没发生,所以最难忘的,应该是五岁那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那一日父亲带着她还有母亲与姐姐一同在院子里赏月,没有姨娘、没有兄长。
    虽然那一次只是因为外祖母的一封来信,让父亲起了利用之心,可对于那个时候小小的她来说,当真是难得的亲情,两世了都不能忘怀。
    “八月十五么……”陌篱叹了口气,从后面将相思抱住,轻轻道:“咱们以后无论是八月十五,九月十五,每一天我都陪你过!”
    陌篱避开所有耳目偷偷从郡主府跑了出去,又假装从常住的客栈出来,骑上快马直奔陌府,今儿他就要把之前遗留的事情通通解决,再把值得他带走的东西通通带走。曾经不走,是舍不得那块父亲用命挣来的牌匾,还有母亲曾经遗留的气息与亲手整理出的风景,而今要走,那是他已经放开心中曾经舍不得放开的留恋,想要去拥抱只属于他的那一份温暖。
    以往,父母所在便是家,现在,相思所在便是家。
    “徒儿多日不见,想是已经忘记了为师。”
    陌篱本在疾驰,马前突然冒出一人,急忙拉住缰绳,马儿前蹄扬起发出嘶鸣。
    “和尚!!”
    不念大师带着斗笠,平静的站在马蹄前,口念佛号。
    “和尚就不担心这马蹄么?”陌篱恼怒的问道。
    不念大师面色红润,抬眼去见那马背之人,摇头道:“痴儿、痴儿……你就不怕重蹈覆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儿先走,以后再登门拜访吧。”陌篱本能就对不念和尚很是反感,他之前被迫成为不念和尚的徒弟,这才会被丞相盯上,以至于很有可能妨碍他的仕途还有婚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念大师依旧挡在马匹之前道:“为师既然成了你的师傅,哪怕你不愿多听为师多讲,为师也要为了你的前程多多着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陌篱明白,今儿和尚不说完是不会让他走的。
    “舒家二姑娘秀外慧中,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伯母提起此女,和尚特意替你算过八字,当真是门好因缘。”
    “哈?我到不知,和尚还有牵线拉媒的嗜好?”陌篱一听,冷笑道。
    “痴儿……”和尚眼神一变,居然笑意全无,反而尖锐道:“你当郡主是今生挚爱,可人与人之间若是没有缘分,那便是有缘无分怕成孽缘,师傅完全是为你着想,你可不能执迷不悟,等到了时候,对你对她……都是无法承受的后果。”
    “我当和尚要说什么……”陌篱毫无惧意道:“且不说我不相信姻缘之说,就算有什么天理报应,如今我也是孑然一身,为她生为她死又有何妨?若是此生与她错过,那才是生不如死。”
    “那你就不怕她恨你?”和尚双手合十,低声问道。
    陌篱大笑道:“我都能为她舍了一切,她为何不能为我赌上所有?”
    说完调转马头绕过小路往大道上跑去。
    不念和尚立在原地许久,伸手压了压斗笠,踩着青砖慢慢走远。
    “陌篱啊陌篱,希望你不要有后悔一日。”
    陌篱甩开那些心底的阴霾,骑着马直冲陌府,门房的下人想要出来拦截,却被他一脚踹开,院子里路边的花木也都被他的马蹄践踏败坏。
    大房的人听到动静吓得赶紧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陌篱这才注意到,原本就不大的院落中,居然摆着不少的喜盒。
    “哎哟哟,这是造了什么孽了,二郎你……你这在府里怎么还骑马呢?”大太太跑了出来,穿着簇新的衣裙拍着大腿嚷嚷道。
    陌篱拿马鞭一指院子里的喜盒,横眉道:“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这……这不是你伯父给你准备向舒家提亲的喜盒么?”大太太眼神闪烁,心里却发急,原想着趁着陌篱不在家赶紧的将东西收拾好抬去舒家,到没想到陌篱居然突然回来了,丞相那头派人给了好些聘礼,就是专门给他们用来下聘的,她私下贪去了小半,若是这婚成不了,那她贪去的小半恐怕也要给丞相吐出去,那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陌篱二话不说,骑着马就往那些个喜盒上踩,马儿铁蹄胡乱踩踏,几乎眼瞅着好好的喜盒就被踩踏个稀巴烂,大太太见着心都要滴血,哭着就骂道:“你……你怎个如此不讲道理,这是长辈给你准备的,你怎能如此不识好人心,到是作践我们的好意。”
    “我成不成婚,和谁成婚,与你们夫妻没有一分干系,若是再如此自作主张,你信不信,明儿个我就敢将你们赶出陌家!”陌篱用马鞭一卷喜盒,直直扔向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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